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雷雨》聲聲問命運——周樸園

作者:老巨讀書
《雷雨》聲聲問命運——周樸園

周樸園不會想到,命運女神會将他的生命以如此的慘烈的方式來結束。

自從他降生于那個富足家庭以來,他的人生幾乎充滿了各種可能性,這些可能性是外力給予他的特權,他幾乎可以肆意地揮霍這些特權,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然而,畢竟還有一個限制詞——幾乎,是的,這一切的特權既然是外力給予的,外力随時可以收回,尤其是外力之是以會賦予周樸園特權,既是為了獎賞這個幸運的家庭成員,更是為了使其最大限度地為這個家庭做出更大貢獻,而不是帶來傷害。

是以,三十年前的“錯誤”是誰造成的,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周樸園“欺騙”了侍萍,“玩弄”了侍萍,仿佛在他的内心深處從未有過對侍萍的感情,有的隻是一個纨绔子弟的驕縱和不負責任。在許多細節中我們不難發現,周樸園對侍萍的情感非常深刻,以至于我們應該相信,他對她是有愛情的。比如,在周家,周樸園幾十年來保持着侍萍當年的生活環境,家具的擺設,她的照片,包括生活習慣都沒有改變。這都說明在他的心裡,過去幾十年的往事都不曾忘記,包括與侍萍的情感糾葛。

《雷雨》聲聲問命運——周樸園

然而,命運還是讓驕傲的周樸園真正地認清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你的生活并不能由你自己掌握,你的選擇之上還有命運。”三十年前,28歲的周樸園愛上了20歲的梅侍萍,準确地說,周公館的周公子愛上了周公館的丫環,他們同居了,住在了一起,這都沒有問題,因為這是周公子被賦予的特權,他有權力和周公館的丫環在一起。然而,上面我們說過,他的特權并不是無限制的。當周公子要考慮婚姻大事的時候,周公子才真切地意識到,他沒有權力選擇那個叫侍萍的丫環成為自己的妻子。周公館有着一整套的明規則和潛規則,婚姻大師,講究門當戶對,老媽子的女兒怎麼配得上周公子?這是對大家庭的不負責任。周樸園作為這個家庭的重要成員,未來的“掌門人”,他必須要為這個家庭的長遠發展做全盤的考慮,那麼,犧牲一點是完全可以接受,哪怕被犧牲的是“愛情”,更何況,對方隻是一個丫環。

我想,28歲的周樸園還遠遠沒有能力可以抗拒大家庭的重壓,真正掌握着他命運的并不是他自己,他被命運本身操控。侍萍是犧牲者,周樸園又何嘗不是?

《雷雨》聲聲問命運——周樸園

侍萍被周公館趕出去了。自己心愛的女孩無法得到自己的保護,自己想要的愛情也随之流逝,從小到大驕傲無比的周公子想必第一次有了嚴重的挫敗感和愧疚感。這種挫敗和愧疚由誰來承擔?隻靠他自己嗎?恐怕很難,事實上的确很難,是以他将這種内心的痛苦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不僅僅是後來的蘩漪,還有侍萍之後,蘩漪之前的那個女人,那個門當戶對的有錢人家的小姐。隻是在這個劇中,她無聲無息的來,又無聲無息的走,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們隻是知道有這麼一個女人。是以,我們可以大膽地推測,她想必是比侍萍更委屈,比蘩漪更壓抑的女人吧。自己的丈夫在娶自己之前有一個心愛的女人,并且同居三年,生下兩個孩子。自己過門了,可看到的依舊是過去那個女人遺留下的生活方式,自己的丈夫還沉浸在過去愛情的回憶中。這種痛苦、孤獨和壓抑任誰能承受和消解呢?

周樸園的結局也是值得玩味的。在整個戲劇的尾聲,四鳳死了,周沖死了,周萍也死了。侍萍瘋了,蘩漪也瘋了。似乎最該死的、最該瘋掉的是周樸園,可他既沒有死,也沒有瘋。作者曹禺留給了我們一個這樣的問題,周樸園的結局為何這樣設計?

《雷雨》聲聲問命運——周樸園

周公館被賣掉了,成為一所教會醫院。每逢臘月三十,年邁蒼蒼的周樸園趕來醫院看望瘋掉的蘩漪和侍萍。他無法與她們對話,他無法道歉,無法告罪。他要活着為自己之前的所有錯誤贖罪,甚至要承擔原本不屬于他的罪過,這就是命運賦予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