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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陽學者發現楊貴妃之死真相的史料

作者:作家關捷

日本地震,所謂“楊貴妃墓”岌岌可危。中國沈陽一位學者聽了日方文化界的驚慌,哈哈大笑。接着,出示了他在1983年發現的關于楊貴妃之死的珍貴史料。楊貴妃與唐玄宗臨别都說了哪些話?玄宗又是如何回答的?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一句“吾一門富貴傾天下,今以死謝又何恨也。”讓我們看到了重大義輕生死的楊貴妃。一句“願得帝送妾數步,妾死無憾矣。”讓我們看到了愛情至上的楊貴妃。那麼,誰是這份史料的發現者?

沈陽學者發現楊貴妃之死真相的史料

沈陽學者發現楊貴妃之死真相的史料

圖為韓錫铎老先生

既然“乃絕”了,那還怎麼逃向日本?

隻因多看了一眼,韓錫铎颠覆了一個曆史結論

韓錫铎,1940年7月生,遼甯省海城市人。1959年海城高中畢業,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專業,1964年配置設定到遼甯省圖書館工作。曾曆任善本組長、特藏部主任、業務副館長等職。幾十年來,他孜孜不倦地進行中國古籍的版本學、目錄學、文獻學及圖書館學的研究,并在這些領域做出了驕人的成績。出版專著3部、主編書3部、參編多部、校點古籍書近20部。參加過《中國書籍善本分目》的全國總編工作,曾任《續修四庫全書》編委、《東北地區古籍線裝書聯合目錄》主編。是東北地區圖書館古籍工作的學科帶頭人,也是這個領域少數的專家之一。

韓錫铎在遼甯省圖書館工作了36年,發現的珍寶數不勝數。僅2008年以來的三年中,他就以自己火眼金睛的驚人發現,一再震驚中外圖書界。

2008年,他發現了《廣大寶樓閣善住秘密陀羅尼經三卷》,為北宋晚期本。2009年,這本佛經入選第二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此後,在2010年、2011年,他仍不時地發現價值一頁一兩黃金的宋版書,到目前為止已發現30多本。此外,還有珍稀本的《大清一統志》等。

關于楊貴妃之死的最豐富的資料,他是1983年發現的。

遼甯省圖書館的古籍文獻,過了無數人的手,過了無數人的眼,很多問題解決了,也有很多問題懸而未解。唐代大詩人杜牧著的《樊川文集夾注》就是一樁疑案。這本書标明的是北韓刻本,注釋卻沒有寫署名,國内外研究一直認為這本書沒有中國自己的刻本。而且,似乎還是個定論。而因為是北韓版,過去的研究者也都沒細看這本書。

1983年,韓錫铎在整理古籍時,仔細看了這本書。翻到最後一頁時,本來要合上書了,可是,他眼睛的餘光在封底看到了書牌記。書牌記,相當于今天的版權頁。這個書牌記,用的是中國明代正統的年号,也就是說它是依據中國明代的正統版編輯而成的。

他大為驚喜。

沈陽學者發現楊貴妃之死真相的史料

中華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複制中心在2007年出版發行的

這個發現,意味着過去的所謂定論站不住腳了。《樊川文集夾注》現在不但有了,而且還是我國杜牧文集最早的刻本,比以前發現的正德刻本早了七十年。

韓錫铎對這本《樊川文集夾注》進一步進行研究。結果,他又發現了“新大陸”

過去,人們對杜牧詩注釋的認識,隻知道最早的是清代的馮集梧。可是,這本書的注釋時卻記載了南宋人無名氏作的注。而正是這個注釋的引文的出現,在唐史研究中、在楊貴妃的研究中産生了石破天驚的效果。

生動形象的“楊貴妃之死”的現場再現

這位無名氏居然還在注釋中引用了1000多字描寫楊貴妃之死的材料。這也是過去從未見過的來自與唐朝相鄰的宋朝的珍貴資訊。

在卷二《華清宮三十韻》中,杜牧寫道:“喧呼馬嵬血,零落羽林槍,傾國留無路,還魂怨有香。”在這一句的下面,無名氏做了注釋,他引用了《翰府名談》、《玄宗編遺錄》中的一千餘字,這段資料前所未見。文字生動形象地描寫了楊貴妃之死前前後後的情形,玄宗的性格、高力士的性格、楊貴妃的性格全部凸現出來。

請看——

玄宗一日坐朝,聞宮中奏霓裳曲,聽之甚久,已而免首不适者。後刻朝起,願近侍取筆,私書于殿柱,又命取紙副其上,意不欲人見也。高力士跪膝前請:“臣晨侍立帝右,帝聽宮樂何聖顔不怡之甚也?又宸翰親書後楹,副以外封,不使人見,臣竊惑之,是以敢有請也。”帝仰面長籲曰:“非汝所知也。”上謂力士曰:“朕所書殿柱,乃半月後當有叛者而志之也。朕早來聽宮樂知之也。吾憂邊臣之将叛,天下之将亂也。”力士曰:“日近台谏繼有封章,言漁陽事,陛下尚未處置,豈非此乎?”上曰:“天下精兵所聚無如漁田,朕旦暮憂之,事以膠固,無計可解。”力士曰: “祿山吐蕃奴也,無奇謀遠略,其是以叛者,臣知之矣。”上曰:“汝無再言,令人憤然不樂。”翌日,漁陽叛書至,帝及禦前殿诏高力士護六宮,意留貴妃守宮。力士奏曰,‘陛下留貴妃消患乎?天下謂之如何也?”帝許貴妃從駕。由承天門西去。至馬嵬,前鋒不進,六師回合,侍衛周旋。帝欲攬辔,近侍奏曰:“帝且待之,恐生不測。’力士前曰:“外議籍籍,皆曰楊國忠久盜天機持國柄,結患邊臣,幾傾神器,至天步西遊,蒙塵萬裡,皆國忠一門之所緻也,是以六軍不進。請圖之。”俄頃,有持國忠首奏曰:“國忠謀叛,以軍法誅之。’帝曰:‘國忠非叛也。”力士遽蹑帝足曰:“軍情萬變,不可有此言。”帝悟,顧左右曰:“國忠族矣。”不久,國忠弟妹少長皆為所殺。帝曰:“一門死矣,軍尚不進,何為也?”力士奏曰:“軍中皆言禍胎尚在行宮。”帝曰:“朕不惜一人以謝天下,但恐後世之切譏後宮也。”神衛軍揮使侯元吉前奏:願斬貴妃首懸之于大白旗以令諸軍。帝怒叱元吉曰:“妃子後宮之貴人,位亞元後之尊,古者投鼠尚忌器,何必懸首而軍中方知也,但令之死則可矣。”力士曰:“此西有古佛廟,諸軍之曆由路也,願令妃予死其中,貴諸軍知也。”帝曰:“汝引妃子從他路去,無使我見而悲戚也。’力士曰:‘陛下不見,左右不知,未為便也。願陛下面賜妃子死,貴左右知而慰衆軍之心也。”帝可其奏。貴妃泣曰:“吾一門富貴傾天下,今以死謝又何恨也。”遽索朝服見帝曰:“夫上帝之尊,其勢豈不能庇一婦人使之生乎!一門俱族而及臣妾,得無甚乎!且妾居處深宮,事陛下未嘗有過失,外家事妾則不知也!” 帝曰;“萬口一辭,牢不可破,國忠等雖死,軍師猶未發備,子死以塞天下之謗。”妃子曰: “願得帝送妾數步,妾死無憾矣。”左右引妃子去,帝起立送之。如不可步,而九反顧。帝泣下交頤。左右擁妃子行速,由軍中過。至古寺,妃子取擁頂羅掩面大恸,以其羅付力士曰: “将此進帝。”左右以帛缢之,陳其屍于寺門,乃解其帛。俄而氣複來,其喘綿綿。遽用帛缢之乃絕。揮使侯元吉大呼于軍中曰:‘賊本以死,吾屬無患矣。”于是,鳴鼓揮旗,大軍以進。力士回奏,以妃子擁頂羅上進。視其淚痕皆若淡血,帝不勝其悲曰: “古者情恨之感,悉有所應,舜妃泣竹而為斑,妃子擁羅而成血,異矣。”夫前軍作樂,帝不樂,欲止之。力士曰:“不可,今日之理,且順人情。”

讀罷這篇小文,唐玄宗的優柔寡斷理勝于情、高力士的圓滑老練奸詐多謀、楊貴妃視死如歸愛情至上,如影視一般清晰,真是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白居易等人的遺憾,以及後世文學史家的幸運

那麼,這段文字的真實性如何呢?

韓錫铎先生說:“這要分析《翰府名談》、《玄宗編遺錄》這兩部書。”

《翰府名談》共二十五卷,是宋代劉斧撰。劉斧,大約是北宋仁宗至哲宗時人,生平不詳。他的著作除《翰府名談》外,還有不少傳世的。但這部《翰府名談》卻早已失傳了,隻是在南宋曾髓編輯的《類說》中儲存十二條,還有現存的《永樂大典》中儲存一條,但都沒有關于楊貴妃的這一條。《玄宗編遺錄》是唐代陸贽撰的。這本書不見于《新唐書》、《舊唐書》的藝文志和經籍志,而見于《宋史藝文志》的傳記類,著錄為二卷。陸贽是唐代著名的政治家,有《陸宣公奏議》行世。和《翰府名談》同樣的命運,《玄宗編遺錄》也失傳了。

沈陽學者發現楊貴妃之死真相的史料

《夾注》引用書,很少有兩個書名并列引用的。上面這段引文将兩個書名并列,可能是這段故事同時見于這兩部書。按說,兩部書内容不可能會完全一緻。那麼,在一般的情況下,應當以年代最早的書為主,這就是《玄宗編遺錄》。

南宋的無名氏在做夾注時,一定是看見了陸贽的《玄宗編遺錄》。陸贽生于公元754年,他兩歲時,即公元756年發生了馬嵬之變。那麼,在他有記憶時,他應該聽得到關于這場震驚全國的事變的講述,甚至是現場目擊者的講述。

這些細節在以往的書中都沒有記載,《夾注》的上述引文則作了相當的充實。推敲起來這些充實的細節也不是荒誕不經,而是合乎情理可信的。如果說這些細節陸贽确實曾作過描述的話,那末應該說是曆史的真實。當然,要尋究其曆史的絕對真實性,那還要做進一步考證。

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愛情故事,在我們中國,千百年來,幾乎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以這個題材進行創作的文學藝術作品幾乎汗牛充棟,記載二人故事的稗官野史也幾乎随處可見,甚至在正史中也有記載,比如《新唐書》、《舊唐書》。

《翰府名談》《玄宗編遺錄》記載楊玉環之死的上述文字,其史實輪廓與其他各種書的記載基本相同。但在細節上卻是異常的豐富,比如楊玉環死前對李隆基說的一段話,還有她要求李隆基送她幾步,還有缢而未死又再缢、擁頂羅上的淚痕皆若淡血等,則是其他各種書上所絕對沒有的。最為細膩的描寫李楊愛情的戲劇《長生殿》,還有以演義見稱的《隋唐演義》,也都沒有這些細節。

楊玉環與李隆基有多年的愛情生活,受到極其特殊的寵愛,她絕不僅僅是仰仗自己的天生麗質,而更多的還是智慧和情商。是以,一旦被迫走上絕路,在生離死别的關頭,她絕不會是一般女人的哭哭啼啼,而一定是要有貴妃的不俗表現。在沒有發現這些細節之前,曆史學家、作家藝術家也隻能是推測而已。

馬嵬事變過去了五十年,白居易的《長恨歌》才問世。小陸贽18歲的生于公元772年的白居易,可能沒有陸贽那樣幸運,一來是年代畢竟太久了,二來朝廷對這個事件的封鎖,是以,他隻能寫道“宛轉蛾眉馬前死”的模糊程度。這不能不說是白居易的遺憾,也不能不說是《長恨歌》的遺憾。和白居易一樣,清代的劇作家洪升也沒有看到這份珍貴資料,是以,他的劇本《長生殿》也和《長恨歌》一樣存在着遺憾。

也就是說,從韓錫铎先生往後,文學藝術家再以楊貴妃、李隆基的愛情題材進行創作,那麼創作自由空間就要比白居易、洪升等人大多了。這些細節将會有助于表現楊玉環的性格,更能展示她對李隆基有一腔深沉的愛。事實上,近年來一二部電視劇,就吸收了這些資料。

“如果要說價值,這些資料對文藝創作是起碼的參照價值。它對史學研究的價值,也将越來越顯示出來。我的這一發現,經常被專家就者們引用。”韓錫铎老先生這樣說。

談到日本的楊貴妃墓,韓先生又一次笑了,他說:“我發現的這份資料說明了一切。如果一定要我評論,我作為中國的學者,我隻能對他們如此熱愛中國文化的态度,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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