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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糧食實行計劃供應,本意在于保證城鎮居民基本的糧食需要。那麼,城鎮居民對這一政策的反應如何呢?
1、對糧食計劃供應的原因猜測
北京在全市實行面粉計劃供應前,曾于25日、26日兩天組織全體黨員學習中共中央關于糧食計劃供應的檔案。
10月26日,中共北京市委辦公廳整理的《北京市黨員讨論糧食統購統銷的綜合簡報》說:
“絕大多數黨員認為黨的決定是正确的,必要的,應該堅決執行,有人說早該如此。”
但同時“黨員普遍反映問題來得很突然,在群衆中更是如此,而這一措施對人民生活改變很大”。
簡報接着說:
(1)黨員普遍感到太突然。很多人認為:今年豐收,餘糧出口,抗美援朝已經勝利,五年計劃已經開始,為什麼要實行糧食統購統銷呢?其主要原因是人民需要增加供不應求、農民惜售、災情嚴重,還有我們工作有錯誤,抑或是資産階級搗亂。
(2)有的勞工、幹部和學生黨員認為可以少配售他們一點。勞工階級本就應“吃苦在前,享樂在後”,何況建築勞工配售18斤,南方勞工吃不了,壯工吃不起。幹部則認為他們應“發揚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而有的機關按供應标準算反而比過去吃的更多。學生則說自己年輕,“少吃,點沒關系”。
(3)很多黨員建議向群衆宣傳時切不可使用“配給”、“混合面”等名稱,因為它們極易引起群衆對日僞時期悲慘生活的回憶。…有些黨員懷疑黨的糧食政策“冒進”。北京日報和人大都有同志說:“向社會主義邁進的步子‘太快’、‘太急’、‘太大’了。”
對糧食實行統購統銷原因的各種推測:
私營廠店中很多同志認為是“糧食出口了”,特别是“運到蘇聯”。并有人提出:“自己糧食不夠吃,為什麼還出口?”市委機關系統的一個黨員說:“我們糧食困難,為什麼蘇聯不幫助?”
郊區農民、私營工廠及建築勞工中有的黨員認為:“這就是社會主義,吃大鍋飯了。”“這下可好了,工農生活看齊了,沒貧沒富,生活拉平了。”
2、贊成的聲音
按照北京市的規定,國營工礦、交通、建築等企業(不包括銀行、貿易系統)職工和100人以上的私營工礦企業職工,本人每人每月供應18斤面粉,為各階層中面粉供應量最高者。
“是以,雖然對他們的面粉供應較過去減少了,他們仍然熱烈地表示擁護。”
華北農業機械總廠一位老勞工說:
“我們是頭一等,真是照顧我們勞工階級,不完成生産計劃,可對不起政府。”
北京第一機床廠有的勞工說:
“别看資本家戴十八鑽的表、金戒指,可就隻能吃八斤。”
一個裝卸勞工說:
“咱們裝卸勞工的待遇比一般市民高、比職員高、比大車勞工高,甚至比彭市長都高,是最高的待遇了,在過去哪有這樣的事。”
同仁醫院工地建築勞工聽到百人以上企業每人每月供應18斤,全場大鼓掌。
北京還有的國營工廠的勞工說:
“政府真替老百姓管事,看到糧食不夠,就想出細水長流的好辦法。”“我們勞工階級上司的政府,不能讓有錢人暢快吃白面,勞動人民吃不上。”
有的說:
“隻有人民政府才能想出這樣好的辦法,國民黨不搞建設,到美國買面粉,我們甯可不吃面粉,也要買機器,搞工業化。”
私營工廠、商店勞工和店員的面粉定量标準雖然比産業勞工低,規定為每人每月12斤,但他們對“一般比資本家待遇高一等乃至高二等感到很興奮”。
前門區勞工、店員開會讨論時,一談到資本家8斤,勞工、店員12斤,“大家便興高采烈,有些一向開會不說話的也發表意見了,議論勞動人民光榮,資本家不值錢,有的提出和資本家一起吃飯怎麼辦?有些人即表示勞工階級偉大,不和他們計較這點小事,團結他們搞好生産要緊”。
科學印書館一個勞工說:
“我們和幹部、大學教授一樣十二斤,比資本家多四斤,政府還和我們商量,真是當家作主了。”
冀興鐵工廠勞工吳英全說:
“聽說十二斤我就打了一下算盤,覺得不夠,但一想到解放前一個月隻吃了兩頓面,現在好得多了,以後想要多吃白面,就得加油幹活,早日到達社會主義。”
還有的私營工廠勞工、商店店員因為與資方同竈吃飯,聽到自己12斤、資本家8斤後,興奮地說:“資本家和咱一個夥食團,不向他多要面票,就對他說:‘你是吃我們的面。’”
大車勞工、三輪車勞工雖然月供應量也隻有12斤,但因為供應量與機關幹部相同,因而他們“最滿意和幹部一樣待遇”。
他們說:
“我們三輪車勞工和幹部、教授一樣待遇,真是地位提高了。過去也是粗細糧搭配着吃,其實就八斤面也夠了。”
一個叫韓春林的三輪車勞工說:
“這辦法好,物價漲不了,又能吃上白面,十二斤正好,再多了買不起。”
3、抱怨的聲音
但勞工也不是人人都接受這個政策的。比如,組織在國營運輸公司中的有些大車勞工,就對其和裝卸勞工待遇不同表示不滿,他們說:“為什麼一個公司兩樣待遇?”
10月30日晚上,崇文區召開兩千多人參加的私營工廠大會,宣傳有關面粉計劃供應政策。
會上有勞工在人群中說:
“我非給毛主席提意見不可,他應該帶頭吃六斤。”
會後,京華印書館一個勞工發牢騷說:
“反正政權掌握在你們手裡,叫我們吃什麼就吃什麼。”
北京一般市民、小販也表示擁護面粉計劃供應。有人算了一下細賬,大人小孩一拉平還吃不完,有的市民滿意地說:“這樣治住奸商,吃面細水長流,真好!”
許多市民對取締糧商這一條最為認可。因為糧商總是在糧食緊張時哄擡糧價,特别是在舊政權時期,物價飛漲,一般老百姓認為糧價上漲就是糧商在其中搗鬼,是以有相當多的市民對糧商沒有好印象,甚至把糧商叫做“米蛀蟲”。
統購統銷開始後,“奸商”往往成了糧商的代名詞。是以,有的市民說:“滿清、日本、國民黨都沒解決得了,毛主席把它辦好了。”
也有的說:“把他們餓死也應該。”“幹脆像整地主一樣搞掉他們。”
因為北京市實行面粉計劃供應之初,對粗糧的供應并沒有限制,而以往一般收入不多、生活水準不高的市民,即使對購買面粉數量沒有限制,但因面粉價格高于粗糧,因而吃糧也是粗細搭配或以粗糧為主。
是以,這些人聽到粗糧吃多少可以買多少後說:“什麼都不怕,有共産黨就有飯吃。”
當然也有市民對這一政策表示不了解或不滿。
一個家庭婦女說:
“老說日本、國民黨搞配給面,現在不也搞這個嗎?這回算是拿饅頭塞住了自己的嘴巴子。”
據北京市委辦公廳了解,對于面粉計劃供應,“教授一般反映甚好,擁護政府措施”,認為“彭市長政策講的好,使人心服”,“應當多要機器,少吃面粉”。
有的說:
“勞工賣力氣,光吃粗糧頂不上勁,應該多吃點細糧。”
北京大學經濟系教授陳振漢說:
“國民黨搞配售,隻往報上一登,事前還透露給私商,人民政府做法不同了。”
北京師範大學有些教授表示:
“多吃點粗糧問題不大,用不着開那麼多會讨論,上司上把我們估計過低了。”
11月5日,北京市委在寫給中共中央、華北局的關于面粉計劃供應實行情況的報告中也說:“大學教授均表示擁護,認為:‘這是向社會主義邁進了一步’,‘分等辦法很實際,照顧勞動人民很合理’。”
但是,“也有少數教授表示冷淡或不滿”。北京大學化學系一位教授說:“不要找我開會了,隻要大米裡砂子少些就行。”清華大學無線電系一位教授說:“糧食運到蘇聯去了。現在是饑餓輸出。”
高等院校的職工對面粉計劃供應也是“反映滿意”,其中主要原因是他們的面粉标準與教授們一樣,而在過去,大學教授與職員的待遇差别是相當大的。
他們中有的說:“馬約翰(清華大學著名的體育教授)也十二斤,我也十二斤。”有的說:“這幾年把解放前的事都忘了,現在想起來,生活比解放前高的太多了。”
4、資本家的态度
對于面粉計劃供應,心情最複雜,反映最強烈的要數資本家。
用北京市委的話說:
“面粉計劃供應政策對于糧商、糧販是一個突然襲擊,是緻命的打擊。在工商界中震動很大。”
在此之前,工商界進行了“五反”運動,即反行賄、反偷稅漏稅、反盜竊國家财産、反偷工減料、反盜竊國家經濟情報。
在“五反”運動中,有不少資本家因身患“五毒”而被檢舉揭發,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理。“五反”運動之後,資本家已普遍感到日子沒有以前那麼好過了,他們也知道,社會主義這一關是遲早要過的,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過,更是擔心馬上就過,因而他們對統購統銷政策十分敏感。
北京中央打字機行的資本家說:
“這是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頭一年,五年計劃完了,咱們就活不了啦!”
三聯化學廠經理說:“一夜工夫就變成這樣了,真叫人害怕”。
但是,因為“這次打擊的對象乃是糧商糧販,對一般工商業者有利無損。是以,一般工商業者雖然對糧食投機商人的被打擊,有兔死狐悲之感,但經過解釋後,情緒已經穩定,多數表示擁護”。
得知面粉将實行計劃供應,特别是自己的供應标準比勞工、店員還低之後,北京資本家感受最深的是現在自己“不值錢”。那些規模較大的資本家,多數對面粉分等供應表示不滿,認為這是資本家政治待遇低的表現。
有人說,一提到配售八斤便感到有些“刺激”。還有些與店員、職工同竈吃飯的資本家說,供應标準比勞工低,是政府故意這樣做的,是要讓資本家承認自己是吃勞工的。
建中鐵工廠經理說:
“會上公布配售标準後,我考慮了半天,我不同勞工比,就考慮職員的勞動強度也不大吧,他們還有上下班的時間,為什麼他們吃的與我們不同。”
義聚成山貨莊經理說:
“我回去把配售标準等告訴我老婆,我老婆說:‘就你們資本家不值錢’。”天景隆紙店經理說:“同勞工分開,配售八斤面粉,随便怎麼說也有刺激性。”
有個工廠廠長說:
“我想這到了社會主義就好了,大家都一樣,政府這樣做就是叫你承認你是吃勞工的。”
還有一個資本家說:
“哪怕勞工吃四斤,我吃四斤,也幹。這回勞工吃白面,掌櫃的倒吃窩窩頭,這算怎麼回事?”
也有的資本家發牢騷、講怪話。
東四區行記車行經理說:
“政府說什麼都有理,反正政府嘴大,嘴大就有理,嘴小就沒有理。”
在一次有資本家參加的統購統銷政策宣傳會上,一個資本家要上廁所,另一個資本家對他說:“還上廁所呢!吃白面都不自由了,把嘴都拴住了。”
永利号經理說:
“權力在政府手裡,政府要寬大小民,擡擡胳臂就過去了,搭拉胳臂就過不去。”
吉興号經理說:
“櫃上十一人,家裡十六口人,全靠櫃上,别的幹不了,隻有加工代銷,如加工費不夠,就不好辦啦!誰都知道社會主義好,可是過渡時期不好辦。”
資本家産生這種情緒,也不足為怪。自從新政權建立以後,原來為資本家所管理的勞工,成了新社會的上司階級,而資本家成了被改造的對象,雙方的地位一下子翻過來了,心理上也就難免産生某種不平衡。
不過,資本家們對統購統銷的心态也是各不相同。有一些供應店員夥食的中、小工商業戶,認為“五反”後勞工生活提得太高,吃大米白面都嫌不行,還想吃好菜,想降也降不下來,這回實行面粉計劃供應,可是個“好機會”,于是對面粉計劃供應也表示擁護。
振興隆煤廠經理說:
“政府眼光真亮,雖然誰吃什麼看不到,但是消耗多少東西總有數,‘五反’後勞工提高得挺高的,夥食标準隻能增不能減,吃大米白面嫌不好,這一回可好啦,除非政府能這樣辦得了。”
益成鐵工廠經理說:
“我廠勞工一天兩頓白面,還整天挑剔,不是堿大了,就是堿小了,這回好,就甭擱堿了,這個辦法非政府不行。”
同興順麻鋪經理說:
“政府早就發動增加節約,就是行不通(指勞工吃粗糧),現在的勞工全吃細糧也不多幹活,我當學徒時盡吃粗糧,一天幹十五個小時,都比他們幹的多,這回這樣辦法真好,非政府還真辦不到。”
利盛長布店經理說:
“不少工商戶都說,現在的勞工大米白面都不想吃,這回可該換點粗糧了。”
天津資本家普遍對自己按市民待遇每月隻給8斤面粉表示不滿。
他們當面不講,卻在背後發牢騷說:
“我們現在做的社會主義工作,過的卻是新民主主義生活。”也有的說:“我這個腦袋就是吃八斤。”
有的故意對勞工說:
“咱們不是搞統一戰線嗎?這回為什麼不統一了?”
有的“挑撥勞工和政府的關系”,對勞工說:
“這回可是政府的規定,過去叫你們吃玉米面你們不吃,這回可沒說的了。”
有的“竟公然造謠破壞”,說什麼“我們的白面都送給蘇聯老大哥了”,“中國現在陷于四面楚歌了,困難太多了”。
4、糧商的态度
反應最為強烈的莫過于糧商糧販和一部分面食業主,他們“開始是驚惶失措,後則采取各種方式實行抵抗。主要是用消極怠工的辦法來抵制。許多糧食加工業在我粗糧加工力量不足之際,拒絕加工”。
北京全市有38家被委托加工的糧店每日,本可磨面9萬斤,但在10月31日,即面粉計劃供應前一天,卻隻出面7000多斤。
有的糧商則拒絕代銷,理由是:“你們也是賣,我們也是賣,都是為人民服務,誰賣不一樣。”
許多面食業過去為偷稅而少報所用面粉數量,現在則以面粉不夠“遲開早歇”來消極抵抗。也有少數面食業者擡高市價,少給分量。在登記存面時,糧商“多數極不老實”,前門區檢查了60戶糧商,就有40戶隐瞞謊報。
12月1日,北京市宣布自3日起實行大米、粗糧統銷。聽到這個消息後,糧商普遍惶惶不安,認為“完了,這行沒指望了”,紛紛召開股東會、家庭會研究出路問題。一般糧商因轉業困難,大都申請加工或代銷。糧商中較大戶多要求公私合營,認為“大勢所趨”,“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跟下館子一樣,去晚了就沒有座位了”。
有的在工商聯會議上說:“給政府好好幹,現在當經理,将來可能當廠長,我們是有前途的。”小糧商認為合營沒條件,加工或代銷又嫌利小,但也曉得“今後隻有依靠政府才有出路”。他們被準許代銷後,高興地說:“這下飯碗子可有着落了。”
但也有不少糧商發牢騷、鬧情緒。有的在登記存糧時,将大米标牌使勁往遠處扔,又故意把有土的糧食倒進好糧食裡。
有的說:“當幹部連自己的吃喝都顧不上,公私合營也擋不住受罪。”有的為“二三十年的買賣一下子全完了”感到心疼,認為“代銷不夠吃,找别的事沒技術,沒房沒地,怎麼也是愁”。有的說:“混一天,算一天。”
糧食攤販對計劃供應也甚為不滿,有的說:“我又交稅,又守法,為什麼不叫我做買賣?”一般攤販感到“這下完了,趕快轉業”。
陝西省渭南市在宣布糧食計劃供應後,私營天成永糧行把大囤的糧食分成七八個小囤,從一個地方分散到好幾個地方。裕記煤廠把一千多斤已經放壞了的麥子放在倉内,八九千斤好麥埋在地下。富平縣城内一個油坊經理共存一萬兩千多斤麥子,他把六千多斤麥子用泥封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小窯洞内,三千多斤埋在牛草裡面。
石家莊市在登記糧食的過程中,有的糧商公開抗拒。登記第一區袁家營太安街小磨戶劉某糧食時,發現賬糧不符,三次檢查劉某都抗拒交代,并且大聲喊叫:“你們逼着我要糧,我就是沒有,你們想斃我就斃!”
随後他把屋裡的箱、櫃、桌打翻,大喊“少了東西”,企圖誣賴幹部拿了他的财物,後經公安幹部嚴厲批評以後,在他屋裡查出糧食一千多斤。
糧商邸某登記以後,曾對幹部說:“我保證一點也沒有了。”第二天從他家的地窖裡和炕洞裡查出了小麥306斤、青豆94斤。
上面列舉的這些現象,雖然隻不過是一些有代表性的例子,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在城市實行糧食計劃供應後社會各階層的态度。
糧食計劃供應畢竟與過去自由購買不同,即使供應量與實際需要量大緻相等,但實行計劃供應後購糧數量有了限制,要讓廣大城鎮居民真正從心底裡接受這一政策,無疑有一個過程。就是那些表示擁護糧食計劃供應的人,其實出發點未必全然相同。
有的确實是發自内心的擁護,但也有些人可能出于各種原因,口頭上表示擁護,但心裡還是有些疑慮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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