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醫學模式的轉變,藥源性疾病和難治病有不斷增多的趨勢,迫切要求醫者以清醒的頭腦、敏銳的眼光,見微知著,及早進行研索,始能防于機先。在臨床過程中,參考現代醫學檢查資料是必要的。但中西醫學形成的曆史條件和對疾病認識觀察的方法不同,因而産生兩種不同的理論體系。西醫從微觀入手,偏重局部病竈;中醫強調人與自然整體觀,偏于治人,各有所長,亦可有不足。為此,在辨治時,仍宜根據中醫理論、四診八綱、辨證論治,不宜被西醫病名所囿,而束縛自己的思路,影響療效。
如著名中醫路志正先生的一則醫案很能說明問題:我曾于1974年3月28日會診一位61歲男性老年患者,半月來高燒38.8℃,胃納呆滞,右脅下可觸及小雞蛋大之包塊,經各方檢查,确診為膽囊管結石,結石混合型。外科醫生認為膽囊管已被阻塞,膽汁不能外流,已膨脹到小雞蛋大小,膽囊已無收縮能力,不可能将結石排出,須手術治之。患者以年老體弱,不願手術,加上用我所處方中藥治愈了半月的高燒,故一再要我診治。鑒于患者年高體弱,不宜攻下排石,采用補消兼施法,即以補中益氣湯培補中氣,佐以金錢草、雞内金等化濕消積之品,終于将結石排出,通過檢驗,結石為樹皮狀結石,這在所治大量結石患者中,實屬少見。
中醫治病一定要有中醫思維,千萬不要跟着西醫跑。我們再來看下面一則醫案:任某,男,71歲。發熱咳嗽半月,用青鍊黴素治療兩周無效,體溫白天在38以上,淩晨1~3點高達40。咳嗽,吐黃痰,口苦,喜熱飲,喜重衣厚被,食少便溏,血象:白血球18.300/mm3,中性88%。經X線透視,診為“左下肺炎”。患者面色晦暗,形瘦神疲,舌質淡藍,苔黃膩,脈細數而有間歇。按中醫辨證,面色晦暗,形瘦神疲,畏寒喜暖,為陽虛陰盛;口苦吐痰黃濁,苔膩多津,為虛陽上浮所緻;子夜後陰虛更甚,逼陽外越,故體溫升高;舌質淡藍,脈細數無力而間歇,亦為陰盛陽浮之象。 治宜溫腎健脾,化痰止嗽,處方:附子,幹姜,黨參,白術,陳皮,半夏,油桂(沖),杏仁,冬花,紫菀,百部,破故紙,菟絲子,甘草。服藥三劑,體溫降至38以下,咳嗽減輕,精神好轉,飲食稍增,大便仍溏。繼服三劑,體溫恢複正常。胸透:左下肺仍稍有陰影。再服三劑,肺部陰影消失,食納好轉。上方去杏仁、冬花、百部,加焦三仙、藿香、草蔻各,調理而安(《河南中醫》)。
這個醫案很值得深思:面對“肺炎”診斷,體溫達40,白血球18.300/mm3的局面,如若跟着西醫跑,恐怕要用清熱瀉火之藥治之。不為檢測名額所惑,堅持“按中醫辨證,面色晦暗,形瘦神疲,畏寒喜暖,為陽虛陰盛;口苦吐痰黃濁,苔膩多津,為虛陽上浮所緻;子夜後陰虛更甚,逼陽外越,故體溫升高;舌質淡藍,脈細數無力而間歇,亦為陰盛陽浮之象”,層層解析,勘破陰霾,斷為陰盛陽浮之證,方用四逆湯合六君子東加減,不但症狀消失,肺部陰影亦消失,完全治愈。
中醫看病要有中醫思維,不然治不好病!中國中醫研究院何紹奇先生曾治一女孩,左眼珠上有一芝麻大小之凹陷,遂來求治。何視之,乃角膜潰瘍,然而素無經驗,勉力開出一清熱解毒方,參以菊花、蒙花類眼科套藥。服用幾劑,毫無寸效。其人另請眼科王汝順醫生診治,王處以補中益氣湯10劑。何想,潰瘍乃發炎所緻,安可用補?頗不以為然。不意服10劑後,潰瘍已經愈合。何乃俯首心折求教于王,王說:“潰瘍雲雲,我所不知,我但知‘陷者升之’四字而己。”
角膜潰瘍确屬發炎,但那是西醫說法,按西醫治法,應該消炎。但從中醫看來,此屬“凹陷”,按中醫論治原則,當以“陷者升之”為法,用補中益氣湯取得予期療效。療效才是硬道理,孰對孰非,自有公論。
中醫是中國的國粹,中醫首先要姓“中”,即保持和發揚中醫的傳統優勢與獨有特色。辯證論治就是這種優勢與特色的最根本展現,也可以說是中醫的靈魂,中醫的根,舍掉辯證論治也就不成其為中醫了。然而自從西學東漸,中醫與西醫發生碰撞以來,中醫的診斷方式、用藥思路、研究方法等越來越多的帶上了西醫色彩,中醫變得有些不象中醫了。很多人跟着西醫的診斷和化驗名額跑,搞對号入座,見到發炎就清熱解毒,是高血壓就平肝潛陽,治惡性良性腫瘤—概用白花蛇台草、半枝蓮……置辨證論治于腦後,那叫“數典忘宗”,或曰“忘本”。說揶揄點,這是“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要跟着西醫跑。許多名醫對此都大聲疾呼,堅持辨證論治原則,堅守中醫陣地。範文甫先生說:“我人治病,應重在辨證論治,可不必斤斤于病名之争。”“為醫首要認清了證,方能治得好病,病名可不必強求。若必要先具病名而後言治,則當病情模糊時,豈将置之不醫乎!”謝海洲先生也說:“勿為病名所惑,切記辨證論治。症無大小,均需辨證才可施治;病有難易,亦唯辨證方能收功。臨證之時,切勿為西醫病名所惑,亦無論其有名無名,不管其為綜合征抑或症候群,辨證論治四字,足矣。”立根原在中醫中。被西醫牽着鼻子走,永遠是一個蹩腳的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