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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恢複封号後的當日,他帶着聘禮,說要娶我為妻

衆人都知,我傾慕世子。

世子傲慢,故意将我晾在馬場,倚劍嘲笑我,「區區五品官的庶女,也配肖想我?」

我卻絲毫不氣,憂心大喊:「小心,莫跌了,傷到你的臉。」

後來,世子成了乞丐,衆叛親離,我卻頂着壓力,将他護在别院。

人人皆說,我情深義重,将我們已經視為夫妻。

而我也開始縫制喜服與蓋頭。

世子恢複封号後的當日,他帶着聘禮,說要娶我為妻

1

世子恢複封号後的當日,他帶着聘禮,說要娶我為妻。

我訝然地看着志在必得的他。

我的郎君掀開簾子,露出與世子一模一樣的臉,喜盈盈地沖我說:「娘子,我穿好喜服了。」

向來驕矜清高的世子呆愣地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他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隻是個替身。

我找到謝清之時,他的傷腿正在被野狗啃咬。

狂風驟雨将本就破敗的孤廟吹得越發寥落,潮氣四起。

謝清之緊緊蜷縮着四肢,渾身是傷,倒在泥坑裡,氣息微弱。

他身旁跪着一個老仆。他哆哆嗦嗦地抓着拐杖驅趕野狗,力道微弱,野狗壓根不怕。

他聽見了我的腳步聲,渾濁的雙眼沖向我。

「瑤安小姐,是您嗎?」

楚瑤安,是丞相之女,家世比我強許多倍。

在謝清之還是世子時,謝親王屬意的世子妃人選,便是她。

我說:「不是,我是林念。」

我一邊說,一邊拾起石頭,沖野狗砸去。

它哀叫着逃走。

那老仆有些尴尬,無措地捏住拐杖,「多謝林小姐。林小姐,對我家世子,真是情深意切。」

我搖頭:「您誤會了,我對世子沒有這份心思的。」

老仆點頭,神情中分明還覺得,我愛慘了謝清之。

他這般想,也正常。

當初,有謝清之的宴席上總會有我林念的身影。

加上他某次病重,需要奇珍寶藥。

我親自騎馬,帶着商隊進山裡找藥材,又徹夜不休不眠,将藥材送到世子府。

久而久之,衆人便都覺得我傾慕謝清之。

但謝清之卻從來不承我的情,反倒覺得我惡心。

他病一好,便組織了一場馬球會,集齊了遍京城的名門公子。

然後揚着鞭子,将我逼到了馬場中央。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輕蔑地用鞭子指着我。

「我勸你有點自知之明,區區一個五品官生的庶女,也敢肖想我?」

在他的帶領下,一幫馬首是瞻的公子們哈哈大笑。

而那時,我卻并沒有生氣。

反而看到他身形不穩,晃了一晃時,憂心大喊:

「小心,莫跌了,傷到你的臉。」

至此,京城傳遍了,我愛謝清之愛到卑微。

但如今,我面對着辱沒過我的人,卻隻是平靜地讓仆人攙起老仆和謝清之。

給他們蓑衣避雨,料理傷勢,送他們到我名下的别宅暫住。

渾然沒有報複的意思。

那老仆上車前,回頭,猶疑地問:「世子好像醒了,林小姐,可要和他同車,說說話?」

2

我探頭。

果然,緊閉眼的謝清之手指顫了一下,他用力咬着牙關,低着頭,似乎不太願意見我。

我看了看他的臉。

這張臉,生得秾麗又疏冷,像是瓷捏的菩薩,漂亮又易碎。

好在,所有刑罰,都避開了他的臉。

他聽見老仆與我的談話,猶疑了一下,終于睜開眼睛。

隻是并不看我,甚至身子都在往後仰,挺直得極為僵硬。

好似生怕被我粘上了一般。

我搖搖頭。

看到這張臉就夠了。

「不必了,你們快回莊子休息吧。」

聽到這話。

原本低着頭的謝清之忽然一愣。

我放下簾子,翻身上馬,剛要與謝清之他們分道揚镳。

終于追上我的丫鬟急匆匆攔住我。

「小姐,你這次闖大禍了,老爺氣得要命,要與你斷絕關系呢!」

我不甚在意:「如今我靠着我母親和舅舅給我的産業,本就自食其力,他想斷就斷。」

「還有别的事嗎?關中大雨,我趕着去護商隊呢。」

丫鬟忽地壓低聲音:「小姐,還有一件事與那位公子有關。」

忽然雷聲大作,閃電照亮了整個雨夜。

我低聲問:「你說什麼?」

「探子有消息了,那位公子恐怕沒有戰死!」

「上馬!去見探子!」我立刻勒緊缰繩。

忽然,有人掀開簾子。

「林念。」

他見我沒有回頭,沉默了一瞬。

「林念?」

這聲音冷清,又帶着疑惑不解。

因為放在往日裡,他哪怕一個眼神,我都會迫不及待地跑到他身邊,問他可是渴了餓了。

我頭也不回,一聲清喝「駕!」

将那更加疑惑,甚至帶了點無措的喚甩在了身後。

3

我見到了探子,細細問了一遍後,心中隻覺得有種輕飄飄的恍惚。

就像近鄉情怯的人,既覺得高興,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溫家五郎,溫亭雲,真的沒死。

有人說,溫家五郎在戰後一直不肯和大部隊逃走,他選擇留在原地。

将那些重傷倒地,但還有氣息的士兵一個又一個地背到了隐蔽的山洞裡,并給他們一一療傷。

等到确認他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後,他才離開。

離開前,有個傷員關心他去哪裡。

他說自己要去邊關打仗,将殺了我們中原人的蠻子徹底驅逐出去。

五郎在邊關。

我聽聞這個消息,簡直想要立即飛過去找他,但還是壓住了情緒,派人即刻去邊關尋他

——關中這場大雨,毀了山路,我得親自帶着商隊,蹚出條新路好及時傳遞貨物。

不然今年的貨物都要被這場雨給毀了。

4

等我從關中回來時,已經是仲春。

而謝清之在我的别宅裡待了快一個月了。

我甚至已經忘了他的存在,等商隊散後,我習慣性地回了别宅,匆匆洗了個熱水澡。

就一頭栽倒在床上。

這一覺,我睡得昏天黑地,直接睡了足足十個時辰。

等醒來後,屋内燭火昏暗,我不經意擡眼,看到了坐在桌前的謝清之。

我剛睡醒,神志還不清醒,滿眼都是那張被燭光照得通明的臉龐。

我愣愣盯着他,一滴眼淚就這麼流了出來。

燭光搖晃,讓我的淚痕泛起水光,無比明顯。

原本神情有些不自在的謝清之看到我哭了,他不由愣住。

「你……」

剛剛軟化的神情又立刻繃緊。

他克制地說:「我來隻是為了和你道聲謝。我本該在一個月前就和你道謝的,但是你那日走得匆忙。」

他說的話,明裡暗裡想要與我拉開距離,潛台詞就是我對你并沒有其他心思,你也千萬别因為我深夜來訪,就覺得有機可乘。

我失笑,我從小就跟着商隊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多了去了,謝清之這點小心思實在不難看出來。

我沖謝清之說:「不用。我知道你父親并沒有謀反之心,這是場冤案。等陛下冷靜下來,回心轉意,你定能重回世子府。」

謝清之淡淡笑了笑。

「或許吧。」

他是個從小就得天獨厚的人。

謝家的獨子,又是同齡人裡長得最為俊俏,才情最出衆的。陛下十分喜歡他,甚至多次公然說過,謝清之比那幾個皇子都得他的心。

他能夠享受與皇子一般的待遇。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花朝節。

帝後要登上高高的城牆,與民同樂,共賞煙火。

而綴在他們轎辇後面,策白馬,扮花神童子的,便是年方十五的謝清之。

他戴着花冠,穿着白色劍袖錦服,如同神明座下童子,額間點着一枚紅印,眉眼疏冷,鼻骨挺拔。

他像是一顆冷冷的玉珠,隻适合供在神明寶座前,不屑于被凡人亵玩。

衆人驚歎他的秾麗,而隻有我呆呆看着他的臉。

那一瞬間,所有往事回憶湧上了心頭。

像。

太像了。

我閉了閉眼,從記憶中回過神來。

謝清之道完謝,卻依舊坐在原地,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我有些微微訝然。

因為,他應該十分厭惡和我共處一室,照以往,他會立刻起身就走,懶得再和我多說一句話。

「謝公子?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我十分貼心地給了他一個台階。

可是,他卻盯着我,沉默了半晌後,搖頭。

「今日……今日午休過了,我還不困。」

我點點頭,實在是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謝清之張嘴,猶豫了一會,終于應聲問道:「是以你那晚沒聽到我在叫你嗎?」

我坦誠:「聽到了。」

謝清之的神色驟然一變,他似乎不可置信我會這般回答。

而我卻更加疑惑。

我不過 說了句我聽到了而已,他怎麼反應這麼大。謝清之向來以為我傾慕他,甚至愛到卑微。他素來厭煩,如今我這般躲着他,他豈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謝清之說:「那你為何還走?」

我說:「我有件急事,不能耽擱了。」

「什麼事在你心裡,比我還重要?」他這句話順口說出,等說出來後,自己都有些後悔。

但是謝清之向來是驕矜慣了的,不習慣低頭,即便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他也隻是抿了抿嘴,并沒有說什麼話,隻是沉默地看着我,等待我回答。

我覺得他這句話屬實有些冒犯。

但是看到他這張臉,我還是少了分脾氣。

「我的朋友先前失蹤,如今終于有線索了。」

「原來是朋友。」他松了一口氣。

但我實在沒忍住,今日的謝清之太過古怪,我不知道他憋了什麼壞。

他先前厭煩我,老是暗地裡使些絆子,讓我當衆難堪。

這一次,我得未雨綢缪,先把麻煩消除。

「謝公子,你放心。我這一次幫你,隻是因為我覺得謝親王是個好人,他不該受此冤枉。」

我徐徐道來:「如今他在牢中,若知道自己唯一的孩子成了乞丐,我隻怕,就算謝親王有心做個忠臣,最後也會被逼得不得不……如此一來,豈不是恰好中了奸人的圈套。」

謝清之聽到「乞丐」二字時,哆嗦了一下,他捏緊拳頭,低下頭。

然後輕聲說:「我本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的。」

我搖頭:「謝公子,我并非因為看到你狼狽的樣子而開始不喜歡你的。」

他愣愣地擡頭。

我平靜地說:「我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你啊。」

謝清之的神情很奇怪。

就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起初隻是微微的麻,然後才緩緩有了濃重的痛苦。

他不可置信地說:「你說什麼?」

我想趁機解釋清楚,畢竟先前,謝清之向來不耐煩聽我說話,更别提給我時間讓我徹徹底底地解釋清楚了。

「謝公子,我的确不喜歡你。我一開始隻是想和你做個朋友,沒承想被旁人誤會,我其實——」

「你是嫌棄我如今的身份?」他猛地打斷我,站起身,然後高高仰起頭。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在公主府裡看到的一隻天鵝,鵝頸修長高潔,即便渾身沾滿了泥巴,也有種高高在上的優雅。

我無奈:「我沒有。」

謝清之卻絲毫不聽我所言,他隻是冷笑,然後拂袖離開。

他雖然性子傲慢惡劣,但是極少氣成這樣。

是以我猜想,他這一回之後,應該再也不想和我說話了,我便也沒有再去細想他的種種怪異之處。

5

此次去關中還算順利,途中有緣認識一個胡人,蝶生。

他想來京城做生意,于是跟着我的商隊一并回來。

西域人風俗習慣與漢人極為不同。

蝶生性子活潑,是個自來熟,還沒在京城逛幾日,就拽着别扭的京腔要來我的别宅做客。

我一邊招待,一邊無奈地說:「我這就是個田園莊子,有什麼好看的。」

蝶生笑着說:「尋常的莊子,就算是主人求我去,蝶生都不去。不過若是林小姐的,就算是破茅屋,我都想來參觀參觀。」

我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這幾日的相處後,我自然明白此人油嘴滑舌,說話極其誇張,話看着像是不着調的調戲之詞。

但他心思卻是一打一的純淨。

這次來,也絕非隻是想看看我的莊子,而是想和我談生意,湊近乎罷了。

蝶生像是熱乎乎的卷毛大狗似的,往我身邊蹿。

我便也陪了他一路,順道介紹莊子的風土人情。

他看着我,嘻嘻笑道:「山好,水好,但是人最好。」

我剛要說話,卻與蝶生同時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忽視的冰冷視線。

我回過頭。

屋檐下站着的人,正是謝清之。

他扶着柱子,但是動作更像是在用力捏,就好像那柱子上的紋樣和他有多大的仇,他恨不得全都捏碎似的。

蝶生揚聲問:「公子,我是林妹妹的朋友,你也是這莊子裡的下人?」

這句話一出,謝清之的臉色驟然變了。

他抿着嘴,一聲不吭地看着我,就好像這話是從我嘴巴裡說出來的一樣。

我無奈:「蝶生,他不是下人,是暫住在我這裡的客人。」

蝶生墨綠色的大眼睛在謝清之上溜溜打轉,繼而露出開朗笑容。

「哦,看公子的樣子似乎在這裡住許久了,可有交飯錢?不然在這裡白吃白喝可不好。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叫做君子不受嗟來之食嗎?難道公子不是君子?」

我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清之那個性子,從小就是被人捧慣了,如今一朝落入塵埃,深受打擊。

聽伺候他的下人說,謝清之就沒笑過,每日都像個呆子似的,冷冷坐在椅子上,沒什麼朝氣,全然地在自暴自棄。

蝶生說話這麼沒規矩,若氣得謝清之自挂東南枝了怎麼辦。

蝶生卻嘻嘻笑,打了個哈哈,低頭和我說:

「我瞅着這人脾氣挺大,但衣服卻不華貴,想來是個眼高手低,靠張臉來你這打秋風的。我不懂你們中原的規矩,但若我族的女子納了個小白臉放家,斷不會讓他騎到自己頭上來。」

蝶生擺擺手,一臉闊氣地說:「咱們是朋友。你臉皮薄,那我就替你唱白臉,好好調教調教這位。天底下哪有被主人養着,還給主人臉色看的。」

我歎氣:「你不也是厚着臉皮來我這吃白食的嗎?」

蝶生哼得笑了:「那可不一樣,我來是想和你商量一門生意,看你做不做的。」

「林老闆,你想不想去西域?」

我的思緒瞬間集中在此事上——西域遙遠,路途風險大,但是收益也廣。若是有本地人蝶生帶路,沒準真的可以開拓出一條财路。

我正思怵着,卻把謝清之那檔子事忘了。

等我又和蝶生細談了幾句關于絲綢之路的想法後,我擡眼,謝清之早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