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的大儒顧炎武素來以“怪”著稱。

首先是他的相貌和一般人不一樣。由于他幼時患天花,眼睛發生了奇特的變異,中間白邊上黑,史書載其“貌極醜怪”。
二是誦書不要命。他出門的行頭一般就是騎着一頭跛驢,用兩匹瘦馬馱着滿滿的幾箱書。邊走邊背書,但他不像西漢的朱買臣那樣大聲誦讀,而是在心裡默誦。由于看書太入迷,常常摔下山崖。
三是善于理财,但不發财。由于時局劇變,他離開江南,獨身來到北方。在山東,他耕田自給,然後再将這裡的一切毫不吝惜地棄之不顧,由門人管理田産,自己轉頭去其他地方。每到一處,便買幾個婢妾,大置房屋和地産。就這樣,他先後走了許多省,直到晚年定居于陝西華陰,置田數十畝以養老。
四是隻借債,不讨債。曾有兩個年輕的官員,也是他的外甥,多次向他借錢,前後累計達數千兩白銀,而他到死也沒有索要這筆錢。
五是不夜行。在他客居北京期間,有兩個官員盛情邀請他晚上吃飯,完了用燈籠将他送回……他聽了頓時臉色就難看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世間惟淫奔、納賄,皆于夜行之。豈有正人君子夜行者乎?”
六是愛鼠勝過愛書稿。在他寫《音學五書》時,《詩本音》第二卷屢次被老鼠咬壞,他就一次又一次地重抄,從未有過一丁點兒的不耐煩。有人就勸他堵堵房子的漏洞,治治鼠患,可他卻說:“老鼠咬我的稿子,其實是勉勵我呢,要不然放的好好的文章,怎麼能多次修改呢?”
七是越到晚年,越說自己事事不如人,甚至一無是處。他說:“學問淵博,根基深厚,我不如王錫闡;精通《周禮》《儀禮》和《禮記》,成一代經學大師,我不如張爾岐;不受外物誘惑,學問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我不如傅山……”這樣一個頂尖大師,謙虛到了如此程度,實在令人高山仰止。
顧炎武确實是個“怪”人,然而卻實在“怪”得真樸,“怪”得可愛,“怪”得高标,“怪”出了中國知識分子的耿介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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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馬 軍
來源|《百家講壇》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