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夥計,過來過來,耐心點兒,聽我給你講。
1.
梓豪桃花面館位于義井街,是個小飯店,從遠處望去,店面像個簡易房,但活兒卻多得要命。老闆姓韓,河北衡水的,人不錯,我每次喊他“豪哥”時,他都會低頭笑笑。後來才知道,“梓豪”是他兒子的名字,“豪哥”上幼稚園,小班。

我的工作是打雜。
從前台到後廚,從掃地到煮面,從店内到店外,從白天到晚上,我是店裡最主要、也最廉價的勞動力。當然,我吃得也最多,必須的。
知足者常樂。能混上口飯吃,我很知足,但很少感到快樂,畢竟不僅僅是為了混口飯。
都說生命是活給自己看的,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要我說,這隻是一種牽強的借口,因為生命就是活給别人看的,光給自己看,會把眼睛看瘸的。
2.
很長一段時間内,我習慣晝伏夜出,因為很多像死屍一樣活着的人們也都是白天出來活動,我不知咋了,看見人家就煩得要命,實在是影響創作的心情,索性閉眼睡覺,等夜裡他們從肉體到靈魂都死掉以後,我再開始一天的生活――早晨,從夜晚開始。
但是,很慶幸,這個我其實極端讨厭的惡劣習慣終于被桃花面給徹底勒死了。晚上十點多回去以後,有種沉重的感覺,腦袋實在轉不動了,洗洗睡啊。
3.
自從我來了之後,老闆和老闆娘的休息時間就多了,甚至有閑情躺在卧室裡看電視,當然,他們依然是很累的。我是個敏感的家夥,也是個容易被激怒的二小子,當人家以那種口氣跟我講話的時候,我要麼不搭理,要麼放盤子跟摔盤子一樣,洗餐具也會把水濺得滿地都是。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很奏效,因為在如今這個時代,肯吃苦、能幹活的小夥計不好找。我隻是需要被尊重而已。當然,人家待我還是不錯的,是我自己耿耿于懷而已,心眼比較幼小,木有辦法。
那的确是一段美麗的灰暗時光。
4.
後廚就我和劉哥兩個人,他是個苦孩子,很小時就沒了爹娘,吃飯時總是對我說:“狠狠吃,吃好喝好不想家!來,吃根蔥,壯陽!”
劉哥舍不得我離開,我走了,就沒人和他說話了,廚房會是怎樣的冷清啊。
我幹到晚上十二點,第二天的活都幹完了,但還是沒有感化老闆,其實他也很為難,我了解。老闆的朋友們在外間打牌,聽到我幹活的聲音,有人驚詫道:“還沒走呢?”老闆弟弟回曰:“又沒誰耽誤他!”
韓老闆要我留下繼續幹,很真誠,隻是我不願意再耽誤了,我想從事廣告或者投資,都瞄了好幾家了。他先給了我二百塊錢,要我再考慮考慮。我想說,雖然他有那個黑道老大趙叔的支撐,但這是我的錯,是我先違反了規則,而且撒下了無數謊言,他們至始至終都不知道我還是個學生,雖然我讨厭做那種環境裡的學生。
5.
學校已經關門了,去南堰村找旅店還被一群流浪狗給轟了出來,他奶奶的,什麼世道……
雖然時節已近立夏,但那個夜晚的風還是有股浸膚的涼意。
老闆有個朋友,師傅讓我喊他三哥,三哥曾對我說:“你壓不倒生活,生活也壓不倒你!”
我繼續在街上溜達。
黎明,會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