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最偉大女高音”瑪麗亞·卡拉斯的人生至今仍在被深度剖析,從2002年的劇情片《永遠的卡拉斯》(Callas Forever)到2018年的紀錄片《卡拉斯:為愛而聲》(Maria by Callas),她的傳奇故事已被多次搬上銀幕。她憑着美妙絕倫的歌喉及深厚的藝術修養征服了歐美各大歌劇院,《卡門》《托斯卡》等經典曲目流傳至今。她的私人生活和情感經曆也常常令她處于輿論的風口浪尖。美國廣播公司記者湯姆·惠曾加(Tom Huizenga)評價道:“在她的一生中,狂野的藝術家卡拉斯與脆弱的女人瑪麗亞之間始終存在着沖突。”苦難始終是卡拉斯人生故事中真實存在的一部分,她安眠藥服用過量,她聲帶過早受損,她被愛情重傷,最終魂歸愛琴海。悲情人生正如她在代表作《托斯卡》中所唱:“我為藝術,為愛情而生,可為什麼,為什麼,上帝在我悲痛的時候,卻如此回報我……”
此次,加入剖析卡拉斯的是智利導演帕布羅·拉雷恩(Pablo Larraín),和他一起的還有安吉麗娜·朱莉,“朱莉充滿了神秘感,我認為她可以扮演這個尋找自我的女人”。朱莉也對與拉雷恩的合作感到榮幸,“能有機會和他一起講述更多卡拉斯的故事,簡直是夢想成真”。這也是安吉麗娜·朱莉時隔三年重回大銀幕。8月29日,她出現在威尼斯電影節時,現場歡呼不斷,記者呼喊她的名字想為她留影,影迷堅守,帶着帳篷和雨傘等待了整夜。而更加熱烈的響應在《瑪麗亞》首映完畢後,薩拉格蘭德劇院(Sala Grande Theatre)内的掌聲持續了8分鐘,朱莉也在喝彩中流下眼淚。相比朱莉此前的多部電影反響不佳,《瑪麗亞》被認為有沖擊奧斯卡的可能。音樂傳記片一向受到奧斯卡評委的青睐,但朱莉在記者會上表示,她出演這部電影時最想讨好的是卡拉斯的劇迷,“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朱莉找到了一生之角”
《瑪麗亞》的故事背景是1977年的巴黎,在卡拉斯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她開始籌劃回歸舞台,但又因藥物影響總是出現幻覺。這部電影是拉雷恩“女性史詩三部曲”的第三部,前兩部講述的是美國前第一夫人傑奎琳·肯尼迪和英國戴安娜王妃的故事。拉雷恩與朱莉這些年來有過幾面之緣,一直期待能與她合作。2021年,他完成了對戴安娜王妃的剖析,帶着完成後期制作的《斯賓塞》(Spencer)特地在派拉蒙租了一間放映廳邀請朱莉觀影,雙方自然而然達成了合作意向,但朱莉沒想到是扮演卡拉斯。
第一次見到劇本,朱莉就被卡拉斯的故事深深吸引,卡拉斯的藝術道路充滿了對情感的探索,她承受了衆多磨難,是以她的歌聲飽含情緒與故事。朱莉扮演卡拉斯後對 “天後”(Diva)一詞有了“新的認識”。她認為這個詞的現代含義中包含了太多負面意象,但朱莉認為自己永遠不會完全了解她。為了出演《瑪麗亞》,她讀了8部卡拉斯傳記,看了每一部紀錄片,真正讓朱莉感到與卡拉斯拉近距離是在感悟音樂時。朱莉花了7個月時間學習歌劇和意大利語,包括如何呼吸與發聲。在她49年的記憶裡,關于唱歌的寥寥可數,她有一任伴侶還曾嫌棄她的歌聲。是以第一堂聲樂課,她悲傷又膽怯,甚至哭了出來,她的身體仿佛啟動了某種保護機制,不肯完全發聲。在片場第一次被要求唱歌時,朱莉也感到緊張至極,并不斷為自己的表演向劇組道歉。但她也在學習的過程中認識了自己的另一面,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嗓音很低,聲樂老師告訴她,她其實是女高音。越來越沉浸于歌劇後,朱莉也越來越敢于面對斯卡拉歌劇院(LaScala)的寬闊與龐大,她第一次感受整個區域隻有她在放聲歌唱,“我不知道我憋了多少東西在心裡,聲樂技術不是最大的挑戰,如何找到自己的聲音、表達準确的情況才是,我必須讓每一寸的自己投入其中。”最終電影的呈現仍用了大量卡拉斯的原音,但朱莉的這段經曆讓她愛上了這種充滿活力的藝術形式。“我建議幾乎每個人都去體驗一次歌劇課。放聲歌唱,我覺得這是我們都應該去感受的,”朱莉說,“當你感受到因愛而帶來的絕望或痛苦,在某個時刻,隻有某些聲音能概括這種感覺。”朱莉與前夫皮特的離婚官司已持續8年,從神仙眷侶到原告與被告,朱莉認為她和卡拉斯都在愛情中經曆了同樣的痛苦和絕望,她在采訪時措辭謹慎地表示道:“有很多事情我不會說出來,但我最對她的脆弱感同身受。”
拍攝幾周後,拉雷恩便不再執導朱莉過于細節的東西,“卡拉斯和朱莉是一類人,他們在舞台上、鏡頭前始終是焦點般的存在,你始終能感受到她所承載的巨大能量”。當朱莉戴上大眼鏡,披上希臘式的發型,穿上小長袍,她感受到與卡拉斯的緊密聯系。出演《瑪麗亞》,讓人不免将朱莉與卡拉斯對比。她們同樣年少成名,她們的父母同樣感情不和,她們同樣為了母親而走向演藝事業,她們在還未達到合法飲酒的年紀,就一直被公衆注視私人生活。朱莉在采訪中表示:“我敢肯定,人們會對我們作為女性的相似之處有很多解讀,但最不容易讓人注意到的一點是我們對待公衆的态度。工作有時候會帶來壓力。我熱愛創作,她也喜歡唱歌,有時,當無法滿足外界的期望,充滿惡意的攻擊會讓工作帶給我們的快樂不複存在。”從拉雷恩的視角來看,朱莉總會通過表演讓人相信卡拉斯是“堅韌”的,朱莉看到卡拉斯煎熬地度過童年、被媒體稽核和經曆不完美的愛情,但她也在痛苦中為藝術而活,為愛而活。《Deadline》影評人斯蒂芬妮·邦伯(Stephanie Bunbury)認為朱莉在這部作品的每個細節都“十分投入”,“我們看到了她的身體和靈魂都充斥着豐富的感情”。《綜藝》雜志的歐文·格雷柏曼(Owen Gleiberman)寫道:“這麼多年,朱莉第一次展示出來,她可以是一個非常嚴肅的演員,她的演技充滿細節又富有能量。”《Little White Lies》影評人漢娜·斯特朗(Hannah Strong)直言朱莉“找到了她的一生之角”。也有人認為電影劇本略顯平淡,但朱莉确實貢獻了生涯最佳表演。
“我現在還會經常想起卡拉斯。”朱莉在《瑪麗亞》首演之後對媒體說,“跟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心靈相通,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知道觀影現場的掌聲是為她的生命而慶祝。作為藝術家,我們經常不确定自己的作品是否能引起共鳴,我們不期待從觀衆身上獲得善意。但我認為《瑪麗亞》做到了。如果一部電影能喚起觀衆對歌劇藝術的感受,它就有可能讓那些認為歌劇是精英藝術、過時藝術的人更容易接受這種形式。這是卡拉斯曾經的目标,她和帕瓦羅蒂一樣,希望将歌劇從隻屬于某個階層的昂貴場所中解放,回歸它作為講故事的民間音樂本源。如果《瑪麗亞》能做到這一點,那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真正了解自己的時刻
《瑪麗亞》将在晚些時候上線Netflix,而朱莉執導的戰争片《無血》(Without Blood)也在9月于多倫多電影節上映。這是朱莉執導的第六部電影,改編自亞曆山德羅·巴裡科(Alessandro Baricco)2002年的同名小說,講述了一個關于戰争、複仇、記憶和治愈的故事。“我在沖突地區待過很長時間,我在那裡見過人性最美好和最壞的一面。”朱莉認為,巴裡科的文字同樣讓她看到了人性的複雜,戰争可能會讓曾經的朋友戀人立場轉變甚至針鋒相對,這部電影可能不會完全解釋這些為什麼會發生,但會讓人看到戰争對人的影響,尤其是對兒童破壞性的影響。朱莉曾是聯合國難民署特使,曾因親赴戰地而為人所知,戰争片延續了她在制作電影上的選擇,她作為導演拍攝的第一部電影是2011年的《血與蜜之地》,旨在了解南斯拉夫戰争,而《無血》可能是朱莉對戰争進行剖析的最後一章,電影沒有設定在特定的地方也沒有講述具體的戰争,更像是戰争結束後的一種回望。
過去幾年仿若“息影”的時光,朱莉更加注重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她有六個孩子,其中三個是領養的,她一直在學習如何成為孩子的最佳導師,確定他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她曾在20歲左右的年紀計劃自殺,甚至想雇用殺手謀取自己的性命。但在26歲收養第一個孩子後,她決定不再“自我毀滅”。她注重對孩子的陪伴,在他們越來越獨立之後,她才決定重返電影工作,她還讓孩子以助理導演身份參與到《無血》和《瑪麗亞》的拍攝中。
朱莉自認是高敏感人群,“我們一生中都有真正了解自己的時刻。通常如果我們在那些時候聽從自己的聲音,我們的道路就會越來越清晰。當我們在恐懼或壓力下做決定時,我們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這可能會非常具有破壞性”。相較《無血》繼續她熟悉的戰争片領域,出演《瑪麗亞》讓她感覺自己走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她在與著名電影媒體IndieWire的對談中表示:“當我年輕時,有些音樂确實能反映我墜入愛河的時刻。但歌劇,更能反映我當下的感受,它讓我感受到宇宙的遼闊和充滿前景的未來。”
談到即将50歲,朱莉表示她已經接受“自己像個年長的女人”。她并不感到恐慌,她曾在采訪中表示,由于母親并不長壽,是以年紀越長越“像是一種勝利”,“我很期待我的50歲,我覺得我會在50歲時大步前進”。朱莉并不認為年齡的增長會讓她的節奏放慢,“我從來沒學過如何松懈下來,我已經決定了,我永遠不會那麼做”。談到今後,她表示,她還是會花時間與孩子相處,無論他們今後在世界的何處,她都會花時間探望他們。接受《好萊塢報道》的采訪時,她還談到英國戰地攝影記者唐·麥卡林(Don McCullin),她從麥卡林的身上看到了新聞業的興衰,這是一個存在于她腦海内的史詩故事,還未能落實為電影項目。“我很想花時間追蹤他的足迹。另外,我也還是想演反派。”
内容來源于《周末畫報》
撰文—聞葉季
編輯—金布萊
圖檔—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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