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梧桐缺處明：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六十三、明天和意外

金雲菲一直都不是那種主動挑起事端的性格，她在五一一宿舍裡的人氣絕對不亞于有些清高的周煜，看周煜瞪着眼睛有點要發火的樣子，李衛東的護士女朋友趕緊打圓場，她半開玩笑的說道：“明天肖達乾要一分為二才行。幸虧是今天，否則要一分為三。”

大家都笑起來，楊美燕也怕鬧出不愉快，她趕緊拉了拉周煜的胳膊：“煜煜，達乾要是願意來接電話就來了，你可别強迫他啊！”

周煜終于沒發作出來，但也有點情緒：“哼！誰管得了她啊！肖達乾，你讓我對男人這個群體都很失望。”說完穿起衣服來就走。

這有點不歡而散的樣子，巴勇趕緊說道：“煜煜，你先别走，我們一起照個合影。衛東，你借來的相機呢。我們就此一别，說不定下一次就沒有這種範圍的聚會了。來，大家都舉起杯，一起祝新年快樂！”

周煜也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她隻好聽了巴勇的意見，大家紛紛合影留念，這個一九九一年最後的時光就這樣匆匆過去了。

散場的時間并不算晚，還不到九點，除了陳國文和謝道中在宿舍裡打掃戰場外，衆人一起下樓，先送周煜和楊美燕去女生宿舍，肖達乾則準備去送雲菲回電視台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但大家沒走幾步，看校門口有一輛閃爍着紅色燈光的救護車飛馳而來，即便在校園内也并未減速，大家紛紛躲避。看救護車停在了教師家屬院門口。那裡距離女生宿舍很近。

救護車停下來後，有兩三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跳下來，與此同時家屬院門口有人在接應，有個人喊道：“在六樓上呢，我夫妻比較胖，可能不好擡。”

醫護人員喊道：“那你找幾個鄰居或者學生幫忙吧。我們車上就三個人，司機不能上去。”

肖達乾和巴勇對望了一眼，他們聽到了說話的人是他們專業的羅教授，難不成他家屬身體出問題了？想到這裡兩個人幾乎沒猶豫，往前就跑，其他幾個人也跟着過去。

肖達乾喊道：“羅教授，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羅教授是個很瘦的中年人，他也就是五十多歲，開始沒看清是誰，隻是有點驚訝，他一邊帶着醫護人員往家屬院裡跑一邊回頭看，等大家跑近才認出肖達乾和楊美燕，不由點頭：“哦，是你們啊，太好了，我夫妻心髒病犯了，這不是我打電話叫了120，你們要幫着擡擡就太好了。”

肖達乾馬上答應了，周煜則大聲說道：“要是心髒病可不能随意走動，羅教授，您家裡誰看護阿姨呢？”

他們已經跑到了一座家屬樓前，這是個六層樓，樓梯裡擺了很多東西，即便是羅教授很熟悉環境，還踢翻了一些樓梯上的花盆之類雜物，那個年代電梯很少，從一樓爬上去都氣喘籲籲。

羅教授在六樓東戶，他家是那種老式二室一廳的結構，中廳很小，擺了一張餐桌，其中一間房子是用來做客廳的，即便是東南大學的教授也隻是這種居住條件。羅教授的夫妻躺在卧室床上，旁邊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正在大哭，嘴裡嘟囔着：“華華，你可不能死啊！”

醫護人員很專業，上樓時就已經開始準備器械，看到這副場景馬上就沖了過去開始給病人檢查。周煜和李衛東的女朋友也懂醫學，沖上去幫忙，羅教授更是湊到妻子面前，大聲喊着她的名字：“光華，路光華，你堅持住，大夫來了。你一定沒事的。”

肖達乾并沒有站在最前面，他和其他幾人都站在了中廳裡，但聽到了醫生的一句話：“不行了！早就行了！”

羅教授身體晃了一下，他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老路，你可别吓唬我，你醒醒啊！”旁邊老太太已經考試嚎哭起來。

周煜比較冷靜，她沖到前面蹲在病人身上開始做心髒複蘇，還毫不避諱的做人工呼吸，李衛東女朋友則讓救護車上的大夫給注射一針強心劑：“再争取一下，說不定是假死現象呢？”

醫生顯然見到的這種事情太多了，他們比周煜要冷靜的多：“這位女士至少已經去世十五分鐘以上了，我們是八點十分接到的電話，從時間上判斷，她當時就應該去世了。家屬節哀。”

羅教授哭了起來，肖達乾鼻子一酸也哭了，周煜依舊沒有放棄，她很努力的按壓着病人的胸腹部，那個嚎哭的老太太似乎也不死心，停止了嚎哭。楊美燕也擦起來了眼淚，她走進卧室扶住了羅教授。

巴勇和李衛東都歎了一口氣，肖達乾則搖搖頭，他們是男人，也都經曆過生離死别，都相信科學，周煜的不放棄是一種品德，但很顯然這位羅師母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在1991年最後一天，沒有等到1992年的第一縷陽光，真的說不上是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

金雲菲也被刺激到了，她忽然趴在肖達乾肩上哭了起來：“哥，我害怕！”

肖達乾拍了拍雲菲：“沒事，雲菲，沒事的！”

屋裡哭成了一片，最後周煜也終于放棄了，她很自責，喃喃說了一句對不起，這時那位老太太才又大哭起來：“女兒啊！光華，你咋就這樣不說一句話就走了呢。”

肖達乾也跑進屋裡，和楊美燕一起扶着羅教授，那兩位醫護人員則冷靜的多，要填寫資料，還要帶羅師母的遺體回醫院，鄰居也聽到消息跑過來看發生了什麼。羅教授老淚縱橫，說今晚和遠在國外的兒子打電話，可能是妻子和兒子之間為某件事有點争執，後來妻子就回卧室說躺一會兒，他并未在意，和嶽母一起在客廳房間看新年晚會，可後來聽到卧室有動靜，嶽母趕過去看時，妻子臉色已經烏黑，她以前有過心絞痛的毛病，家裡有急救藥物，隻是這次用藥似乎不起作用了，他急忙用家裡電話撥打了120。

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讓羅教授簽字，旁邊他嶽母卻暈了過去，周煜又沖過去急救，後來還是肖達乾冷靜，說趕緊送羅教授嶽母去醫院急救，同時把羅師母的遺體送到醫院儲存，幾個同學都安排了任務，有的去通知學校，有的去醫院辦手續，有的則在家裡陪着羅教授，現在事已至此，不能讓事件擴大化了。他留了李衛東和他女朋友、楊美燕在教授家裡，莊虎義則去通知學校，自己和巴勇、周煜則跟車去醫院：“雲菲，你自己回宿舍吧，我照顧不了你了。”

金雲菲也看出來事情的煩雜，她點點頭：“哥，我沒事的。你們也主意安全。”

肖達乾歎口氣，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在這個新年最後一天仍目睹死亡，貌似這一年看的太多這類事情了：“你也給書雁說一聲，明天估計我沒法陪你倆了。”

金雲菲繼續點頭：“嗯，哥，你處理大事要緊。”

肖達乾并未說錯，這兩天他格外忙碌，羅教授是建築專業的老師，他一直屬于那種書呆子類型，家裡都是妻子安排，這一遇到事情後就根本不知該怎麼處理了，學校裡得知資訊後發了訃告，而無論是家裡的羅教授，還是醫院裡的嶽母都離不開人，最麻煩就是羅教授的兒子在國外也趕不回來，是以很多事情都是肖達乾代為處理的，當然整個工民建專業的學生也都熱心幫着自己的老師，雖然遠說不上完美，可喪事也就這樣按部就班往前運作。

楚書雁聽雲菲說了這事後，也過來鞠躬吊唁，她在簡易靈堂裡看到了肖達乾，男朋友又有的疲憊不堪，楚書雁心疼了，她讓肖達乾下樓，找個沒人的地方抱怨道：“你最近怎麼回事啊？我不理你你就不找我了？哼，小心眼的男人。”

肖達乾苦笑：“看你想哪兒去了？我本來是今天安排着陪你去玄武湖遊玩呢，這1992年的元旦可不容錯過，誰知道會出現這種事啊。書雁，你和雲菲去散散心吧，我要把這件事處理完，羅教授中年喪妻，也夠可憐的。”

“唉，是呀，這就是人各有命。肖達乾，我們可要好好活着。哦，等你忙完這件事，來我家吃飯吧。我爸說特别喜歡和你聊聊。他最近可郁悶了，聽我媽說，弄不好我爸就要調整工作，從現在鎮江市委常委轉到某個省屬院校做黨委書記，那就沒有一點權力了。你開導開導我爸。”

肖達乾聳聳肩：“我可開導不了。我更喜歡聽他給我分析時政呢。書雁，你别擔心，我覺得你爸爸現在做的很對，國家改革開放是大勢所趨，誰也阻擋不了。”

楚書雁左右看看，見真的沒人就低聲說道：“你親我一下，這是1992年的第一天，我想有點意義。本來我想今晚和你一起在檔案館宿舍那裡吃飯呢。現在看沒機會了。”

肖達乾毫不遲疑吻過去，楚書雁也激烈的迎合，二人吻了足有三分鐘才放開彼此，肖達乾歎道：“我也想和你一起，這新年第一炮很有意義。”

“流氓！”楚書雁羞紅了臉推了肖達乾一下，“要不你晚上再去我家吧。”

肖達乾很想答應，可最終搖搖頭：“不行，明天羅師母就要遺體告别了，我今晚可能睡在他家。”

“我看着好多人都在他家，學校裡也有人處理這件事，地球離了你就不轉了？”楚書雁顯然不太滿意。

肖達乾還是很堅定的搖搖頭：“等這件事處理完了吧。最近我也沒什麼事情，我有個想法，打算春節前回老家一趟。我們專業需要自己聯系實習地點，是以好多人都回老家了。我可以借這個理由回去看看。”

“你畢業設計的題目有了嗎？我給你個建議，你可以設計鎮江揚州大橋的相關内容，這個項目已經立項了，你可以去鎮江那邊實習。上次你實習的那個建築機械廠現在也參與其中了。”

“這個主意挺好！我好好考慮一下，對了，楊美燕說要和我一起做畢業設計，帶上她可以嗎？”

楚書雁撅撅嘴，她不是對楊美燕有意見，隻是覺得楊美燕和周煜走得太近，不過最後她還是點頭了：“随便你啊！你要參與那個項目，我讓我爸給你找找人。”

肖達乾笑了：“好！書雁，拜托你了！”

“滾，和我還客氣什麼？要不明天晚上你沒事了就來我家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