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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5日,李玟離世一周年。
在她離開的這一年裡,人們依舊會在某些時刻,想到與她有關的片段。
比如在前不久大熱的綜藝《歌手2024》中,許多人感歎,這屆比賽讓大家真切地意識到,樂壇失去李玟意味着什麼——
那個自稱“女戰士”的歌手,曾憑借一己之力打破栅欄,向整個世界展示了華人歌手的可能性。
剛出道時,有人曾問李玟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要證明給大家看中國人不隻是功夫了得,音樂也了得,缺少的隻是機會。”
後來的日子,李玟确實也做到了。
她不僅在全球範圍内以華人歌手的身份拿下多個“第一”,還在千禧年前後那十年裡,為一代人提供了全新女性範式。
出現在公衆視線中的她總是自信、性感且充滿活力,不斷用自己的熱情感染着身邊人,如同标杆一般成為一代人的偶像,也成為一代人“偶像們的偶像”。
也正因為李玟太過耀眼,當她決定将一切熄滅時,黑暗也來得更加猛烈。
消息是在毫無預兆與傳聞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的。
2023年7月5日,李玟的二姐在社交網絡公布,因飽受抑郁症困擾,7月2日李玟于家中輕生,經3日搶救後,最終離開了這個世界。
因為太過突然,大衆很難快速将這一噩耗消化。
畢竟,在去世當天,李玟還給粉絲發去祝福語音:“我會加油,這段時間希望你們身體健康快樂,我非常想念大家。”
去世前三天,她還與相識多年的好友約好半個月後的聚餐;而她最後一條微網誌内容,停留在5月20号,她為自己的新歌《戰歌》做宣傳,文字中,她依舊充滿希望:
“生活要面對很多困難和傷痛,勇敢去挑戰,去追求,你就是戰士。”
李玟釋出的最後一條微網誌
李玟曾多次在不同場合用“女戰士”形容自己。而大多數時候,她呈現在大衆視線中的形象,确實也是充滿力量與希望,難以被擊敗的。
直到她去世後,人們才知道,原來這個從不認輸的女戰士,生活早已傷痕累累。
從時間線上看,在李玟去世的前一年半裡,她的身體與生活,都遭受着巨大考驗。
2022年,李玟被查出乳腺癌,醫生将其形容為“定時炸彈”,催促她盡早手術。之後,又因為參加綜藝時排練過度,李玟髋關節移位,觸及神經,舊傷複發,必須進行手術。
腿部的疾病,曾是橫貫在李玟人生中最大的傷痛。
因為出生時被過度拉拽,李玟左腿從小便出現問題,直到2歲那年被母親發現,送往醫院進行手術。遺憾的是,手術并不成功,出院後,每次過度運動,她的左腿都會爆發劇烈疼痛。
更痛苦的,是留在心中的陰影:為了治療,醫生曾用一根很粗的鐵棍穿過她的左腳跟,再打上石膏,手術後,李玟獨自一人住在兒童病房,身邊是200多個被病痛折磨孩子的哭聲,那時她總哭着入睡,想念母親與姐姐。
因為這段經曆,2023年決定再次接受手術時,她依舊稱其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挑戰與恐懼”。
李玟腿部手術前拍攝的照片
另一方面,李玟與丈夫10年的婚姻生活,也頻頻觸礁。
李玟去世後,她的母親曾在接受采訪時,直指李玟丈夫多次婚内出軌,李玟曾兩次嘗試遞交離婚申請,都因各種原因未能完成。
去世前,李玟第三次向法院送出申請,在等待最終簽字的兩周裡,她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這一年,剛好是李玟出道的第30年。
在她離開後,大衆陷入了一種深切的緬懷中,社交媒體上,無論是普通人還是明星,都回憶着與李玟有關的故事,以及她留下的那些五彩缤紛的顔色。
很長一段時間裡,李玟就像是一個光球,總是閃耀着出現在公衆視線中,擁有着源源不斷的能量。
直到她離開後,人們才突然意識到,光球閃亮的前提,是周圍擁有足夠的暗。
從出道那天起,李玟便是“洗牌者”。
千禧年前後,她變換着不同飽和度的發色,出現在舞台上、歌曲裡、廣告中,重定義着潮流以及女性形象,創造着屬于自己的黃金時代。
她帶來屬于女孩最自信的模樣,她說:“如果有人用願意用性感來描寫我的身體,我會很感謝他們。”
李玟舊照
1994年,憑借歌唱比賽出道的李玟,發行第一張專輯《愛就要趁現在》,推出第一周,就賣出25萬張的成績。
她标志性的歐美流行唱法,給當年的華語樂壇帶來全新體驗。
彼時音樂界當紅的女歌手,大多是穿着裙子,皮膚雪白,披着長發的“玉女”形象。
李玟卻另辟蹊徑,在第一張專輯封面穿着短褲與露臍上衣,将頭發束起,對着鏡頭自信微笑。
李玟《愛就要趁現在》專輯封面
李玟的出現,為許多身處成長期的女生提供了全新模闆,她們開始意識到,女性還可以活成另一種模樣。
中國台灣黃金年代的天後們,幾乎都将李玟視為目标,楊丞琳與蔡依林稱其為人生中第一個偶像。
蕭亞軒更是稱自己決定成為歌手,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李玟的存在:“她太過完美,讓我妄想自己能夠有朝一日活成她的模樣。”
李玟去世後,王力宏也曾回憶起90年代,兩人剛剛出道的那兩年,常常一起相約去打保齡球:
“我至今仍記得她是派對的焦點,每個男生都迷戀她,但都以為她高不可攀,她有燦爛的笑容、感染力強烈的笑聲以及超凡的個性。”
李玟舊照
1996年,李玟簽約索尼唱片,開啟國際化歌手的路線,她接連推出兩張專輯——《Di Da Di暗示》與《SunnyDay好心情》。
《Di Da Di暗示》在推出不到三個月,就賣出了180萬張,橫掃當年各大獎項的同時,還登上了美國Billboard排行榜。
李玟《Di Da Di暗示》封面
1998年,李玟以亞洲中文區唯一代表的身份,出現在法國世界杯足球賽開幕式上,獻唱了單曲《顔色》,同時也開啟她不斷成為“第一”的時代:
第一位登上奧斯卡金像獎演唱的華語歌手;第一位進軍美國歌壇發行英語唱片的華語歌手;也是第一位被NBA大聯盟邀請,獻唱NBA開幕式的華語歌手。
登上奧斯卡頒獎典禮演唱的李玟
李玟與姚明
毋庸置疑,那些年李玟是當之無愧的天後,看起來耀眼且難以接近。但接觸過她的人,都會被她大大的擁抱,平易近人的笑容以及從不吝惜的鼓勵所感染。
蔡依林曾在一次頒獎典禮背景見到李玟,李玟不僅為她加油,還将“接力棒”傳到了蔡依林手中:“現在是你要為我們華人争光,我為你驕傲。”
蔡依林與李玟
蕭亞軒也曾講起李玟對她的關照,她曾對蕭亞軒說:“我把你當作我的小妹妹,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和我說,我會保護好你。”
在李玟的告别儀式上,蕭亞軒哭着講起這段往事:“我從小就是單親家庭長大,一直都在當長姐,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你是我的小妹妹。”
“隻有她,對我說了這句話。”
蕭亞軒懷念李玟
李玟離世前,經曆了長達三天的搶救。
在那三天裡,她八十多歲的母親早上九點出現在醫院,晚上十一點離去,因為學過中醫,母親每天都會在李玟頭頂紮針,不願放棄。
實際上,在被送往醫院之後,醫生便宣布李玟已腦死亡,無力回天,但李玟的姐姐懇求醫生再搶救一下:
“我媽媽40多歲沒了老公,我小妹就在那個時候出生,求求給我媽媽一個機會,不要讓她再失去女兒了。”
李玟母親與三個女兒舊照
李玟的父母都畢業于北京大學,兩人相識相戀于校園,畢業後結婚生子,先後生下三個女兒。
遺憾的是,年紀最小的李玟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在她出生前幾天,父親因急病離世。
丈夫去世後,有人曾勸李玟的母親,三個孩子很難養活,不如将最小的女兒送給别人,雖然母親并未理會,但恐懼卻始終盤踞在李玟心中,久久未能散去:
“從那時候我就害怕被遺棄,總想着花更多時間,去讓旁人開心,是以總是笑着,希望别人能喜歡我。在鏡頭下也總希望帶給大家一個開心快樂的形象。”
對于女兒,李玟的母親要求十分嚴格,無論是上學還是後來進入演藝圈,她都進行着極深的掌控。
比如《卧虎藏龍》邀請李玟演唱主題曲時,她最初表示拒絕,原因是歌曲太過古典,與她過往曲風不符,在母親的堅持下,她才改變心意演唱這首歌。
入行後拿下多個華人第一時,有人問李玟感受如何,她想了一下回答:“我媽媽肯定很喜歡,就像在學校的時候,她總會想辦法確定你拿第一名。”
因為嚴格,李玟的母親還被評為“演藝圈四大星媽”,剩下的三個分别是王力宏、順子與範曉萱的母親。
小S采訪李玟聊起娛樂圈“四大星媽”
但對于母親的嚴格,李玟從未有過叛逆與抵抗,因為她知道,為了撫養自己與兩個姐姐,母親受過太多苦。
父親去世後那幾年,母親帶着三個女兒先是從深圳去往香港,剛到香港時,母女四人甚至沒有房子住,隻能露宿街邊。
幾年後,因為工作原因,她們又去往美國定居。身處異國他鄉,又帶着三個年幼的女兒,李玟母親的生活過得并不輕松,那時她需要同時打幾份工,才能夠養活一家人。
也正因為此,對李玟而言,讓母親幸福與開心,是始終貫徹在她人生中的目标。
她曾在演唱會上邊哭邊感歎“媽媽是我的一切”,給媽媽買下一套夢想中房子的那天,更是被她稱為“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李玟與母親
與此同時,母親對于完美的追求,也很大程度影響李玟的事業心。
李玟曾說自己的人生字典中沒有“累”這個字,一旦工作起來,就像一個“自虐狂”。
入行多年,她常常排練一天隻吃一塊巧克力或香蕉,在任何一場演出的前三個月,她會戒掉所有具有刺激性的食物——辣的、炸的、甜的、冰的,她一概不碰。
李玟釋出第一張英文專輯時,唱片公司曾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釋出會,沒料想當天,她患上了嚴重感冒,高燒不退。
從業人員問李玟是否要取消釋出會,她卻隻要了五分鐘用來恢複狀态,當天,她在舞台上唱跳了45分鐘,結束後,虛弱到隻能被從業人員抱回去。
參加《我是歌手》時,每一首歌她都會確定在競演前演唱100遍,縱使那時她已經出道20多年,是業内當之無愧的大前輩。
曾經有人問李玟,為什麼這麼能吃苦,她回答:
“成為第一名一定要打破限制與栅欄,但如果我打破了,也意味着其他亞洲歌手能夠意識到,自己也可以打破。”
縱使她比誰都明白,這一過程有多麼艱難,以及要經曆多少痛苦。
2016年,在獲得《我是歌手》冠軍後,李玟接受了一次采訪,當被問及最怕什麼時,她回答:“我害怕被大衆遺忘。”
30歲出頭時,李玟曾在許多場合表達過對于唱歌的喜愛,她甚至設想過,就算日後結婚生子,也要繼續站在台上唱歌。
但同時,她又稱自己身上有極其傳統的一面,“我希望能做一個百分之百的太太,給丈夫和家人全面的照顧。”
2011年,李玟宣布與戀愛8年的男友樂裕民結婚。
兩人的婚禮斥資近1.5億,舉辦得極其奢華——知名歌星表演,2萬平米的宴席場地,從巴黎空運來的食品鮮花。
因為賓客陣容過于奢華,甚至有媒體稱這場婚禮為“上流社會的流水宴”。
婚禮上的李玟
李玟的丈夫樂裕民比她大17歲,曾連續多次被美國《巴倫周刊》評為“全球最受尊敬的30大CEO”,在此之前,他經曆過一段婚姻,擁有兩個女兒。
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李玟與丈夫及兩個繼女的關系都非常融洽。每到大小節日,她總會為丈夫送上驚喜,繼女在學校的各種活動,她也都準時出席,并在社交網絡上不斷表達對女兒的愛意。
李玟的姐姐在接受采訪時稱她為“一個好妻子,好繼母”。
李玟與樂裕民及其兩個女兒
過程中,李玟也曾嘗試擁有自己的孩子,婚後幾年,她幾次停止工作,嘗試備孕,甚至在采訪中大方承認自己正進行“人工受孕”:
過去李玟很怕打針,為了懷孕,她連續打三周針以抽取一顆卵子,這樣的嘗試,李玟進行了九次,都以失敗告終。
這也成為她人生中的一大遺憾,離世前接受采訪時,她依舊談及想要成為母親這件事:“我覺得永遠是抱着希望,可是也不要期望太高,平常心,有就有,沒有也沒關系。”
雖然據李玟姐姐所言,在離世前,李玟已被抑郁症困擾多年,但婚後那幾年,她呈現在大衆面前的狀态,多數時候都是積極且陽光的。
直到進入2020年,李玟開始罕見在社交網絡上展露脆弱。
先是5月,李玟釋出了一張将頭發剪短的照片,并配文“這輩子隻有自己永遠伴随”,與此同時,有港媒爆出李玟老公出軌的消息。
7月,她再次釋出微網誌,感歎“要醫治破碎的心靈,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時間的”,關于李玟婚變的消息,開始頻繁出現。
李玟釋出的微網誌
面對大衆的猜測,李玟并未公開給出具體回應,隻不過,從她釋出的微網誌内容中,可以看出,她開始在家裡看一些與心理學有關的書籍,嘗試振作。
在與粉絲互動時,李玟也恢複了曾經的積極狀态:“所有的東西都會好起來,讓我們互相支援,互相鼓勵。”
2021年,李玟重回大衆視線,她參加晚會、接受采訪,還接連出演了包括《聲生不息》《奔跑吧》《中國好聲音》等多檔綜藝。
參加《聲生不息》時期的李玟
在這一過程中,李玟被确診乳癌,曾經的腿部舊疾也因為忙碌的日程複發,2022年底,在錄制完最後一期《中國好聲音》三天後,她接受了乳腺癌手術。
幾個月後,她又迎來了被其稱為“人生最大挑戰”的腿部手術,也正是在這一時期,她決定與相識20年的丈夫離婚。
接連不斷的打擊出現在李玟人生中,但她似乎依舊沒打算認輸。
手術後幾天,李玟釋出了一條恢複視訊,視訊裡她正在進行複建,重新學習走路,她說:
“我是女戰士呢,我啥都不怕,什麼都準備好了。”
腿部手術後,李玟釋出的視訊
2023年,李玟出道30周年,在接受呂彥妮采訪時,她講起自己前不久又唱了一遍電影《花木蘭》的主題曲《自己》,唱着唱着李玟突然哭了:
“從小到大,我隻知道為歌迷而活、為工作而活、為我家人而活,我沒有想到其他……從來沒有為我自己活過。”
“我不想再做我以為的自己,我就想做自己。”
如今看,這也成為李玟故事之中,讓人尤為痛心的片段:當她決定要為自己努力活一次時,人生卻就此戛然而止。
李玟離去已經整整一年了,因為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沒有人知道,在決定離開這個世界時,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在長達48年的人生中,李玟曾像太陽一樣,永遠充滿活力,源源不斷向周遭輸送快樂與愛,為了自己熱愛的事業不斷“戰鬥”,書寫着一代人的流行與風格取向。
直到當她離開後,人們才發現,原來在漫長的時間裡,她曾經曆過那麼多心靈上的痛苦與身體上的桎梏。
縱使如此,她依舊是人們心中那個永不服輸的女戰士,人們談及她時,想起的仍是她留下的自信、力量與爽朗的笑聲。
或許正如《聲生不息》官微對李玟的悼念詞:“我們在感受溫暖時,沒想過太陽會落山。 歌手李玟,一路走好。 世界會記着你的餘溫。”
時間在流動,但是屬于李玟的光和溫度,永遠不會散去。
(摘編自微信公衆号最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