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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哥》:動物英雄的銀幕書寫

作者:光明網

作者:張義文

如果說犧牲自己拯救他人是考量英雄的一個條件,那麼對英雄的指稱便不能僅僅囿于人類自身,換言之如果動物承擔了拯救他人的重要使命,那麼它同樣值得像英雄一樣被尊敬和銘記。由埃裡克松·科爾執導的電影《多哥》講述的正是一隻名為“多哥”的雪橇領頭犬的英雄故事:為了拯救身患白喉的孩子們,已上年歲的多哥載着主人萊昂哈德參加“血清接力”,成功拯救多名孩子性命,二十隻雪橇隊中十九隻平均跑了50公裡,而多哥跑了425公裡,最終身受重傷落下殘疾。

影片改編自真實事件,這表明影片在藝術意義上完成英雄形象塑造的同時,也帶有來自曆史現場追認的現實意義。從叙事政策看,該片在遵循基本曆史邏輯的基礎上,也有意通過藝術手法完成對多哥英雄形象的銀幕書寫,依據叙事線索可分為英雄受難、拯救母題和英雄悲歌三個方面。

英雄受難

神話學家約瑟夫·坎貝爾在其著作《千面英雄》中将英雄之旅劃分為啟程、啟蒙和歸來三大階段,啟程是指一種平凡的人生境遇被抛向光怪陸離的冒險生活,但《多哥》中雪橇犬多哥則經曆的是一場逆向的啟程儀式,即其骨子裡想去主動承擔拉雪橇的任務,進入一種冒險生活,但遭主人萊昂哈德的屢次拒絕,在此意義上,多哥直接進入了一種英雄受難模式。具體而言,萊昂哈德曾多達四次抛棄多哥,第一次是将其送人,第二次是将其圈養在鐵網圍欄,第三次是将其關在封閉的房子,第四次是繼續送人,但正如英雄是被標明的一般,多哥通過各種方式最終實作成為雪橇領頭犬的執著追求。

但是,被主人抛棄的磨難僅僅是開篇,随之而來的惡劣的外部環境、未知的接頭通信、緊迫的救人時限,無一不成為多哥面臨的巨大苦難。影片中,多哥的本性中喜歡追逐野鹿,但鏡頭重點展現了一次冰雪天多哥牽拉着雪橇、遇野鹿而不變的細節,經萊昂哈德之口了解到,多哥的反常行為表現出對愈發嚴酷的暴風雪的畏懼,而在此背景下承擔起救人的重任,讓多哥不得不直面自身的恐懼。如果說幼時被抛棄是來自外部的磨難,那麼本性害怕卻仍要面對則是來自内心的折磨,而英雄之是以為英雄,恰恰是因為他能經受住各種考驗。

拯救母題

單純受難并非成為英雄的決定條件,否則“苦行僧”亦可被冠以英雄之名,成為英雄最主要的是對弱者的拯救,這是其文化母題,隻是拯救的過程往往伴随受難。影片中,最明顯的是多哥在主人的標明及指揮下,帶領雪橇犬群與“血清接力”的人碰頭,最終幫助完成救助患有白喉的孩子們。在這一過程中,多哥承擔了最艱險的一段路途,其長度多達425公裡,是其他雪橇隊的8倍還多,其中有兩個場景給人印象深刻:一是風雪加劇,萊昂哈德迷失了指揮的方向,迫使雪橇隊滑向懸崖,多哥作為領頭犬緊急停止奔跑,卻因慣性被推到懸崖邊緣,鏡頭毫無憐憫地展現了它的木然、戰栗及顫抖,讓觀衆認識到這個被指認的動物英雄承擔了巨大壓力;二是傳回途中,雪橇隊經過的冰面開始融化崩裂,在即将上岸時卻被橫在眼前的大河攔截,此時萊昂哈德把多哥獨自丢上岸,在力氣耗盡、前爪斷裂出血後,多哥把整個雪橇隊拖到岸邊,這裡拯救對象不僅僅是那些患有白喉的孩子,也是這一隻雪橇隊的生命。

事實上,拯救的母題還延伸到超越生命的精神層面。萊昂哈德最初是一個冷面雪橇員,在其觀念裡認為雪橇犬就是用來拉雪橇的工具,正因如此他認為多哥不适于拉雪橇而多次抛棄它,但在與多哥長時間的陪伴合作中,尤其是“疫苗接力”後,萊昂哈德的觀念發生了重大變化,開始将雪橇犬作為人類最好的朋友,并始終懷念多哥。這裡,一種無視生命的冷漠轉變為善待生命的溫暖。

英雄悲歌

正如為人間盜取天火的普羅米修斯惹怒宙斯,遭到被捆縛在懸崖上的懲罰,多哥在“血清接力”中的結局同樣充滿悲劇性。影片中,由于參與接力的雪橇隊多達20個,是以在最後一棒送達時,雪橇犬巴爾托被媒體注意到,同時被塑造為整個拯救活動的代表,受到美國各地區人們的歌頌,但實際上,在此活動中多哥作為最關鍵且付出最多的雪橇犬,卻被主流所無視,不得不說這是一曲英雄的悲歌。隻有在多哥去世後,它的故事被了解,人們才為其在公園塑起雕像,完成一種對英雄的追認。當然,這一叙事是在既有曆史的背景下講述的,無法在本質上拂去多哥結局遭遇的悲劇性,但電影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卻企圖在有限的叙事空間内淡化這一悲劇,畫外音這樣提到:“美國其他地區的人歌頌巴爾托,但全世界的雪橇人都争先恐後想要多哥的後代。”借助這一話語,多哥獲得了更大範圍的認可。

事實上,很難講這樣的處理能達到更高的藝術效果,因為就審美而言,悲劇被認為是崇高的、可以淨化人心的、最有力量的審美形式,多哥或許真的獲得全世界的認可,尤其是被拍成電影本身即為絕佳例證,但電影若對此引而不發,略去這種多餘的表現,其整體審美會更有力量。

總體而言,《多哥》作為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以狗為主角的電影,堪稱對《忠犬八公物語》的繼承,後者以“陪伴”為主題感人至深,而《多哥》則試圖通過動物影像的銀幕書寫,從英雄受難到拯救母題再到英雄悲歌引發感動,最終實作與觀衆的共情。(張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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