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仲秋節的前夜,公元1948年9月16日的晚上,皓月當空,秋風送爽。24時整,我強大的炮群咆哮起來,同時發起總攻的東西兩集團,猶如兩把巨大的鐵鉗,把濟南之敵緊緊鉗住。至17日,西集團第十縱攻占藤槐樹屯、匡李莊、杜家廟;第三縱攻占琵琶山、雙廟屯、陡溝橋、崮山、橛山橋;魯中南縱隊攻占仲宮、雙山頭、崔馬莊。爾後3個縱隊又分别向飛機場、臘山、黨家莊進逼。同時,兩廣縱隊及野司警衛團攻殲長清之敵。齊河之敵棄城南逃,冀魯豫軍區部隊占領該城,王耀武見西線攻勢兇猛,認為我軍主力在西面,唯恐飛機場有失,截斷濟南内外聯系的唯一通道,一面嚴令西守備區部隊死命抗擊,一面派預備隊整編第八十三師第十九旅和整編第七十四師第五十七旅馳援機場西南古城。東集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敵發起猛攻,渤海縱隊一部攻占韓倉,圍攻王舍人莊,另一部勇猛西插,攻占卧牛山、祝店辛店等地;渤海軍區部隊攻占泺口、鵲山,守敵大部南逃;第九縱以突然動作,一舉攻克東郊最重要的屏障茂嶺山、硯池山及回龍嶺等要點。
茂嶺山、硯池山雙峰雄峙,突兀而立。王耀武極為重視這兩座山頭,以精銳整編第七十三師第十五旅防守。1948年上半年我軍橫掃膠濟鐵路線後,王對我軍無堅不摧的攻擊能力大為驚訝,于是用大炮将茂嶺山原有工事轟毀,強征民夫七八百人,用石頭、鋼軌、粗木、水泥、石灰等材料,重新構築了半永久性工事。除了設定大量明碉暗堡外,環繞主峰開挖塹壕,修成蓋溝式的夾壁牆工事夾牆與地堡通連,并在周圍4座小山修築了觸角集團工事。夾牆修好後,王耀武令部隊從山下用大炮試射3發,果然堅固無比。于是,他對守軍吹噓:“3炮打不壞,八路沒法打了。守軍也認為能守半個月。硯池山山勢陡峭,隻有一條小路可通山頂,山前地形開闊又有姚家莊、窯頭兩據點呼應。山頭四周密布側防堡,山下有子母堡,并有夾壁牆連接配接。16日上午,王耀武再次視察了茂嶺山、硯池山陣地,指令旅長王敬箴進一步加強山下工事據點及鐵絲網。當他發覺茂嶺山頂東端一座碉堡築得不夠堅固時,當即指令炸掉重做。他威脅王敬箴說:“這兩個山頭關系濟南的存亡,将來失掉,我就要殺人!”

我第九縱決定以第二十五師第七十四、第七十五團分别向茂嶺山、硯池山出擊,要求以最快的速度,以最猛的攻擊拿下這兩座山頭,當頭敲敵人一棒,打開通向濟南城的東大門。第七十四團還專門制作了一面“首占茂嶺山,打開勝利門”的鮮紅大旗,決心一鼓作氣将紅旗插上主峰。
戰鬥打響後,第七十四團從東北、東南、西北三面同時向茂嶺山發起攻擊。首先,東北角3聲炮響,撕開一個一米多寬的缺口;接着東南角炮兵5發5中将圍牆炸開一截;第三連也将西北小山的觸角集團工事打開。輕重機槍嚴密封鎖敵碉堡射擊孔,突擊隊奮不顧身發起逐波沖鋒,向碉堡投擲爆炸筒。第四連第八班班長、一等功臣田升先和副班長戴學功攀上山麓,以連續爆破摧毀東南圍牆。敵整編第七十三師集中猛烈炮火,掩護部隊反擊,雙方争奪十分激烈。我軍不顧大量傷亡,前仆後繼向山上突擊。
第一連第二班班長崔玉法帶傷突上圍牆,以沖鋒槍向突破口兩側猛掃。二梯隊第二連第二排緊接着沖到圍牆根,用手榴彈與敵人對戰。第四連連長劉文、第二排機槍班戰士許祥廷均負傷四五處,仍堅持戰鬥。戰士們紛紛喊着:“不要忘記戰前的計劃呀!互相鼓勵着向敵人攻擊。第四連反複沖殺五次終于攻上山頭。我軍火力壓制住瘋狂的敵人,步兵突進敵工事中心,殘敵見大勢已去,隻好繳槍投降。在第三連殲滅山北麓鋼骨水泥側防堡内敵人後,我軍全部占領茂嶺山,勝利的紅旗在頂峰迎風飄揚。敵人許多官兵被我炮火及爆破震昏過去,醒來後方知陣地已經易人。敵營長朱國華率部守衛茂嶺山後側,戰鬥開始後,他見我軍攻勢迅猛不敢接戰退下山去。敵師長曹振铎派人将他們截住,并向王耀武報告要求加以懲辦,王果真“要殺人”,将該營長槍決。
硯池山更是打得幹淨漂亮,第七十四團第八連僅以50分鐘即攻占該山。當我軍炮擊敵工事不能奏效時,連長張克信要求上級停止炮擊,實施爆破。特等射手将敵火力壓制下去,爆破員潘洪興炸開突破口,部隊開始突擊。敵以3面火力封鎖突破口,戰士們冒着激烈的炮火和密集的槍彈奮勇出擊。第五班3個同志倒下後,第四班趕緊沖上,在夾壁牆中與敵展開激戰。全連有12人負傷不下火線。津浦鐵路汶河戰鬥解放戰士劉坤,負傷3處仍堅持戰鬥到底。第四班班長李天波、排長遲元興、副連長蕭正模及四班戰士率先突了進去,張連長率領後續第一、第二排緊跟着上去,完全打進突破口,與敵短兵相接。敵衆我寡,情勢危急,就在這時,二排排長白東生又攻了上來。經一陣激戰,終于将敵人消滅。
敵人自恃至少可固守半個月的茂嶺山、硯池山陣地,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震撼了濟南全線守敵,引起極大恐慌。這兩座山頭一失,濟南東郊就再無險可守了。城内的國民黨官員及他們的太太、小姐們,被隆隆炮聲驚醒,個個睡眼迷離,衣冠不整,奔走呼号,亂做一團,一直折騰了半夜。第二天天一亮,官太太們即攜帶子女和金銀細軟擁向機場,倉皇出逃。西守備區指揮官吳化文驚慌地說:“茂嶺山、硯池山的陣地那樣堅固,怎麼一夜就丢掉了呢?”爾後被俘的綏靖區參謀長羅幸理供稱:“東面茂嶺山、硯池山的陷落,是濟南戰局失利的重要關鍵!”。
茂嶺山、硯池山被我軍攻占後,王耀武又判斷我軍攻城主力在東線,急将西援古城以西的預備隊第十九旅和第五十七旅拉回,合整編第七十三師預備隊進行反撲,企圖奪回這兩座山頭,但均未得逞。敵第十五旅第四十八團團長李樸被擊斃,第七十七旅第二O三團團長周羽也被打成重傷。就在這一天,蔣介石指令徐州“剿總”副總司令杜聿明率第二、第十三兵團由魯西南迅援北援,第七兵團黃百韬部向徐州集結,準備沿津浦鐵路北上。華東野戰軍首長得此情報後,一面令攻城兵團繼續猛烈攻擊,一面令打援兵團各部迅速進入陣地,準備迎擊援敵。
攻城東集團乘勝西進,連克窯頭、燕翅山、馬武寨、甸柳莊、馬家莊等據點。馬家莊戰鬥打得異常激烈。曹振铎指揮整編第七十三師等部反攻茂嶺山、硯池山失敗後,即退到距外城永固門1.5公裡的馬家莊,依據既設陣地抵抗。王耀武又将剛空運抵濟的整編第七十四師7個連投入馬家莊戰鬥。我軍集中重炮轟擊敵堡,步兵以小炮、輕重機槍壓制敵火力,掩護爆破組逐堡爆破。經劇烈戰鬥,攻占半個馬家莊。王耀武為挫敗我軍攻勢,指令預備隊第十九旅參戰,敵人在炮火掩護下,向我猛撲,将陣地奪回一部分。我軍複增加部隊反攻,與敵逐堡逐房争奪,又将所失陣地奪回。敵第十九旅旅長趙堯極其頑固,親自率領部隊反擊,企圖将我趕出馬家莊,我軍則利用房屋以猛烈火力阻擊,敵亦打通房屋進攻,每房必争,馬家莊變成一片火海。拉鋸戰持續到午後,雙方互有進退,傷亡均重,遺屍累累。敵旅長趙堯也被打傷。
激戰至19日淩晨,殘敵退守村西南角頑抗,我軍從東南兩面猛攻第十九旅第五十六團核心陣地。敵人以密集燒夷手榴彈,燒燃南面我軍攻占的一條街道,大火沿街燃燒,阻住我攻擊道路。拂曉,趙堯率第五十七團沿村南山溝向東反擊,遭到我輕重機槍猛襲,敵軍傷亡慘重。其第一、第二營營長及連長四五人先後死傷,士兵見我火力猛烈,抱頭鼠竄,潰不成軍。趙堯氣急敗壞,一連擊斃十幾人,但仍堵截不住,潰兵紛紛把槍扔掉向西逃去。天明後,戰場逐漸沉寂,雙方就地對峙。下午敵軍西撤,我軍控制馬家莊除以一部追擊逃敵外,主力徑直撲向外城永固門。
按下東線不表,再說西線攻擊集團。繼續向外圍陣地推進的西集團第十縱于攻占古城、常旗屯後,向玉符河以東發展。已無預備隊可調的王耀武,為了阻止我軍攻勢,竟打開黃河水閘,将黃河水倒灌入玉符河,緻使水位猛漲,河面增寬數倍。我軍不顧艱險,冒着敵人密集火力奮勇搶渡,一舉突破玉符河防線。與此同時,魯中南縱隊攻占黨家莊、嶽而莊。攻城預備隊第十三縱也以一部北攻,占領石方峪、康而莊。第三縱攻占仁裡莊、玉皇山、簸箕山等地,殲敵整編第八十四師一部,并以猛烈火力封鎖飛機場,炸毀飛機跑道。蔣介石原計劃緊急空運徐州整編第七十四師主力增防濟南,僅運入第五十八旅第一七二團7個連,炮彈就不斷落在機場上。滿載後續部隊的運輸機飛臨機場上空,隻見火光四起,煙霧沖天,趕忙掉頭回竄空運中斷後,蔣介石急令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駕機到濟南偵察,設法繼續運送援兵。王飛到濟南上空,看到擊中飛機場跑道的炮彈不斷爆炸,隻好作罷。
三天來,我軍四面進擊,捷報頻傳。東線我軍突破茂嶺山、硯池山、鳌子山陣地,占領甸柳莊、窯頭、辛甸等據點,直逼東門;南線攻占仲宮、東西渴馬、黨家莊、羅而莊、鳳凰山等據點,與西線我軍勝利會師,進而向市區猛進;北線奪取齊河後,又占領北洛口、棗園、鵲家莊、梅花山等據點,迫使守敵渡河南竄;西線攻占琵琶山、簸箕山、楊家莊、大劉家莊、大飲馬莊,并以炮火控制了飛機場,迫敵停止空運。徐州北援之敵在我強大阻援兵團的震攝下不敢北上。
解放軍攻勢銳利,濟南守敵空運斷絕,陸上援軍又毫無消息,王耀武便連電南京,請求國防部督派援兵。蔣介石則連連回電,要他死守到底。這天,蔣介石給王打電話後,正在二十萬分之一的軍事地圖前察看地形,突然侍衛官報告:“王耀武将軍的母親和太太求見總統。”蔣介石納悶起來:王耀武的家眷不是在濟南嗎,怎麼濟南剛打起來,王耀武就派她們來,意圖何在?他問侍衛官:“怎麼?她們什麼時候到南京的?”“報告總統,她們是王司令最近送來的。總統見是不見?”蔣介石想起襄樊戰役時,守軍指揮官康澤太太三番五次找他,要求撤回死守襄樊的指令,他造成很大麻煩,即答:“我不見!你告訴她們,濟南不要緊。”可是,王耀武的母親和太太有友人指點,在蔣辦公室門前耐心靜候。蔣一出門,她們婆媳二人即迎了上來。蔣介石實在不耐煩,但認為今天不應酬幾句,即難以脫身。老太太一邊流淚一邊說:“我們知道總統很忙。無奈濟南情形不大好,我們都很着急。現在想請求總統,看在我老太婆面上,要麼請總統下令,使援軍早點開到;要麼叫耀武他們在還能突圍的時候,就離開濟南吧。”蔣答:“我關心王司令,同你們也一個樣。不過國家大事,有些地方我不能做得過分,我一定盡我的力量為濟南解圍。”接着,漂亮的王耀武太太又細語纏綿:“總統啊!國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婆婆本不該來給您增加麻煩,無奈濟南之戰,情形已經擺在面前了。我不敢說濟南得失無關緊要,但要耀武在這種情形下死守,不如保留點實力好。”蔣介石見她二人竟要他收回死守濟南的成命,十分生氣,哼了一聲,将她二人扔在門前,揚長而去。
此時,濟南的王耀武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最使他感到要命的是搞不清解放軍的主攻方向。按一般情況來說,濟南城西地勢開闊,又有空中通道,解放軍必定把主攻方向放在西面,是以,戰役一打響,他就把預備隊西調。但東郊戰鬥又十分激烈,他忙把剛到古城的預備隊東調,而西面又攻得兇。敵預備隊左防右阻,來回遊行,疲于奔命,牢騷滿腹。戰前,蔣介石曾令王耀武“采取機動防禦”,此刻王耀武把他的兩個旅“機動”得如此狼狽,一時傳為笑柄。被俘的敵軍官哀歎:“我們好好的隊伍,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隻晃了這麼幾下,就晃完了。”
就在王耀武忙于應付我軍之際,西線又傳來一個更使他感到要命的消息:西守備區指揮官、整編第九十六軍中将軍長兼整編第八十四師師長吳化文,率部兩萬餘人宣布戰場起義,退出内戰!吳化文之是以率部起義,絕不是偶然的。它是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戰略進攻取得重大勝利、戰略決戰拉開序幕的形勢下發生的,是在解放軍神速摧毀濟南外圍防禦體系,其守備區防線直接暴露在解放軍攻擊之下,面臨兵敗城破、全軍覆沒的時刻實作的;也是中共地下工作者長期隐蔽自己,進行艱苦細緻的工作,正确貫徹執行上級訓示的結果。
吳化文字紹周,1904年生于山東省掖縣(今萊州市)一貧苦農民家庭,8歲那年,随父遷居安徽蒙城縣。1920年因家鄉鬧水災,被迫離家投奔馮玉祥的西北軍,做過飯,喂過馬,當過挑夫。由于他讀過私塾,上過洋學,機警聰明,受到馮玉祥的賞識,不久即當上馮的勤務兵,後又提升為司務長、排長、連長。1928年馮保送他到陸軍大學學習。1930年馮玉祥在蔣馮閻軍閥中原混戰中被蔣打敗後,所屬部隊解體,馮部第六軍韓複榘投靠了蔣介石。從此,吳追随韓,先後任軍事教育團團長,手槍旅旅長兼濟南警備司令。1938年1月韓被蔣介石處決,吳部被改編為中央獨立第二十八旅。沈鴻烈任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後,該部被改編為新編第四師,歸沈指揮,駐沂蒙山區。抗戰初期,他曾一度抗戰,但不久即追随蔣、沈積極反共、消極抗日,後發展到專門進攻堅決抗戰的山東八路軍。進駐沂魯山區後,以吳化文為主,夥同日僞軍、國民黨山東特務頭子秦啟龍、第五十一軍軍長牟中珩(濟南戰役時的第二綏靖區副司令官)制造了震驚山東的沂魯“無人區”,犯下了滔天罪行。1943年1月,奉蔣介石秘旨“曲線救國”投降日軍,改編為僞和平建國軍第三方面軍。從此,在日軍扶持下,抓丁捉夫,迅速膨脹到近4萬人,主力盤踞在魯山南麓的魯村、南麻、悅莊一帶。他積極配合日軍進攻山東抗日根據地,氣焰極為嚣張。1943年夏到1944年春,八路軍山東軍區先後發動三次讨吳戰役,殲其大部,基本收複沂魯山區從此,吳部元氣大傷,軍心渙散,被迫于1945年5月南撤安徽。日本投降後,被蔣委任為陸軍新編第五路軍總司令兼津浦鐵路南段警備司令,執行“防止共軍占據鐵路交通的任務”。
吳為人反複無常,詭計多端,善于看風使舵,随機應變。但也有些好的方面,如孝敬父母,尊敬師長。作為一個軍閥,他對部隊采用家長式統治,帶有濃厚的封建色彩,連長以上軍官大部是他帶起來的親信。他把隊伍視為命根,為儲存實力而不惜一切。
我黨我軍争取吳的工作,時間是長期的,方法是靈活多樣的,工作是綜合性的,既包括政治工作,也包括軍事工作,鬥争也是尖銳複雜的。最早的對吳工作是由中共黨員賈本甲開始的。1933年,吳任手槍旅旅長兼濟南警備司令時,所部有兩個團,賈本甲為第一團團長賈作為我黨打入吳部的第一名黨員,早期做了許多有益的工作,如提供情報,在經濟上幫助我黨同志等。但他當團長不久,即革命意志衰退,逐漸與組織脫離了關系。
抗日戰争初期,因吳率部抗戰,我軍與其建立了統戰關系。吳部在魯北時,駐樂陵的八路軍東進抗日挺進縱隊司令員兼政委蕭華曾去慰問他們;駐廣饒的八路軍還和吳部舉行過聯歡活動。吳進入沂魯山區後,為團結其抗戰,我軍将自己開辟的東裡店、魯村一帶讓出,使其作為活動基地。1939年6月日軍大“掃蕩”,吳部在臨朐縣三岔店與敵作戰,傷亡嚴重,八路軍山東縱隊第二支隊吳克華部積極為其傷兵治療。吳投降日寇後,八路軍山東軍區副政委、山東省戰工會主任黎玉曾派人與其聯絡,希望其能幡然醒悟,但他思想頑固,工作毫無進展。對此,吳後來回憶說:“當時,我思想上十分動搖,而今追悔莫及。”吳部駐魯南、魯西時,我冀魯豫邊區楊勇司令員與部軍長于懷安建立了秘密聯系。我軍發起三次讨吳戰役,除對其進行軍事打擊外,還加強了政治攻勢。我軍組織的龐大的對吳大股僞軍工作團,利用各種方式對其展開強大的政治攻勢,對瓦解該部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在第三次讨吳戰役中被俘的300多名軍官和千餘名士兵,大都了解我軍政策。如俘虜們說:“起義是上策,投降是中策,為鬼子賣命是下策”,“戰場喊話動搖軍心,威力很大”,“速放俘虜辦法好,利用俘虜勸降效果更好。”解放戰争開始以來,我軍遵照毛澤東主席“要把敵人營壘中間的一切争鬥、缺口、沖突,統統收集起來,作為反對目前主要敵人之用”的訓示對吳部展開了積極有力的争取工作。工作是多管道進行的。新四軍江北部隊打下開辟争取工作的基礎;吳部進入山東後,魯南軍區、山東野戰軍在對其軍事打擊的同時,積極進行了政治攻勢;吳為求生路,也通過愛國民主人士與我黨聯系,中共華東局、新四軍兼山東軍區、華東軍區、魯南軍區、華東野戰軍、華北局城工部,遵照周恩來、董必武等中共上司人的訓示,派人與聯絡、談判,并派員打入其部,相機進行策反;愛國民主人士馮玉祥、李濟深、劉子衡等都做了大量工作;吳的妻子林世英在我黨政策感召下,勸說、誘導吳,起了相當大的作用;特别是中共膠東西海地委敵工幹部李昌言打入吳部後,對吳的家庭成員和親戚開展工作,争取他周圍的許多人,通過他們做吳的工作,使争取吳起義的工作取得了決定性進展,立了大功。
抗戰勝利後,吳部駐蚌埠、徐州一帶,因津浦鐵路兩側大都是解放區,吳部給養困難,經常到解放區搶糧,多次與新四軍江北部隊發生沖突。新四軍第二、第三、第四師在對其進行軍事打擊的同時,也積極開展了政治争取工作。
蔣日僞合流沿津浦鐵路北上,進攻山東解放區。蔣介石令吳率兩個軍充目前鋒,行至魯南界河與兩下店之間時遭到我軍伏擊,其第一軍軍長于懷安與楊勇有聯系,即命部隊放下武器,使戰鬥順利結束。對吳部被俘人員,經教育後大部釋歸,能夠利用的關系也夾雜其中遣回;着重對于懷安和第一軍參謀主任靳文元進行教育和優待。在我統戰政策感召下,二人均表示悔過自新,願意做争取吳化文反正的工作。國共雙方簽定《停戰協定》後,于懷安通過他在吳部時的傳令兵孫鴻恩兩次給吳去信,陳述我黨反對内戰、争取和平的方針,以及吳部被俘官兵在魯南受優待的情況,勸其擺脫蔣介石,拒絕參加内戰,相機起義,早日站在人民一邊。我軍還派靳文元到兖州吳化文處,作為溝通雙方聯系的聯絡員。經過他二人的努力,吳對我黨既往不咎、光明磊落的态度和反對内戰的方針有了初步了解,表示願意同我軍建立正式聯系。
在此基礎上,1945年7月,魯南軍區聯絡部長胡成放到徐州與吳交談,闡述形勢,曉以大義,希望吳以自身利益考慮:一是立即率部起義,既往不咎,待遇從優;二是如馬上起義有困難,則撤出兖州,由我方解決部隊供給;三是如不撤離兖州,則必須限制部隊,不得損害群衆利益。此時的吳化文并不願起義,推脫說:内部有國民黨特務監視,起義需要有相當長時間的準備,馬上起義有困難;可限制部隊不危害群衆利益,同時請求我軍劃出一定地區補充給養,同意建立關系,待時機成熟相機起義。
1945年底,蔣介石将吳部改編為國民黨地方部隊山東保安第二縱隊,吳對此不滿。這時,吳部又被解放軍四面包圍,給養艱難外出搶糧多次遭到我軍打擊,日子很難熬于是,在12月的滕縣戰役中,他未按蔣介石指令從臨城、兖州出援。蔣對此事十分惱火,于1946年1月密令王耀武以違抗軍令罪将吳就地正法,幸虧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何思源及時給他透信,他拒不赴濟,才免于一死。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出路。1946年7月,他利用到南京開會之機,偷偷拜訪了他的老上司愛國将領馮玉祥,傾訴苦衷,要馮為他打通關節,謀求生存。吳說:“原來有4萬多人,損失了一半。現住兖州,四面被八路軍包圍,國民黨也不給裝備,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求先生設法。”馮玉祥對其在抗戰中投敵,抗戰勝利後又進攻解放區的行為十分氣憤,訓斥其一頓後說“雜牌軍曆來是得不到蔣介石信賴的,你看看南京的情況就知道了,蔣嫡系軍隊的待遇比雜牌軍高得多。他們還搞‘五子登科’,老百姓深受其害。你們是受歧視的,當然不舒服。”最後,馮玉祥寫了一張名片,介紹他去找李濟深。
吳到李處時,章伯鈞、王寄
一、陳銘樞等在座。李說:“這些人都是對蔣介石不滿的,他們是民主黨派負責人,站在共産黨一邊,是和共産黨聯系的橋梁。你的事情煥章(馮玉祥字)已經對我講了,在這裡可以公開商讨。”吳向他們談了自己的處境及要求,李說:“由章和在南京的周恩來先生商量,再約會回答你。”不久,章伯鈞告訴吳:“我已向周先生談過,周說吳先生願意到人民方面來,我們歡迎,以後密切聯系。”據說,周恩來曾約吳化文見面,但因國民黨特務監視嚴密,未能實作。
此後不久,董必武和李濟深、劉子衡在上海會晤。李向董老提出吳化文在山東、河南一帶,請共産黨在政策上給予開導,前途上予以照顧。後來,董老将此情況電告華東局,據此新四軍兼山東軍區政治部敵工部決定積極開展對吳的政治争取工作,促其率部戰場起義。眼下主要是同其建立聯系,通過教育促其逐漸轉化,待時機成熟後棄暗投明;運用黨的統戰關系,請吳的老師劉子衡先生和吳原來的同僚、1944年于壽光由僞軍起義參加我軍的王道給吳去信,正面教育開導指明前途,揭露他的曆史罪行,闡明我黨政策,解除其顧慮;派人打入吳部,作為黨争取吳工作的地下聯絡員。1946年夏,新四軍兼山東軍區聯絡部長劉貫一,遵照陳毅訓示與吳在兖州會晤。劉詳細闡述了國内外形勢,揭露了蔣介石排除異己、吞并雜牌的陰謀和發動反革命内戰的罪行,要求他認清時局,明辨是非,争取早日起義,站到人民一邊。吳仍不想起義,以下邊弟兄們還要做工作推脫。劉說,隻要你的部隊不出來騷擾搶糧,可以暫不起義,吳說仗恐怕還要打,可打假仗應付南京方面。經協商,雙方确定建立電台聯系,并互換密碼。這次談判,未獲大的進展,但可使我軍集中主力南下,打擊主要敵人。
這時,大汶口的吳部趙廣興團已被山東野戰軍第一縱包圍數月,彈盡援絕,完全靠空投繼續頑抗,面臨全部被殲之勢。吳化文派人與魯南軍區聯系,要求放出趙團。魯南軍區将此情上報,為争取吳化文,我軍撤圍,并派聯絡部長胡成放等人與我沿途部隊聯系,使該團順利回去。這件事對吳思想震動很大,使他對共産黨和解放軍的政策,以及光明磊落、信守諾言的胸懷和作風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從此,他與魯南軍區一直保持着聯系,雙方盡量避免沖突,使兖州地區形勢比較緩和。1946年冬,正在北平朝陽大學讀書的中共地下黨員吳化文夫人林世英的四弟林世昌,奉華北局城工部北平學委負責人魏焉和朝陽大學地下黨組織成員張瑞英的訓示,到徐州找姐姐做争取吳的工作。為了起較大的作用,他不暴露黨員身份,以親屬角度開展工作。具體任務是:首先争取林世英,然後通過她勸說吳化文,使吳認清形勢,了解我黨對起義部隊的政策;為他指明前途和出路,在适當時機舉行起義。次年1月,林世昌抵達徐州。
此時,吳化文正率部在河南朱集駐防。林世昌針對姐姐的身世和在吳家的處境,首先給她講共産黨的好處,揭露蔣介石反動統治的黑暗。然後說:“姐夫隻有脫離内戰,才有光明前途,你們家庭内部的糾紛和沖突也才能解決,你個人也能争得自由和平等權利,享有政治地位。林世英自嫁給吳化文後,雖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羅綢緞,但心情是痛苦的。因吳在舊軍隊混了多年,沾染了很多壞習氣,也像其他舊軍閥那樣納妾、招姘頭,使林成天精神抑郁,日子難熬。弟弟的話,點燃了她心中渴望婦女解放的火焰,于是給弟弟出主意,讓他去河南一趟,當面同吳談談,促使他迷途知返。為使吳對弟弟有好印象,林讓弟弟給吳帶去了皮鞋、皮背心、棉鞋,還有一些吃的東西。林世昌到朱集後,連續兩次同吳交談,吳一直比較耐心熱情隻是擔心妻弟年輕,唯恐辦事不牢,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思想,但林世昌此行,畢竟使他進一步了解到了共産黨對起義部隊的政策,受到一次教育。
蔣介石調集45萬大軍向山東解放區發起重點進攻後,吳化文見蔣軍來勢兇猛,力量強大,認為山東解放區難以抵擋國民黨軍的進攻;加上蔣介石籠絡吳化文,将其部隊由地方軍改編為正規軍整編第八十四師,使吳增加了對蔣的幻想,從此中斷了與解放軍的聯系,重新投入反共反人民内戰。不久,吳部劃歸國民黨整編第五軍邱清泉指揮,在魯西南濟甯、曹縣、定陶和河南開封活動。
1948年初,華東局政治部聯絡部長劉貫一,通過吳化文的老師劉子衡和時任解放軍魯中軍區副司令員兼益都警備司令員王道的關系,派遣聯絡員李勇烈打入吳化文部。李帶着劉王二人給吳的親筆信抵濟。吳先安排他在白馬山學兵大隊,後任命他為軍部副官。李除了自己積極勸導吳化文外,還利用新發展的與吳有故交關系的國民黨山東省參議長孔繁霨,直接勸導吳,起到了一定的瓦解作用。通過李勇烈的打入,溝通了我軍與吳的直接聯系。此時,解放戰争形勢正朝着有利于人民的方向迅速發展,蔣介石發動的重點進攻已被徹底粉碎。極善于看風使舵的吳化文決定與我軍恢複聯系。5月,吳在李勇烈陪同下,到徐州與劉子衡、王道會晤。王道以華東野戰軍聯絡部代表的身份,給吳指出3條路:一是率部扣押王耀武,解放濟南,以功贖過;二是在我軍攻城時,發動戰場起義;三是頑抗到底,坐以待斃。吳表示一定恪守在兖州與劉貫一部長會晤的諾言,在濟南舉事。同年8月,吳再次到徐州與王道會晤,王向他轉達了陳毅司令員要他在濟南起義的訓示,吳表示接受。
李昌言打入吳化文部,策動吳化文起義。李昌言掖縣東南阡村人,1922年生。其二哥在吳化文部駐濟辦事處做軍需工作,吳化文夫人林世英是他的姨表姐。李在上學時即參加抗日救亡運動,1939年在煙台加入抗敵救國會,1940年回掖縣做情報工作,曾多次完成重要任務。抗戰勝利後,他主動向中共掖城特委書記楊光天提出利用其姨表姐、二哥的關系,做吳化文的工作。楊對此十分重視當即決定派他去濟南,并鄭重地對他說:“希望你在艱苦複雜的環境中,能經得起任何考驗,為黨為人民做出貢獻。關于你要求入黨的問題,你這次去濟南,如果能在敵軍工作上做出較大成績,從現在起你就是中國共産黨黨員。”李肩負着黨組織的重托準備赴濟。就在這時,他不幸被國民黨山東第八區專員張天佐部逮捕,至到1946年冬才由濟南的哥哥保釋出來。次年2月抵濟。
他先到哥哥家中,嫂嫂怕他惹事牽連他們,他十分反感。于是他以治病為由住到姨母家中。此時,林世英的長兄林世達、二兄林世德、三弟林世勳都住在濟南,林世英在徐州,吳化文在河南商丘。他利用各種方法争取了林世達3兄弟,在林家立住腳。在此期間,他首先向姨母和林家兄弟宣傳解放區的光明,揭露蔣介石統治的黑暗,啟發他們認識國民黨反動派的本質和共産黨上司的人民解放事業;進而啟發他們,不要依仗吳化文苟安目前的生活,蔣的反動統治不會長久吳化文如果不認清形勢幡然覺悟,繼續同解放軍作戰,後果将不堪設想。經他長時間的耐心工作,林全家人認識到:作為親戚,再也不能聽任吳在舊軌道上滑下去,應勸說他投向人民走光明大道。至此,李取得了争取吳化文工作的群衆基礎。
之後,李昌言又開始做林世英的工作。林世英在膠東老根據地長大,受解放區影響較深,有正義感,傾向進步;有一定文化教養,伶俐聰明,通情達理;人也生得白晰漂亮。吳原配馬玉珍早已病故。馬在世時,吳即與趙華珍姘居,另外還有許多姨太太、婦趙比吳大八歲,曾當過北京協和醫院護士長與國民黨軍統特務頭子戴笠關系密切。吳的父母對此極為不滿,曾利用家長權威請酒當衆令吳與趙脫離關系,并主婚續娶林為兒媳。是以林在吳家頗有地位,,也受到吳的寵幸。
1948年2、3月間,林世英由徐州到濟南給女兒治病,李昌言主動到車站迎接,并找名大夫為其女精心治療,頗得林好感。在此期間,他向林談時局,分析吳的進退利害,并聯系林在吳家處境說:“你雖然眼前很好,但吳有姨太太,還有姘婦,家庭内部勾心鬥角。萬一吳變了心,你和小孩都會受到冷遇。隻有投奔共産黨,才能真正做到男女平等,婦女獲得解放。”這些話深深地打動了林的心。
在林世英對人民解放事業有了認識的基礎上李向他公開了自己的身份,并給他講了一些我黨地下工作的有關情況,争求她的意見是否願意參加。林欣然答應。李安排她經常不斷地向吳灌輸國民黨一定失敗、共産黨一定勝利的道理。具體方法是,要設身處地地為吳着想,說明雜牌軍處處遭蔣排擠、打擊的苦處和最終被消滅的命運,勸說他為了老婆孩子和自己的部下,早作打算,不要再沿死路繼續走下去。林世英進步很快,把革命事業同個人争求自由解放聯系起來,認為幫助吳轉向人民是一項責無旁貸的任務,也不像過去那樣為自己的命運憂傷、抑郁,顧影自憐了。從此,她及時向李彙報吳的思想動态,直接勸說吳棄暗投明。
李昌言還積極做吳的父母工作。因吳對父母十分孝順,是有名的“孝子”,其父母态度能左右吳的行動。其父原來對共産黨有成見,經李宣傳教育改變了認識,對國民黨的黑暗腐敗表示痛恨,對解放區的政策和解放軍的嚴明紀律表示贊賞一次國民黨傷兵大鬧濟南戲院,他打抱不平,結果遭到傷兵侮辱,由此對國民黨益增憤怒。王耀武曾為此事親往道歉,但被他拒之門外。他曾發牢騷說:“國民黨無一好人,都是壞蛋孬種!兖州戰役時吳率部增援,他罵兒子是“混蛋”、“不識時務”、“自己找死”,并揚言“自己到解放區去”。有人挑撥說:“共産黨來要殺,要鬥,你是國民黨師長的老子,要快些走開。”他則以“八路刀雖快,但不殺無罪之人”予以反駁。除此之外,李昌言還發展了李如剛、李元凱、林世保等關系。他們為李當交通、送情報。
經過李昌言艱苦細緻的工作,争取了吳的家庭和親戚,使工作處處有助手、有耳目對吳部隊活動和吳的思想動态了如指掌。特别是林世英,堅定不移地規勸吳,在争取吳起義中發揮了獨特的作用。至此,在吳周圍形成了一個由其家屬、親戚組成的工作網,為争取吳的工作創造了一個良好環境。
我軍攻克周村、張店,繼之又發起濰縣戰役。山東國民黨軍兵力空虛,蔣介石将吳部由河南調到濟南歸王耀武指揮。王令吳增援濰縣。這時的吳化文,經過林世英的多次勸說和共産黨多條管道工作,已不像過去那樣賣力了。他在增援中緩慢開進,部隊剛過淄河,濰縣即宣告解放。但是他思想仍動搖、彷徨,不肯決策。因林世英多次勸說吳脫離國民黨,并且她每次從李昌言口中得來的國民黨失敗的消息非常準确,引起了吳的懷疑。1948年6月的一天,他對林說:“你無論如何想法給我找條出路,我要同共産黨地下從業人員談話。”林喜出望外,認為自己長期規勸終于有了結果,即将李昌言的情況和盤端出,不料吳突然變臉,向林吼道:“你我多年夫妻,你今天竟是共産黨,我風裡雨裡都是為的什麼?就是為的剿共,你如果還是我的妻子,就招出李昌言的位址,否則就…”林答:“我就是共産黨,你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吳拔槍要打,吳父連忙搶進門來将槍奪下。從此,林被關押起來。林托女兒給李昌言送出一信,上寫道:“我未識破紹周好計,他用夫婦關系奪取了我們的秘密,今晚态度大變,借酒裝臉,企圖将我殺害,我為革命堅決誓死周旋到底。我的犧牲是為革命而死,這樣死我感到無限光榮。我死後,請将我意轉述上級,明了我為人民而死,并希望給我報仇。我的子女請你多費心照顧,九泉之下也要感謝你的大恩。祝你革命成功。将死的世英,淚書于6月17日晚。但不久,吳化文在其父母逼迫下将林放出。
1948年5月,華北局城工部地下黨組織為配合戰争形勢的發展,決定派張瑞英、林世昌再赴濟南,進一步做争取吳的工作。為解除吳的疑慮,上級黨訓示可向吳提出3條保證:吳起義後,保證其生命安全;保護其财産;保留其職務,所屬部隊按解放軍原則改編。工作方式,張瑞英曾與林世英的嫂子共過事,以訪老同僚為名;林世昌可公開身份,使林世英配合我黨更好地做吳的工作。林到濟後,與住在他母親家的李昌言結識,但二人因不明對方身份,不發生橫的關系,林僅從閑談中聽李說到吳的近期情況。此時,正值吳化文由濟南增援濰縣回撤不久,吳因回軍途中在臨淄附近遭我軍截擊,情緒極為低落。林決定先找姐姐交談,待機開展吳的工作。林世英得知弟弟是中共黨員,又是地下黨派來工作時,十分欣喜,向他講述了吳一年來的動态,及李昌言來後他們二人的工作。
因吳思想動搖,情緒反常,對林世英也産生了疑心,林世昌認為在這種狀況下,不便直接找吳面談,即告訴姐姐,要她轉告吳化文:一、兩次來濟,均為地下黨特派,希望姐夫了解上級黨的3條保證,當機立斷舉行起義;二、夫在北京的房産、糧食,早已認證他的關系為地下黨利用,這說明吳已對革命做了貢獻。
兖州戰役時,徐州“剿總”總司令官劉峙又令吳率部解圍。林世英按照李昌言所囑勸吳,兖州之行如繼續助蔣為惡,殺害人民,果将自食。吳為儲存實力緩緩南進,十幾天才到達泰安。蔣介石、王耀武嚴令其速援他才率部南進,剛抵達大汶口,兖州即宣告解放。吳見事不好倉皇北撤,解放軍冒雨尾追,在大汶口伏殲其後衛1萬多人,第一六一旅旅長徐曰政也被生俘。這是自界河戰役以來,吳化文遭到的最大一次打擊。尤其是徐曰政的被俘,對吳化文刺激很大,痛哭不已。林世英趁機說:“徐曰政反對共産黨,反對人民,作惡多端,是以被俘,這是個例子。我現在隻是擔心你的生死。”吳化文聽了哭笑不得。而大汶口慘敗後,王耀武不但不責怪吳化文,反倒加爵授勳,保薦他當了整編第九十六軍軍長,讓吳把第一六一旅迅速擴充起來,同時把戰鬥力較強的保安第二旅撥歸吳指揮,編為軍部獨立旅,還許吳“山東的江山各半”。另外,蔣介石還答應給配備新式武器。這樣一來,吳的思想又發生了變化,對林世英由冷淡到疏遠,最後脆找個借口,将林及父母趕往上海。
為促吳猛醒,李昌言于7月15日寫了兩封匿名信,分别放到吳及其副師長楊團一的辦公桌上,信上還壓上一枚手榴彈。此事使吳部驚恐萬狀,如臨大敵。吳認為是華東局聯絡部派來的聯絡員李勇烈所為,将李押至洛口欲以暗殺。但李毫無懼意,據理駁斥吳的出爾反爾行徑,使其暗殺陰謀草草收場。1948年秋,華東野戰軍西線、蘇北和山東個兵團勝利會師,準備攻打濟南。華野主力在運河西岸的巨野、嘉祥、濟甯、兖州一帶嚴陣以待,準備阻擊徐州北援之敵;山東兵團從東西兩翼向濟南圍攏上來,形成鉗形陣勢。濟南已成為一座死城。吳化文感到局勢嚴重,為求生路,不得不尋求同我黨我軍談判他認為軍部匿名信是李昌言幹的。起初,他對這個在林家掃地做飯什麼活都幹的拐彎親戚十分看不起;林世英告訴他李是膠東黨派來的地下工作者後,他也未加理會。現在,他突然感到此人是個十分重要的角色,需要作為貴賓對待了。李找到李昌言的二哥李正言說:“我們部隊内部發現匿名信,很可能有人暗算我。在目前形勢下,需要與他們拉拉關系。你知道有個叫李昌言的同鄉嗎?他如果有膽量,我們見見面,無膽就算了。第二天,李昌言出現在吳的辦公室裡。吳對李的到來感到很驚奇,立即屏退左右關閉門窗,:“我們過去沒有談開,早想見見面,因太太去上海拖到現在。以前我對共産黨認識差一些,現在聽太太講的,我很同意,正設法行動。”接着,他談到徐曰政在大汶口被俘後,蔣介石對他的家眷不但不照顧,反而派特務監視,毫無自由可言,在老蔣手下幹事實在沒有路了。“我曾和華東解放軍的劉貫一部長見過面,過去有些誤解,但那時環境不同”最後,吳切入正題說:“我想起義,國民黨在濟南的部隊主要依靠我。我如起義,濟南即可解決,搞了濟南可直搗徐州,華北大局可定。蔣介石現在要供給我一部分軍火這樣豈不增加了一份力量。等騙下這批武器來,再把家眷從上海接回來,即可行動。要求上級再等一二個月”
他托李昌言找陳毅司令員聯系。談話結束後,李昌言請吳簽發了4張報證,以便出城聯系。李剛走,生性多疑的吳化文找到李正言,擔心地說:“他們這事辦不妥,特務已知李昌言這個人了,一旦被捕不得了。”當李正言告訴他昌言已出城時,吳無可奈何地長歎了一口氣。
此時的李昌言為工作取得的重大進展而興奮而激動,吳化文的談話盡管口氣過大,最後能否起義還不一定,但他畢竟正式向我黨提出了起義要求。幾年來,為策反吳化文起義,曆經艱險磨難,現在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他怎能不興奮呢?同時他又感到責任重大。8月4日一大早,他即帶着交通李如剛及他推薦報考華東軍校的兩名進步青年飛速出城。按照正常工作管道,應向膠東西海地委楊光天彙報,但他怕贻誤時機,便決定徑直向華東野戰軍首長彙報。幾經展轉,在曆城縣西營一帶,找到了中共魯中南區濟南市委副書記蔣方宇。
濟南市委迅速将這一重大情況電報駐益都闵家莊的華東局,并派市委國軍工作部副部長曾定石前往魯中南區黨委彙報。華東局統戰部迅即發電膠東區黨委查證李昌言的身份,接着向華東局書記、華東軍區政委饒漱石彙報。饒書記訓示:“吳化文曆史上是有罪惡的,特别是投降日寇,在魯中臨朐一帶制造無人區,民憤很大。對他的初步态度不能估計過高,如果工作得好,也有成功的可能。應揭露其過去的罪惡,曉以大義,喻以厲害,指明前途,使他認識錯誤,戴罪立功,做出實際成績,才能得到群衆的諒解。”并且提出有上中下三策,供吳選擇:上策是單獨起義解決濟南;中策是裡應外合,待解放軍靠近時配合行動;下策是反抗到底,死路一條。饒漱石還指出:“在對待起義問題上,東北王家善是好的例子,兖州霍守義則是壞的例子。霍本來一直同我作些姿态,但在戰役的關鍵時刻卻因循自誤,招緻部隊被殲、身敗名裂。希望吳要吸取教訓。請濟南市委按上述精神努力工作,争取迅速與吳建立電台聯系。”
餘饒漱石還派統戰部第一科科長王徵明到濟南市委傳達華東局訓示,并協助市委開展這一工作。為加強上司,濟南市委成立了由蔣方宇、王徵明、曾定石(市委敵工部副部長)3人組成的争取吳化文起義工作上司小組。從此,争取吳化文起義的工作全面展開。
李昌言傳回濟南,于8月14日與吳見面,向他轉達饒漱石的訓示。他首先揭露了吳的罪惡,指出隻有起義才能得到人民的寬容和諒解。他鄭重地對吳說:“你雖然過去搞過‘無人區’,做了錯事,隻要這次能夠做好,可以保證有光明前程。張學良将軍戰前丢失東北3省,全國人民對他不滿,可是一個西安事變,人們對他的印象很快就轉變了。”吳對饒書記給他指出光明前途深表感謝,表示:“我要走上策,也有把握做好。但對建立電台聯系和具體行動問題,不願詳談,以“家眷尚未接來”“要等待時機”推托。由此看來,他對起義并未下定決心,對蔣仍抱有幻想,仍擔心起義後他的諾大财産和許多小老婆有失。
李昌言第二次到濟南市委彙報。市委對吳上司小組訓示李:首先要樹立對吳工作的信心,他動搖和反複是在預料之中的,要利用一切機會繼續揭露其過去的罪惡,繼續向其進行說服教育,使其認清大局,切莫坐失良機。如起義會受到人民歡迎,如頑固不化,則成為千古罪人。轉告吳:濟南一定要打,攻城不能等待;如決心起義,我軍随時都可到達接應。對吳具體要求:占領敵之機關,解除敵人武裝,整頓紀律,保護城市,火速接回家眷,設立電台,送出密碼。如無力單獨起義實作上策,可實行中策。
李昌言于20、22日連續兩次同吳會晤,反複向他說明打不打濟南,什麼時候打,取決于解放軍,不會因為你的拖延而影響整個戰略行動讓他早下決心,不要重蹈康澤、霍守義被我軍俘虜的老路。并毫不客氣地揭露、批評了吳,強調利害就在眼前。吳認識到,不見諸于行動的空洞承諾,不會取得解放軍的信任。他表示:“我不管國際國内形勢發展如何,今天為人民,不是為投機,你不要誤會。我們這一次計劃好一切,你25日就可以把電台密碼帶出去。今後用電台聯系,不必來回跑,那樣太危險。”并約定24日再次會面。至此,吳化文由為找出路同我軍聯系、進行試探,轉而開始考慮起義的具體問題了。
在吳李約定會面的這一天,又節外生枝。國民黨中央委員、吳的把兄弟張瑞璜會見吳後,吳态度變壞。他們二人感情很深。抗戰時期,吳化文投敵後,他曾代吳在重慶坐了一年牢。會見結束後,吳對林世英說:“此人與中共有聯系,是毛澤東直接上司的,一切事情我都談了,人家張先生完全給咱負責并且不叫相信這些年輕人胡言亂道,現在根本不會打濟南。”林認為情況不好,勸他與李昌言見面。由于李在同吳會談中,對其曆史罪惡揭得較深,吳感到受到侮辱,頓時發作起來:“這些年青人根本胡鬧,這種事情還能急的?共産黨就用這些傻小子賣命!”并威脅林世英說:“他究竟有多大的膽,他住在什麼地方,我要把他抓起來!”林世英毫不讓步:“你有本領馬上就去抓麼,他就在你家裡。”吳不肯認輸,繼續發洩對李的仇恨,并說:共産黨的話不能聽,他們總不會說他自己不行。人家蔣總統不行,也不會存在這幾十年。現在從加拿大進口的最厲害的大批糜爛性毒氣已經運到,共産黨是打不下濟南的!”
經張瑞璜這一攪,吳李未能會面。在以後幾天裡,吳像得了神經病,拒絕見客,整天躺在床上唉聲歎氣。林世英在艱難的情況下,苦口婆心百般勸說吳:“如打斷李昌言這條線,你将無路可走,瀕臨絕境了。”
李昌言一連幾天見不到吳化文,激憤已極,當着林家全家人的面大發雷霆:“昊化文算什麼軍長,毫無信用,講話不負責任。”“今天不是我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事情還不知道,當漢奸殺老百姓作了多少孽,禍到臨頭還不知,一定要自找死路,看作了俘虜怎麼辦!”并表示立即回解放區,不再管閑事。他這一鬧竟立杆見影,吳馬上把他
請去并道歉,說自己“這兩天頭發昏”。李追問他究竟作何打算,吳表示:“馬上去接父
母,師部直屬隊還有一部分在徐州,現正值整編,拟電請國防部派飛機接回歸建。屆時老人們也可接回,他們一到即可起義。”他提出請上級準備3個縱隊接應,并将密碼交給李,約定9月1日至3日正式溝通聯系。他還向李透露如戰鬥打響,守敵可能使用毒氣。
濟南市委為了更有把握地做好對吳工作請求上級對下一步工作的訓示,于9月1日派副書記蔣光宇等前往山東兵團司令部彙報。華野副政委兼山東兵團政委譚震林、兵團副司令員王建安、秘書長張凱帆及司令部政治部主要負責人聽取了彙報。譚政委訓示:吳化文系軍閥出身,久經風霜,善于應付,但在我強大軍事壓力下,起義或配合我軍行動是有可能的;轉告吳化文,濟南一定要打,而且要打就要打開,令李昌言以親戚身份,為吳着想,引導啟發,争取早日行動;對吳的要求,能大則大,如扣住王耀武、占領飛機場等,否則叫他讓出一條路也是勝利;要講明政策,一定要保證其生命和财産的安全;對其所屬部隊,起義後按解放軍的原則進行改編。譚政委一再強調說:“目前,對吳的要求不能太高,在我們兵臨城下時,叫他讓出一條路,也就算立了大功嘛!”王建安副司令員風趣地說:“看樣子,吳化文真要辦點實事哩!”政委的訓示,為争取吳部起義工作指明了方向。
但是,吳化文并未與我電台聯系。原因是吳與在南京的親屬通過電話,得悉濟南一旦打響,徐州方面将派大軍增援。吳還把在南京的姘頭趙華珍請來濟南,一連幾天與她住在一起,拒絕會客。李昌言、林世英無法見到吳。李即安排于大汶口被俘的徐曰政之妻告訴吳:徐曰政捎信來說,八路軍快打濟南了,千萬别走他這條路!”吳受到震動。因趙在濟南對吳起義不利,林世英即造輿論說,濟南即将開戰,空中交通就要中斷,趙華珍信以為真,慌忙逃往南京。
幾天來,吳思想鬥争激烈,精神恍惚不定。他平時不大相信鬼神,這時卻迷信起來了。先是請其嶽母到趵突泉呂祖廟求簽。林母不識字,将簽取回交李昌言看,李乘機偷換一張。吳自嶽母手裡接簽看時,不禁一怔,見上面有一小詩:“漂泊一小舟,水盡到灘頭,展開沖天翼,勳業升王侯。”吳十分驚愕,認為正中自己心事,便喚李昌言來看。李加以解釋,吳更加信服,感謂神靈,嗟歎不已。于是又将大觀園著名的“諸葛孔明”請來相面。這老頭兒問過生辰八字,即信口開河起來軍長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面相高貴,現下正交眉運,雙眉好,主有高升。吳詢問眼前禍福,老頭兒胡謅道:“什麼事隻管大膽做去,不要三心二意,一定高升…”李昌言從旁引導說:“老先生你說軍長是不是心中像有塊石頭,不要拿不起,又放不下,應當拿就拿起來,是不是這個意思?老頭兒認為猜中了吳的心事,趕忙說道:“對了,就是這樣!”這兩次算命,經李昌言、林世英周密安排,使吳從極度沖突的思想鬥争中暫時得到解脫,穩定了吳的情緒。從此,吳又主動找李、林交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