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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作者:Beiqing.com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陳铎,1939 年出生在上海,我國第一批電視工作者。主持了《話說長江》《話說運河》《萬裡海疆》等大型電視節目與系列片,其中《話說長江》創造了萬人空巷的奇迹和迄今為止紀錄片收視率的“神話”。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中國第一座電視台──中央電視台(早期稱北京電視台)于1958年5月1日開始試播黑白電視,9月2日正式開播,這是中國電視事業的開始。

1958年7月,19歲的陳铎高中畢業後,9月進入中央廣播電視實驗劇團工作,成為我國第一批電視工作者,見證親曆了中國電視的發展。

陳铎最初因為“不能保衛祖國”并不想從事電視行業,沒想到後來卻一幹就幹了一輩子。在陳铎的職業生涯中,曾任演員、編輯、導演、攝影、配音、解說等,參與了電視劇與文藝節目的制、播、演等工作,算是幹遍了廣播電視行業中的各個領域。

1983年,陳铎和虹雲主持的25集專題紀錄片《話說長江》曾在央視創下了40%的收視紀錄,是央視二十世紀80年代最受歡迎的電視紀錄片,也是迄今為止,中國紀錄片收視率最高的一部。陳铎也因為儒雅的形象和親切的解說,成為一代著名的播音主持人。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陳铎和虹雲任《話說長江》主持人

入行

不知道電視是什麼

1958年的夏天,陳铎在上海準備聯考,他上的是重點中學,到現在有260多年的曆史。陳铎想學的專業是外語、新聞,在那個年代,陳铎和其他的有志青年一樣,認為有理想的未來就是上大學有真本事,保衛祖國建設祖國,當戰鬥英雄、勞動模範。

1958年中央決定辦電視,将原來的中央廣播劇團整建擴編成中央廣播電視實驗劇團,擴編後的劇團要在北京、上海、天津各招一批高中生。陳铎在學校裡參加了很多課餘活動,喜歡話劇和朗誦。劇團看中了他,想招他進團。但陳铎不願意,說這哪兒行呀,這些朗誦、演戲、跳舞,都是業餘玩玩的,每天都玩這些怎麼能保衛祖國建設祖國呢?

陳铎被招考老師批評了這種想法,連帶給他做了說服,說什麼工作都可以保衛祖國建設祖國,這才說動了陳铎。1958年9月1日,陳铎到劇團報到,從此開始從事廣播電視工作。中央廣播電視實驗劇團承擔了除新聞節目之外的各類電視節目的制播。

中央廣播電視劇團在當時叫做“中央廣播電視實驗劇團”,加“實驗”兩個字就是要摸索前進。那時沒人幹過電視,也不知道電視是什麼模樣。陳铎考試的時候,幾個考生就在那裡讨論,電視是怎麼回事,電視是不是電影?“我們隻知道劇團,廣播,根本不明白電視是幹嗎的。”

19歲的陳铎成了我國第一批電視工作者。那時候他對電視并不了解,更沒想到電視後來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到劇團報到以後,上司第一時間告訴他:你們要面對話筒,面對鏡頭,代表黨和國家、政府向全中國,全世界講話。陳铎想,既然工作這麼重要,自己怎麼能老想着上大學這回事,“我就自己批判自己,不能再想東想西了,要認認真真地工作。那個年代革命就是工作,工作就是革命。”

陳铎就這樣開始一步一步在廣播電視行業幹了起來。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從業

一個朗誦演員卻幹了很多工種

大家對電視到底是什麼沒概念,但廣播工作陳铎熟悉,他開始做廣播節目。另外的工作,就是作為演員,參加一些電視劇的制播。

1959 年,陳铎主演了國内電視史上第一部大型的電視劇《新的一代》。廣播裡看不見人,不需要服裝、化妝,但是有了電視這些要求都得有了,不能隻是坐在那兒朗誦,即使光站在那兒也不行,要動,要交流。是以大家通過演舞台劇訓練,掌握節奏、練習交流感。那時劇團排練過不少劇目,比如曹禺的《北京人》,“ 我現在朗誦,大家認為不錯,也是那時候包括演戲積累鍛煉的結果。”

雖然是以“ 演員”身份被招進團,在劇團工作時,陳铎參與了廣播電視的文藝、專題、少兒等多類節目的編、采、播、演、制作。音響組缺人了,上司讓陳铎兼職搞音響,模仿雞叫狗叫貓叫、收音機火車輪船動靜。他還主動要求兼任音樂編輯,自己選音樂、配唱。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在電視劇《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第二部中飾演喬冠華。

1967 年,林彪在勞工體育場講話,林彪的現場講話漏掉了一個字,他本來應該說,“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但說成了“我們一定要放台灣”。直播時一晃就過去了,但重播的時候就不能再漏一個字。怎麼辦?隻能從林彪的整篇講話稿裡面去想辦法剪輯。

陳铎負責音效合成,他和錄音科最棒的錄音師商量解決方案,看到林彪的稿子裡,再也沒有别的地方有一個“解”字,最後隻能找兩個字的音節單獨剪出來拼上,那是非常困難的。不像如今,看着聲波把兩個音節一合就可以了。陳铎跟錄音師做了将近三個小時才把它剪輯完。在晚上播新聞的時候,對大部分聽衆而言,聽到的就是“ 解放”兩個字。

《話說長江》

一改播音腔,解說娓娓道來

上世紀70 年代末,中央電視台節目形态不多。改革開放之後,在電視節目上出現了合拍形式的國際合作。紀錄片方面,一系列介紹文化遺存、地理景觀的專題片,以中外合作的形式被拍攝出來。1980 年拍攝的《絲綢之路》,就是中日合作。陳铎參加了後期的解說工作。

陳铎當時在劇團裡擔任業務秘書,一天,《絲綢之路》的編導來劇團找陳铎,說想請兩位演員擔任《絲綢之路》的解說。聊天中,編導發現陳铎聲音條件不錯,讓他去試音,一試就通過了。不久《話說長江》的總導演也找到陳铎邀請他做主持人,說是因為看了他解說的《絲綢之路》。當時陳铎還不知道“主持人”具體是什麼工種,導演告訴他,主持人就是“出畫面兼解說”。

《話說長江》從1979 年開拍,是中央電視台和日本聯合攝制的紀錄片,1983 年在中央電視台首播。《話說長江》在創作上首次推出了紀錄片主持人形式,陳铎和虹雲兩位播音員一改以往畫外音的形式,他們的形象直接出現在了螢幕上,直面電視觀衆。這種方式讓觀衆感到新鮮,加上兩位主持人的解說不再是字正腔圓式的播音腔,而以親切、娓娓道來的語調播出,氣質儒雅的陳铎和端莊大方的虹雲,也随着《話說長江》成為中國電視史上第一批主持人。

在《話說長江》之前,中國沒有主持人這一職業,對于如何主持、如何解說,無人教,更無從模仿,全憑暗自琢磨。就算在着裝上,陳铎也不知道到底應該穿什麼合适,開始穿夾克,敞開着。後來被老上司批評說不嚴肅,隻好換上“本以為上司才穿”的中山裝。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話說長江》播出後萬人空巷。

《話說長江》播出之後,真正達到了“萬人空巷”的效果,當時的收視率達40%。陳铎說,他也是逐漸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多人在看《話說長江》。那時候觀衆來信很多,每天都用麻袋裝着送到辦公室。除了有專門的觀衆來信組,信都是大家随時拿來看的,也根本看不過來,拿一堆擱在那兒,誰有空的時候看看,就當調劑一下。

後來節目組發現,觀衆來信中有不少人在提供線索,比如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遺漏,那個地方應該再拍攝一些什麼。“無形當中是一種全民動員、全民參與。是以我們就做了一個答觀衆來信,作為主體節目之外的形式,解答觀衆來信裡面的各種問題。”

在陳铎看來,這種互動的需求是曆史形勢造成的。“現在是不需要觀衆來信,大家就直接用彈幕了。”陳铎現在也看彈幕,但自己不會用,“就是看大家的各種表态。

工作體悟

電視和觀衆是平等的朋友

之後,陳铎又相繼主持了《話說運河》等系列節目,其中的許多片子,至今仍被視為經典。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陳铎在《話說運河》中出鏡主持。

在陳铎看來,上世紀80年代是一個特定的曆史時期,在工作上開始有了和外國合作的機會,也使得中國電視人睜開了眼睛來了解世界。小到化妝,大到紀錄片的表現手法,都吸收學習到了更先進的方式。當時日本人用海綿來打底色,而我們原來則是用手拍勻,然後用手指頭和手掌上妝,但是日本人用一塊海綿,友善實用。《話說長江》幾乎全部都是同期聲,拍成都的茶館,裡面熱鬧的聲音、倒水的聲音、小孩打呼噜的聲音、說書的講《三國演義》的聲音,都錄下來了,這樣子的片子才生動、生活化了。

讓陳铎懷念的還有當時的創作氛圍,大家合作、讨論、交流、争論,沒有人叫過苦,也沒有人要求過什麼。那個時候誰有了個好想法,大家都會一起鼓勵支援。

據陳铎回憶,在《話說長江》中,當時編導寫的稿子有這樣一句話,“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比起那些隻當和尚不撞鐘的人來說,這位和尚可謂是忠于職守。”用來諷刺有些人消極怠工。頭一天對完稿子,第二天編導說把這句話拿掉吧,弄不好有人自動對号。陳铎說,這句話是我們發現的社會現象,不應該随便把它丢掉。最後,片中陳铎語氣上進行了處理,“我是樹立榜樣,勸導,并沒有批評指責,但實際上這就是有批評在裡面。”

正是因為改革開放,陳铎說,不能墨守成規就得要有新的思想、新的理念。《話說長江》看到的總是藍天、綠樹、笑臉,解說詞也不帶說教色彩和強迫感,當時想把握的一條原則是:電視和觀衆不是教育者與被教育者的關系,而是平等的朋友,包括陳铎在主持時的解說、語氣也都是如此,“這是電視工作者和電視觀衆的關系和位置。當時我們确立的這個關系,今天看來是成功和正确的。”

陳铎:《話說長江》走出的第一代電視主持人

陳铎主持的《話說長江》成都部分,生動寫實地記錄了當地人的生活。

倒帶40年

新京報:第一次出國是去哪裡?

陳铎:1996年,公費到法國參加國際籃球業餘賽,打球去了。在首都機場和飛機上,人家都以為我們是去報道的,下了飛機我們是分散借住在法國人的家裡。因為我們比賽的那個地方沒有中國大陸人去過,他們隻知道台灣,是以那次出國,還真做了一些工作,人家開始知道,中國人原來是這樣。

新京報:還記得改革開放後,買的第一件以前想買而買不到的東西是什麼嗎?

陳铎:我買的是收音機。因為幹廣播電視,電視買不起,就買了收音機,便攜式的。大概是上世紀80年代初的樣子,需要拿出一部分的工資來,還是比較貴,但覺得很實用。那時廣播節目也很多,家裡都很高興。

新京報:改革開放後,哪部文藝作品對你産生了很大的觸動和影響?

陳铎:傷痕文學作品。因為我們都經曆過那個時代,那些作品把我們的生活曆程都表現出來了。悲劇是深刻的,雖然我本身是一個很樂觀的人,但我對悲劇特别接受,固然很沉重,但沉重之後讓我們去思考,讓那樣的悲劇再也不要出現。

新京報:什麼事情讓你意識到改革開放影響到自己和家庭的生活?

陳铎:這樣說就是代步工具汽車。大概上世紀80年代,我哥哥知道我會開車,他買了一輛小轎車,那時候小轎車是局以上幹部坐的,很突出,我說這不行,太脫離群衆了,是以沒要。90年代,我自己買了輛奧拓,要6萬呢,還是借錢買的。我終于能開車帶着老嶽母去看天安門了,還是很開心的。

新京報:作為一個迎接了很多變化和開創了一些“第一”的人,你的孩子有子承父業嗎?

陳铎:沒有。杜甫說,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好多人,包括我們家庭那時候的居住條件太差了,我們三代六口住一間房,住了好多年,是以我就希望兒子能多蓋房子。兒子大學學的是城市規劃。

新京報首席記者 劉玮 編輯 佟娜 校對 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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