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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的砀山童謠,有些竟然能傳唱到今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童謠,就是鄉間婦女哄逗嬰童的鄉土小調,平時不多為人所在意。流傳在砀山縣的童謠,也僅在黃世東先生所著的《砀山民俗文化》(2014年出版)書中,有一章節收集了三十餘首。作者講到這些兒歌所表現的都是人們身邊的事,是随處可見的。雖然談不上明确的現實意義,但哼唱的時候心情是愉悅的。如今回想起那些充滿童趣的歌謠,說明我們曾經有過許許多多快樂的童年時光。

其實童謠作為人生最初聽吟傳誦的歌謠,琅琅上口就夠了,何需什麼文學深度。比如砀山籍作家尉天骢在《秧大娘》一文中就錄有“小巴狗,上南山,折荊條,編蒲籃。要回家,沒盤纏……”的一段童謠,也沒有影響到文章的深度。

近日發現,在民國十九年(1930年)出版的《群眾周報》上,連續三期刊載了陳燕華整理的“砀山童謠”十二首。這位老鄉在引言中寫道:

當我每在燈前溫課疲倦的時候,我的嬸母便教我幾句歌謠,她是一位很有文藝趣味的人,是以記得特别的多,我一天一天的記下去,也集得不少。現特地藉群眾周報來發表,或者别處的同志們會因為我這一點兒供獻,引起來興趣,這是我十分熱望的。

關于這位陳燕華前輩,不知道他是咱們砀山哪裡的老鄉,僅查到他還發表了一些短劇本。他用心收集的這些童謠,也不知道在當時有沒有引起别人的興趣。不過作為今天的我們,能了解百年前人們的一些生活軌迹,就多虧了這些前人留下的文字記錄。下面将這些童謠整理出來,再對比當今童謠的資料,看看這百年間反應在方言民俗方面的一些變化。

百年前的砀山童謠,有些竟然能傳唱到今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h1>一</h1>

小八狗,帶鈴铛,

嘩唧嘩,到集上,

買燒餅,買油馕,

不給爹吃,不給娘嘗,

單給媳婦吃了撓癢癢。

“媳婦”是很多童謠中的主題,這段童謠與我們現今能聽到的“小麻嗄,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有着異曲同工之意。

<h1>二</h1>

小白雞,繞草堆,

沒娘的孩兒真難過。

跟雞睡,雞啄我,

跟鵝睡,鵝扭我,

跟貓睡,貓抓我,

跟狗睡,狗咬我,

跟驢睡,驢踢我,

跟牛睡,牛抵我,

不勝娶個花娘摟着我。

在《砀山民俗文化》中也有這段,不過最後面改成了:

娶個花娘領着我,

又掐我,又扭我,

不要你個浪老婆!

<h1>三</h1>

小蜢蚱,兩頭黑,

大扁擔,來提媒,

他PY(咋)不許?蚘子扒的灰!

蜢蚱,即螞蚱,蝗蟲。

扁擔,即蚱蜢,學名中華劍角蝗。

蚘子,即蝈蝈,學名螽斯。

PY應為民國時期的漢語注音符号ㄗㄚ,對應現在拼音字母za,此處應是“咋”字。在童謠(十)中的PY應是“拃”字。

這段童謠用了三種昆蟲比拟,僅寥寥數句,就描述了一個令人傷感的倫理劇。

<h1>四</h1>

梅豆花,裂裂嘴,

奶奶殺雞我扯腿,

雞脯子,雞肝花,

排花囤堆上,

貓拉去,狗趕上,

奶奶打我一後晌,

我把奶奶活埋了,

奶奶喊我小乖乖,

我把奶奶扒出來。

囤堆,盛糧食的器具。

後晌,下午的意思。

在《砀山文史資料 第九輯》書中,孟慶軒老師所寫《歌謠漫話》一文中記有相似的一段:

小小豆芽歪歪嘴,

脯嗉搭到盆沿上,

花貓銜走狗攆上,

奶奶罵我一後晌,

我給奶奶端盆水,

奶奶誇俺機靈鬼,

我在地上翻打滾……

百年前的砀山童謠,有些竟然能傳唱到今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h1>五</h1>

扯扯拉拉,

一步走到娘家。

娘家遠,打着傘,

娘家近,柱着棍,

娘家對門,端着水盆,

娘家靠傍,端着煙筐,

娘家鄰牆,柱着秫稭穰。

這段童謠是不是很有畫面感?

一位年輕母親與尚不滿周歲的嬰童對面而坐,一雙大手牽扯着一雙小手,随着“扯扯拉拉”的歌調而擺動手臂……

當然80後、90後所熟悉的現代版“扯扯拉拉”應該是這樣的:

扯扯拉拉,家後種塊棉花,

拾拾揪揪,給妮縫個花兜兜,

兜兜爛啦,妮會站啦,

兜兜小啦,俺妮會跑啦!

————

秫稭穰,指高梁稭稈。

兜兜,指肚兜。

這裡的家後,是指村北。在砀山的農村,以村莊為中心,東西南北的方位分别以家東、家西、前門口、家後來稱呼。

<h1>六</h1>

誰誰家,我見過,

黃面臉,小南瓜,

豁子嘴,露着幾個黃闆牙,

還有兩筒黃鼻涕,

濫扒着眼,臉上滿滿的黑大麻,

鋪撒着腳,一頭亂頭發,

娶到家裡這算啥,我看你要她不要她?

又是關于娶媳婦的,這次是奇醜的媳婦。黃臉,矮墩(用小南瓜比喻),豁嘴,黃牙,爛眼,麻子,大腳,雞窩頭外加鼻涕兩筒,全給攤上了。

這段童謠不是哄小孩的,而是吓唬小孩的。但與“紅眼綠鼻子,四個毛蹄子,走路嘭嘭響,要吃活孩子”相比較,還不算過分的。

<h1>七</h1>

小鞭梢,鞭又鞭,

我問娘家有多遠?

三裡路,五裡郭,

前面又隔葦子窠,

葦子窠裡有三聲怕,

前面就是奶奶廟,

奶奶廟裡出古狼,

前頭又隔果子行,

果子行裡拉大車,

拉的誰?

拉的白大姐。

穿的啥?

穿的白,帶的白。

我問您家死的誰?

死的公婆還好過,

死了丈夫靠着誰?

葦子窠,即蘆葦蕩。

三聲怕,一種連叫三聲的鳥。

古狼,黃鼠狼。

果子行,果園。蘆葦蕩和果園都是那時砀山縣的常見地貌。

大姐,已婚婦女。

<h1>八</h1>

黃牛車,拉大姐,

誰來接,哥來接,

搬把椅子哥歇歇。

問爹好,問娘安,

問問哥嫂小心肝。

叫丫環,抱紅氈,

上堂樓,去問安,

問問公婆過幾天。

公婆說:

天又冷,路又寒,

牲口不走人作難,

拉着孩子少過天。

這段童謠描述了娘家哥哥來接妹妹回娘家的場景。後段則是講在當時那個社會裡,理想狀态下的婆媳關系。

百年前的砀山童謠,有些竟然能傳唱到今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h1>九</h1>

一個扁擔軟歎歎,

我擔白米上辰州,

辰州誇我好白米,

我誇辰州好閨女。

辰州閨女屁股寬,

一擔芝麻撒不到邊,

兩邊栽着垂楊柳,

當中跑馬攔旱船。

在童謠中出現的“葷口”,都是奔着性啟蒙這個主題去的。畢竟在那個社會環境下,傳宗接代才是一切的根本,不管在地主家還是窮人家,出現那種“傻兒子”都是難以接受的。

<h1>十</h1>

小煙袋,一PY(拃)長,

突拉突拉到瓦房,

瓦房有個賣煙的,

突拉突拉到坊裡,

坊裡有個賣馍的,

突拉突拉到河裡,

河裡有個大姐洗衣裳,

今天定要打你的光脊梁。

光脊梁,即後背,主要展現在“光”字上。

一拃長,大拇指至中指張開的距離。

在《砀山民俗文化》書中有相似一段,隻是地名由“瓦房”改成了“馬良”:

小煙袋,一拃長,

呼噜呼噜到馬良。

馬良有個賣煙的,

呼噜呼噜到灘裡,

灘裡有個賣馍的,

呼噜呼噜到河裡,

河裡有個小大姐洗衣裳,

過去摸她的光脊梁。

<h1>十一</h1>

月亮娘,黃黃八,

爹織布,娘紡花,

小毛孩,要吃媽,

拿刀來,割給他,

挂在胳兒脖上,吃去吧!

月亮娘,指月亮,俗稱月姥娘。

紡花,指紡棉花。

吃媽,即吃奶。

胳兒脖,即脖子。

《砀山民俗文化》書中也有基本相同的記錄。

<h1>十二</h1>

出門向正南,

碰見個婦人真可憐,

我們家人可憐她?

尋的個女婿真不差,

又吃酒,又摸牌,

清早趕集晌午來。

捎的個燒餅沒芝麻,

氣的小孩打撲拉。

撲拉到鍋底下,

燒成個豬尾巴。

撲拉到磨道裡,

變成個老叫驢。

撲拉到屎茅裡,

吃的個飽飽的。

摸牌,打條牌,俗稱打老牌,一種賭博。

打撲拉,指小孩睡地上撒潑打滾。

叫驢,指公驢。

屎茅,即茅房,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