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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的散裝服刑故事(五十五)

女監篇

依在女監給自己裝上了一個冷硬的外殼,卻改變不了内心的柔弱,内心的溫順,服刑改造還是漸漸進入了正軌。

這時候,她才發覺,服刑改造其實是在潛意識中希望現實是幻境,漸漸地把自己迷失在其中,渾渾噩噩,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在二者之間苦苦掙紮。

其實依這人小時候是有些頑劣,不過畢竟是個女孩,也調皮不到哪兒去,并且随着年齡的增長頑劣氣息也就随之喪失殆盡,無非也就是在家裡因為受慣了嬌縱而顯得霸道了些。

尤其是與我相識相戀以來更是盡一切努力以溫順以善解人意來博取我傾心的愛戀,在旁人面前也從來都希望以尊重換取尊重,以了解換取了解,總之很在乎旁人對自己的評價。

而要說到勞動,換成是在社會上,閑極無聊,可以上街逛逛商店,看看電影,找人聊聊天,搓搓麻将,變着法子地消遣。監獄裡是無法跟社會上相比的,幹活的時候不免也覺得太勞累,可要是真正閑下來的話,不說三天五天,就是一個下午都會感到無所适從,渾身不得勁。

死刑犯的散裝服刑故事(五十五)

說穿了當時依之是以那樣做,也隻不過是因為懷疑一切,包括眼睜睜的現實在内的一切。唯恐一不留神又受到傷害,是以要制造一層僞裝,一個看似堅硬無比的外殼,把脆弱的自己,脆弱得心靈時時都在因為恐懼而戰栗着的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以免一次又一次無休止地受到傷害,而并不是一定要弄出點什麼事來。

盡管說入獄的時間還很短,不過依也已經了解到警官們恨不得掌握所有的服刑人員所有的思維和心理,恨不得把所有的服刑人員都在她們面前都變成透明人。以便她們總是能夠及時發現所有不利于監管安全,不利于教育改造的心理活動,及時阻止違規和不良行為發生,順利地把她們認為正确的思想觀念灌輸給每一個服刑人員,日益達到徹底改造的目的。

誰要是一言不發,她們就無從掌握那人的心理活動和思想動态,就會感到不安,就會千方百計地叫那人開口說話。

依保持沉默,在生産勞動中故意吊兒郎當,就是要引起她們的注意,随後做足跟她們對抗的樣子,讓她們對她有所忌憚,更在同改們面前顯露自己就是跟警官也敢對着幹,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足夠的膽識,也足夠堅強,誰要想随意為難她,就會付出不小的代價,讓她們對她望而生畏,進而達到保護自己的目的。

死刑犯的散裝服刑故事(五十五)

自那天監獄長親自做依的說服之後,監區警官們找依談話的時候越來越少了,而依也覺得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對警官的偏見一時間不可能消除得了,對管理層同改仍然橫豎看不慣,免不了總是冷嘲熱諷,不過也不再時時刻刻橫眉冷對。

除此之外就隻不過是顯得多疑,時時在提防有人設計暗算,至于學習方面也隻不過是敷衍了事,可監規紀律在她看來就算是非得要嚴格地遵照《行為規範》規定的條文逐條落實的話,也未必就如很多同改所說會“活不出去”。因為《行為規範》上所作的這些規定是作為一個正常人所應踐行的準則,而這些規定與她失去自由前生活中的日常言行并沒有太大的距離。

說到生産勞動,依更是認為既然監區所下達的生産定額非完成不可,那麼遲完成又哪如早完成?勞動時間噪音那麼多大,也不管你是不是願意,都非得要端端正正地坐在操作台前,那麼軟磨硬泡結果完不成任務,不得不延長勞動時間,在那裡多待幾個小時,又哪如争取提早完成任務,早點離開工廠中的房間?

死刑犯的散裝服刑故事(五十五)

還有相比之下,這服刑改造依還是覺得就數幹活的時候最踏實,由此甚至希望除了就餐和睡眠時間外最好一直在幹活,一門心思都投注到了幹活上邊,就再也顧不上想那些一有空閑就不可能不想,而想了又隻會傷痛、憂慮或是憤懑的事。是以生産上依又成了所在的小組上包幹警官趙薇薇很少操心的少數幾個人之一。

不知不覺中,春節來到了。春節對傣家人來說本算不得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嚴格地說根本不是節日,不過自從追随我回轉大理之後,這麼多年來,每個春節依都是與我在大理這邊度過的。

依受此影響,久而久之,也把春節看作是一年中最盛大最隆重的一個節日了。

由此,和任何一個在監獄服刑改造的服刑人員一樣,對世人來說濃郁着溫馨、快樂和幸福的新春佳節對依來說也像一場瘧疾,随着春節的到來,由思鄉思親而起的憂慮、牽挂、傷感、痛苦等等離愁别緒在心底裡無邊無涯地泛濫開來,從腦際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死刑犯的散裝服刑故事(五十五)

所不同的是周圍的同改們有的踴躍參加監區組織的文體活動,以盡情的娛樂來淡化這些愁苦;有的埋下頭來一封接一封地寫家書,把所有的思念和牽挂,所有的傷所有的痛都宣洩在一張張信箋上,也不管一枚枚郵票是不是能承載那麼沉重的負荷;有的昏天黑地地看電視看影碟,有的則以尋釁吵嚷甚至打架來宣洩内心無法抑制也無從排遣的萬千起伏的情緒。

而依卻常常一個人盤膝坐在床上,心說要想就想想自己想想媽媽和姐姐們,就是别想我,可就是止不住對我的思念。

這思念有時很清晰,有時很模糊,有時又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可不管是清晰還是模糊,每次收回自己思緒的時候一例感到很茫然。明明是剛剛追憶過與我共有的甜蜜往事,轉過頭來就想不起我的面目來了。有時甚至懷疑自己和我是不是有什麼關系,輕輕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影影綽綽的盡是高大健壯的身影,似乎都是我,又似乎都不是我。

死刑犯的散裝服刑故事(五十五)

依心想,我離開家鄉,我孤苦伶仃地四處漂泊,我被判刑入獄不全是為了林風嗎?可是林風究竟是我什麼人?夫妻嗎?既然是夫妻為什麼離開我,任憑我枯葉随風般地四處飄零,淚水灑遍南來北往的足迹?任憑我在這裡受盡折辱牽不到他的手?或者,他什麼都不是,就隻不過是一個影子,想要依靠依靠不上,想要擺脫卻擺脫不了的影子!

想着想着,心裡就會突然感到自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感到異常空虛,異常恐懼。

接着又想,沒有了就沒有了吧,倘若能夠忘記林風,倘若真正什麼也沒有,那麼所有的傷心、痛苦、彷徨、迷茫這一切不也就無從談起了嗎?那豈不是再好沒有了?

想着想着,也說不清是空茫還是沮喪,漸漸地在床上蜷起身子,恍恍惚惚地進入夢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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