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享盛譽者謗亦随
——寫在《封疆大吏吳棠》出版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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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茵
在當今中國,說起四川總督吳棠,吳棠是誰?很多人不知道。但是隻要說是給慈禧太後送銀子的清河知縣,就會有人說:“知道,知道,你說的是他呀。”在吳棠長期任職的淮安、成都及故鄉皖東一帶,還流傳着吳棠是靠給慈禧太後送銀子而升官的故事。那麼,這樁莫須有的事為何以訛傳訛,漸漸敷衍成有故事情節的傳說,甚至流傳甚廣呢?誰是始作俑者?送銀人為何指向吳棠而不是别人?拙著《封疆大吏吳棠》将以詳實的曆史資料為讀者揭開這個謎。
吳棠石刻小像拓片
四川總督吳棠(1813-1876),字棣華,号春亭、仲宣、仲仙。晚清安徽盱眙(今滁州明光市三界鎮)人,同治三年(1864年),遷居滁州老城區(今屬琅琊區)。幼時雖家貧,仍讀書不辍。于道光十五年(1835年)中舉,大挑一等,踏上仕途。吳氏家族世居滁州,歐陽修、王陽明等曾在這裡宦遊并傳播儒家文化。吳棠深受歐陽修親民思想的影響,常自喻“我是親民舊宰官”。常以王陽明“願聞己過,求通民情”名句自勵,操行政績,為民所仰。吳棠對故鄉情誼深重,曾有詩:“足迹半天下,無如故鄉親。交遊及四海,無如故鄉人。”在晚清動蕩的局勢中,吳棠在家鄉興辦團練,保一方平安。還奏請朝廷豁免滁州稅賦,捐銀重建學堂、醉翁亭等,幫助百姓休養生息。
吳棠為重建醉翁亭給薛時雨的信
吳棠一生勤于政事,浚河築堤、赈災恤民,守土有責、保境安民,興辦書院、以文化民,治所内政治清明,百姓安居。“老成練達,辦事勤能”的吳棠政聲卓著,一路由知縣升任漕運總督、江蘇巡撫、兩廣總督(未實任)、閩浙總督、四川總督、署成都将軍,最終成為封疆大吏、晚清重臣。光緒二年去世,葬于曾屯兵、作戰的滁州南谯區沙河集東圩村龍山。谥“勤惠”。
清代有“天下八督”之說,即直隸、兩江、湖廣、兩廣、閩浙、四川、陝甘與雲貴八位總督(清末才增設東三省總督),吳棠曾任閩浙、四川總督,如果加上聖旨已下辭而未任的兩廣總督,便是三督。吳棠因善政宜民、實心任事,忠于朝廷,“書生躍馬君恩重”,而得慈禧太後賞識、倚重,多有遷升。清朝政府為遏制曾國藩、李鴻章湘淮集團而着力提拔吳棠,力圖使之成為湘淮集團之外的另一種政治勢力,是以受到湘淮集團的猜忌和世人嫉妒,“享盛譽者謗亦随”。
同治皇帝敕封吳棠父母的聖旨
因地域關系,吳棠深受桐城派文人“經世緻用”的文化影響,“吾眙桐城去不遠。”他與桐城派文人交往密切,為桐城派文化的繼承和弘揚、儒家學說的傳播和光大做出重要貢獻,可與曾國藩比肩。
除緻力于軍政之外,吳棠公餘雅尚昆曲,刻書著述,著作有:奏稿十卷,《望三益齋詩文鈔》十卷,《望三益齋存稿》五種十五卷等;建“望三益齋”、“滁山書堂”藏書萬卷,刊刻方苞等桐城派文人著作及經史子集計書籍70種,至今藏于國内外49個圖書館。
吳棠藏書印
吳棠為《杜詩鏡铨》作序的钤印
我與封疆大吏吳棠結緣,始于2004年。為完成名人故居查找保護的工作任務,我曆盡艱辛,找到了吳棠位于滁城南谯北路(中心街)的故居——吳府。2005年,我寫出提案《四川總督吳棠故居亟待保護》,促成了吳棠故居成為“滁州市文物保護機關”。十多年來,我和各界人士利用政協全會等各種機會,向曆屆滁州市委、市政府主要上司呼籲,要求修複吳棠故居。2016年,吳棠故居的修複與布展工作開始啟動,我以專家身份參與其中,并把多年積累的珍貴資料和圖檔捐贈用以布展。2020年元旦,吳棠故居開館。
2004年的吳棠故居
修複後的吳府鳥瞰圖
2018年,滁州市文聯約請我寫一本吳棠的書。我年近古稀,身體多病,本不堪勝任。猶豫再三,考慮到手中多年來搜集的大量資料,尤其是提供資料的吳氏宗親,如吳棠嫡玄孫吳紹彬、族曾孫吳克儀、族玄孫吳紹華等皆已去世。如果不把這些珍貴的資料披露出來,将淹沒無存。吳氏家族在明光老三界的故居于鹹豐八年(1858年)被李昭壽焚毀後,追随吳棠到淮安的多達千人,很多人因軍功得以提拔,富貴後紛紛在滁城的南谯北路、西大街、北大街、東後街、太平橋巷等處建有故居,連市民熟悉的老軍分區的一部分也曾是吳棠親侄、揚州知府吳炳仁的故居。這些故居對于我市未來申報國家級曆史文化名城将是一種重要的資源。于是,就有了這本書。
本書依據大量的文獻資料和吳氏宗親的口碑資料(有些資料、圖檔為國内首次披露),真實的展示了吳棠敦厚、儒雅、果敢、決斷的風采,從幾個不同側面表現吳棠,身處晚清“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代,從一介寒士成長為統轄一方的封疆名督,在同治“中興名臣”中直追曾國藩、李鴻章的多彩人生。
2004年,吳棠五世孫秦威(吳威)
在吳棠墓前
本書寫作的難點是為吳棠這個封建時代的官僚士大夫作傳,必須把握分寸,既不溢美拔高,也不苛求前人,實事求是的反映吳棠這位滁州走出的著名鄉賢“天下知名淮海吏”。既要最大限度的記錄史料,為今後吳棠研究者提供線索,展現學術性,又要兼顧普通讀者,注重可讀性。是以全書分為上、下兩卷,既互相獨立又互相聯系,互為印證。上卷注重可讀性,以平實的語言叙述吳棠的仕宦之旅及在滁州的生平事迹,展示其為故鄉所做的卓越貢獻,表現一代封疆大吏對故鄉的深情厚誼。下卷展現學術性,以詳實的史料,“無一字無來曆”,側重挖掘吳棠亦宦亦文,在傳統文化上的貢獻。如吳棠與桐城派的交遊、藏書刻書的曆史遺存,尤其是剖析了吳棠與慈禧太後的真實關系,以及文學作品對吳棠形象損毀的緣由。附錄中吳棠故居背後的故事,使讀者得以了解吳棠故居及吳氏家族更多的資訊。
在本書成書過程中,很多朋友給以幫助,在此一并深深地感謝。感謝滁州市委宣傳部和文聯出版文化叢書,既宣傳和傳承了滁州曆史文化,也給文史研究者提供一個平台。而對我來說,寫作的過程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是提升自己綜合素質的過程。此刻,《封疆大吏吳棠》出版之際,回憶在書海資料堆中埋首三年,有一種小蜜蜂采到香甜蜂蜜的感覺,雖辛苦備嘗,卻甘之如饴。
1949年以後,吳府改作人民電影院和新華書店。1967年,遊行隊伍行經此處。
在寫作本書時,我發現吳棠有兩點最值得贊許:一是“家風慣守貧”,因生長于民間底層,吳棠深知百姓疾苦,通曉市井百态,從政之後,勤修吏治,關注民生,體恤民情。在吳棠任漕運總督之前,駐地淮安的總督府招待客人必用山珍海味,滿漢全席半數以上菜品出自淮揚菜。吳棠面對官場陋習,要求“以淮産烹淮菜”,成就了今日淮揚菜的格局,當年吳棠宴客的蒲菜、黃鳝、白魚等至今仍是淮揚菜的重要食材。在閩浙總督任上,吳棠為百姓的休生養息,不惜得罪左宗棠和沈葆桢等權貴,撤換了以濫征稅款為能績的官員。“服官三十年,勵己之清勤,愛民之肫切,有如一日。”直至民國時期,吳炳仁還告誡吳氏家族後人要恪守“家風慣守貧”的遺訓。
吳棠去世23年後,淮安百姓敬立的
《吳勤惠去思碑記》
二是“衛鄉即愛國”,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軍叛将李昭壽盤踞滁州已達六年之久,州衙、子城、野渡橋盡毀。琅琊山慘遭兵燹,醉翁亭、琅琊寺再化焦土。百姓生靈塗炭, “嚴冬之際,無食無居,民皆凍餓以死。盱、定、滁、來四界之内,白骨遍地,蒿萊成林,絕無人煙者四載有餘。”
為了解救在苛政下受苦的家鄉父老,吳棠不惜違背朝廷規制,答應了曾國藩“請貴部同來協守”的要求,越境派兵接管、駐防滁州。吳棠囑咐帶隊的吳炳麒說:“慨念故鄉久為灰燼,凋敝已極,時時訓饬兵士,雖一草一木勿擾吾鄉,能衛鄉裡即是以報國家也。”叔侄倆周密策劃,封閉東、西、北三面城門,隻允許李昭壽部從南門撤出。至時,城内秩序井然,平安交接。吳棠教育部下把報國熱情化為保衛家鄉、熱愛家鄉的具體行動,愛鄉即愛國,這種愛鄉情結直到今天仍然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來源:滁州市委網信辦
初審:鄧忠航
稽核:張友奎 審簽: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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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