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伯伯,請你救救它!”上海的朱伯明又一次通過網絡收到了這樣的求救資訊,這次它來自北京,被救助對象是一個陪伴主人四十多年的小熊玩偶。朱伯明會修娃娃,消息首先在同僚和朋友的熟人圈不胫而走。網絡時代來臨後,他這項技能獲得了更多關注。
四十多年前,朱伯明是一家內建電路研究所開發部的青年工程師。那時,歐美正對中國實行技術封鎖,研究所進口的一個內建電路元件被磨去了型号,也沒有内部線路圖,朱伯明熬了6個晚上,硬是憑借專業知識搞清楚了元件的内部構造。同一時期,中國現代玩具行業起步,忙于工作的朱伯明為兒子購買了一隻白色的北極熊,兒子為它取名“明明”。1997年,明明成為朱伯明修複的第一隻娃娃。
修複舊玩偶是一件繁複的工作,清洗、充棉、縫補、植絨……每一項都是學問。
朱伯明常常為了一隻玩偶跑好幾家絨線店,甚至跑到蘇州的店裡尋找,“跑一兩天,跑一兩個月也是有的”。一家絨線店老闆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解釋,“染色是化學染色的,每一個缸裡出來的染料都不會一樣”。
朱伯明修複的底氣來自于幾十年動手能力的積累。12歲學裁縫,用有限的布料給弟弟妹妹量體裁衣;業餘時間樂器,學鋼琴調音,懂得“失之毫厘,差之千裡”;他還是30多年的骨灰級音響發燒友,20年前就用手焊的內建電路闆做出了半個巴掌大的錄音機,現在還能用。
玩具修複對應着一個小衆群體的強需求——主人十分依賴長期陪伴自己的玩偶,并且時常不被了解。朱伯明了解他們,他專門購置了手術鉗、美容針,用“娃娃”稱呼玩偶,在客人因手術中的娃娃而痛苦時發出暖心的表情包,他願意像對待一個生命一樣對待娃娃。
有人會把玩偶的影像資料發給朱伯明,但細緻的溝通必不可少。從破損的玩偶修複到客人記憶中的樣子,修着修着,客人變成了朋友,聊起自己的故事;朱伯明變成了“重度”小視訊工作者,用更直接的方式減少誤解。
前來修複的客人十分敏感,眼睛和鼻子的調整常常一毫米一毫米地進行,也有人提出難以完成的要求,這讓有些強迫症的朱伯明一度瀕臨崩潰。“我壓力很大,你懂得伐”,他一邊睡不着覺,一邊又不願意為不夠完美的修複畫下句号。老伴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按下關機鍵,于是他不得不睡了。
大多數時候,溝通是有效的。修複完成的玩偶回客人身邊,有人說,謝謝朱伯伯!你拯救了我們!還有人抱着自己的娃娃親吻,眼淚靜靜地流下來。朱伯明常常被這些反應震動,他覺得這是修複工作中最重要的東西——被認可的價值感。
越來越多的人想要修複自己的舊玩偶,但很少有人知道修複師在其中付出了多少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