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滿刑期的囚犯
在監獄裡工作了幾十年之後，無數女犯人，除了想起她們都是女人，大部分的外表和故事，都已經從我的記憶中淡出，但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中，偶爾會想起一個曾經管理過的人，而且是一件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記不清究竟是哪一年了，隻要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冬天，那天那個女人說完了這句話。我不記得她做了什麼，在監獄裡呆了多少年，但我仍然記得她的笑容。
在她臨終前的幾天裡，隻要我在值班，她就會來和我說話，談論她自己，談論她的兒子，談論她對新生活（囚犯稱之為"新生活"）未來的計劃。每次她說出來，她都會微笑着問我：你感覺如何？
給人的印象是，她一直是一個非常積極，但并不多說話的囚犯，直到她幾乎服完刑期，從未犯過任何重大罪行，是以一直默默地關心她，從未想過，她會産生任何不同的故事。
但無論誰，隻要相處融洽，好壞，都會産生一定的感覺。在她出生前的一個多月裡，她總是來找我聊天，起初隻是工作需要，我隻好聽她聊聊，可以聊聊，卻發現她不一樣。
她說，她一直在要求家人告訴兒子，她出國留學，不能回家，她每個月都有一個電話，在有限的時間内，她扮演的是一個"外國學校"的母親，她不知道回來後如何面對兒子。
監獄裡的人，對于一切的新日子，都特别重要。在聊天的過程中，我知道她沒有确切地告訴家人哪一天她可以回家，隻是說了時間，她說出來了，她會收拾好行李，然後回去看家人。
新生的囚犯，出獄的那一天就不能再穿監獄的衣服了，很多女犯人會計算自己的新生日期，會提前很久就告訴家人，什麼樣的衣服鞋襪到監獄門口去取。
但她沒有告訴她的家人任何事情，我問她在她的新生活中穿什麼。她笑着說："她進來時穿的裙子還在，不過隻是一件春秋大衣。
有一天休息，我帶孩子去逛街，在賣貨店遇到一家女裝店，店門口架子，挂着衣服，前面挂着一條黑色的短款，衣領上還有一圈頭發，在冬天的風中搖擺，讓我感覺到它在向我招手。
我突然想到，女囚犯即将出生。看标價，如果午餐和我的孩子隻吃零食，那省錢，剛好可以買到這種棉絮的折扣。
女犯出生的那天，正好是我的主班同學，我拿了那件新的棉絮，走到她面前，隻穿了春秋大衣，讓她脫下外套，穿上新的棉絮。她有一刻的神，一瞬間的淚水如雨，平時跟我聊很多關于她的話語，但當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件衣服似乎是為她量身定做的，特别合身。人靠着馬鞍，隻是一件黑色的外套，讓她整個氣質都變了。在她周圍女囚犯驚豔的目光中，她低下頭，紅着眼睛默默地走向監獄大門。
她背對着冬日的早晨，黑色棉衣領上的人造頭發在陽光下跳躍。她沒有回頭，她沒有說再見，她隻是給我留下了一個黑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