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也。”這是《孫子兵法》總結的重要戰争原則和對戰争的本質認識。戰争的理論是對戰争實踐的總結。孫武的戰争理論是對他之前一百年戰争的總結和升華,其總結的主要參照對象是先轸,雖然先轸之前戰争有過零零碎碎的戰術謀略應用,但作為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全面系統成熟地運用謀略、戰法的人就是先轸,先轸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兵行詭道”之人。

先轸(前680—前627年),晉國曲沃(今山西聞喜)人,因其采邑在原(今河南濟源),又稱原轸。當年因追随晉公子重耳流亡(前655年-前636年)19年不離不棄,被司馬遷稱作“五賢士”之一。在輔佐晉文公、晉襄公稱霸的過程中,其非凡見識和卓越的戰争指揮藝術在中國十大古代戰争城濮之戰、中國第一場伏擊戰崤山之戰中大放異彩。為什麼先轸最先成為戰争藝術第一人?欲知先轸之謀略、戰法的創新性、颠覆性,對軍事發展的劃時代意義,我們先看看在此之前的戰争是如何進行的。
古制戰争,中規中矩對陣
商、周時期的戰争自有其一套規矩,都應符合禮儀的要求。首先要遵守戰争程式,比如約戰,就是下戰書,交待交戰的原因,确定時間、地點等;其二遵循戰鬥的規則,戰鬥中不殺兒童、不殺老人、不殺受傷士兵、不殺降卒,不追擊逃跑超過一百步的士兵、超過三舍(一舍為30裡)的戰車,其三更不能使用偷襲、伏擊等手段。也就是說,古代戰争就是車對車,兵對兵,長戈對大戟,一迎一擊一回合,如同舞台唱大戲,擂鼓表示要開打了,否則就是失禮,對方無列陣而戰,也是失禮。這就是禮制下的戰争,規規矩矩,一闆一眼,文明約架,隻需士兵勇敢不怕死,隻要戰車勇猛敢沖鋒,一戰定輸赢。這種禮的交戰方式得到全社會的認可和遵守,當然也就沒有了謀略可言,也就不會産生像先轸這樣的名将和軍事家。
泓水之戰,詭道謀略萌芽
公元前638年,發生了一場一邊倒的戰争,并被後世稱為笑料的戰争,這就是宋楚泓水之戰。戰鬥在宋國邊境泓水北岸展開,宋襄公早早列陣等候楚國軍隊過河,面對楚軍正在過河和過河後正在列陣的情況,卻頑固地不聽取大司馬公孫固半渡而擊和不成列而攻的兩次勸谏,結果以“仁義”聞名的宋襄公大敗,幾乎全軍覆滅,自己還中了一箭。戰後,宋襄公解釋說:“古之為軍,臨大事不忘大禮”“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認為自己并無不對。宋襄公到死也不明白,是時代變了,時代進入到了禮崩樂壞的春秋,戰争的方式也要發生變化,禮兵的戰争已不适應勝者為王為霸的新時代。在戰争中,盡管公孫固提出了弱宋取勝的戰鬥建議,終未能付諸實施,而之後的先轸在城濮之戰中将兵行詭道之術發揮的淋漓盡緻,成為中國曆史上兵行詭道的第一人。中國戰争自泓水之戰後逐漸進入詭道奇謀時代,這正是泓水之戰的重大曆史意義,大就大在它是禮戰與詭道之戰的分水嶺。
城濮之戰,先轸兵行詭道
自齊桓公殁後,楚國一家獨大,中原諸侯皆附于楚,随着晉文公的橫空出世,晉楚之争成了主旋律。宋因泓水之敗和早前與晉之交好于公元前634年首先叛楚歸晉,對此,楚國大為不滿,出兵攻宋,宋告急于晉。晉之中軍元帥先轸已然看清晉楚争霸的新趨勢,那就是誰勝誰為霸。對此,為晉文公定下“報施、救患,取威、定霸”的戰略方針。因楚有恩于晉,晉不能與楚直接開打。于是,在戰術上,先轸兵分三路,直奔楚國的新盟國曹、衛并拿下兩國,還威脅楚國的另一支駐紮部隊;在外交上,争取到齊、秦等大國的支援,同時私下複國曹、衛,離間曹、衛與楚之盟國關系;在戰争目标上,晉國為難之處和必須達成的目标是打曹、衛解宋圍,迫使楚國先開“第一槍”,進而戰而勝之稱霸;而楚成王的目标是死死圍住宋國,不與晉戰,但楚國令尹子玉不解楚成王之意,急于與晉決戰,以保楚國霸權。在手段上,先轸采取“卑而驕之”“怒而撓之”之計,扣留楚國使者,面對子玉提出的“讓曹、衛複國,楚國撤軍”的條件,“五賢士”之一的狐偃堅決反對,先轸深謀遠慮地說:“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即私下答應曹、衛複國,不讓楚知,沒有鑽入子玉設好的圈套。而先轸的謀略卻使得子玉上鈎,子玉被徹底激怒,率領大軍,放棄圍宋,直撲晉軍。
為避其鋒芒,晉以實作當年對楚成王的諾言為名,退避三舍,迫使楚軍追至城濮(今山東範縣南臨濮城)與晉交戰。在兩軍交戰中,先轸作為三軍元帥更是潑墨寫意,姿意發揮。他采取避實擊虛、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戰術,先以下軍一部以虎皮蒙馬,直接擊潰楚軍的右翼陳、蔡聯軍;再讓自己的下軍另一部佯裝敗而緩退,并以車馬拖曳樹枝造成大量塵土以掩真相,引誘子玉追擊而露出側翼,先轸抓住這一機會,率中軍攔腰截擊,并與佯敗的下軍夾攻楚軍主力;而後令上軍直接沖擊打跨不明就裡的楚軍左翼。楚軍左右皆敗,子玉下令全線撤退,晉大獲全勝。此戰,晉國以一國之力,以少勝多,大敗楚國,一戰稱霸。而先轸因其謀略精妙,戰術得當,成為中國曆史上第一位以謀略取勝的三軍元帥,也是第一位全面改變戰争規則、兵行詭道的名将和軍事家,先轸在城濮之戰中運乎自如的戰略戰術至今都不過時。
崤山伏擊,完美的圍殲戰
公元前628年,晉文公死,鄭文公亦死。晉鄭兩國同時處于國喪之中。秦穆公認為東進中原的機會來了,于是,乘鄭不備,遠襲鄭國,并在回國途中滅了晉的一個屬國。對此,先轸對晉襄公說,敵不可縱,“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先轸率軍埋伏于秦軍必經之路——崤山兩側,緻秦軍全軍覆沒,三個元帥也束手就擒。崤山之戰是有史記載以來的第一個伏擊戰,它以“包餃子”的方式完美結束。
城濮之戰、崤山之戰,先轸以出衆的謀略和戰術獲勝,他既有籌謀政策之長,又有臨陣指揮之能,是一位具有遠見卓識和富于韬略的軍事家,是中國曆史上當仁不讓的“兵行詭道”第一人。
悲情英雄
先秦文獻記載先轸的筆墨很少,隻是采取以事系人的手法留下了這位軍事天才的三次戰争,就是這三次戰争展現了先轸不為人知的軍事謀略能力,成為理所當然的春秋第一名将,中國戰争史上第一位戰争大師,也是後來孫武兵法詭道思想的源頭。夏商周至春秋名留史冊的戰争并不多,而為先轸記下了三次,除城濮之戰、崤山之戰外,第三次是箕(今山西蒲縣)之戰。正是這次戰争,先轸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悲情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先轸仍然以伏擊戰的方式輕松取勝。戰後,他一手駕車,一手揮戈,隻身一人沖入敵之接應部隊,斬殺頭目五人,士兵二十餘人,而後,從容摘下頭盔,除去甲胄,以血肉之軀迎接四面射來的箭矢。一代名将,以謀略見長的軍事家,卻以士兵的方式,以幾近自殺的方式,英勇悲壯地死于戰場。這是怎樣一個死法?他為何選擇這樣一種無理、無情的死法?
一代骁勇善謀、叱咤風雲,但并不揚名的将星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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