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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産、開發區已過氣,新能源開發成西部經濟“強心針”

作者:钛媒體APP
文|華夏能源網

駕車旅行去西安,在距離西安尚有三四十公裡的鹹陽高速路上,放眼望去,路兩旁一片又一片爛尾樓映入眼簾。進入鹹陽市區實地考察一番,這些爛尾樓不乏恒大、融創的項目,大多都是二三十層,剛剛封頂就因開發商資金鍊斷裂而爛尾。

宏晔仁和天地,是鹹陽最著名的“爛尾樓”,2014年靠着一張圖紙就開售了,售價4000元一平米。馬路對面就是著名的鹹陽中學,好多業主奔着這座中學閉眼“上車”,結果到如今,孩子都快畢業了,樓還沒建好。

鹹陽僅是一個縮影。在上一輪房地産、開發區投資熱潮中,不少西部省份都灰頭土臉、铩羽而歸甚至泥足深陷。随着房地産向白銀、青銅時代大撤退,西部城市寄望于房地産再回頭恢複元氣,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始于新千年的“西部大開發”,已經開展了20多年,開發熱潮一浪高過一浪。值此經濟下行、房地産大收縮時代,西部大開發亟需一個強勁的投資新抓手,這成為了西部省份急切尋找的破題良策。

關鍵時刻,中央明确點題,為西部大開發送去“錦囊”。4月23日,新時代推動西部大開發座談會于山城重慶召開。習總書記在會上表示,促進西部大開發,要“加快建設新型能源體系,做大做強一批國家重要能源基地”。

早在朱镕基任國務院總理的時代,西部大開發的思路之一,就是利用好西部的能源資源優勢。西部地區煤炭、石油、天然氣資源豐富,當時設想,如果能夠有效提升一次能源價格,那西部省份的經濟發展就能取得長足進步。

而此番重慶會議提到的思路,結合新時期的具體情況有所更新。同樣是在能源資源禀賦上做文章,煤油氣還需要依賴價格以及能源大通道的運輸,且煤油氣總有枯竭的時候,而圍繞風光新能源做文章就大為不同了,它可再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未來前景不可限量。

目前,包括青海、甘肅、甯夏、新疆、陝西以及内蒙古在内的西部各省,業已火力全開展開了新能源開發競賽,要在後房地産時代将新能源打造成新的投資拉動增長點。這些思路的落地,不僅對振興西部經濟帶來新希望,更是驅動新能源産業發展的強大動力。

新能源投資大幕拉開

風光新能源項目建設周期短、見效快,在經濟增長乏力的當下,地方政府樂于推動這類項目大量上馬,這帶來的不僅是GDP政績,更是綠色發展的口碑。

以新疆為例,僅2023年上半年,其新能源電源、電網投資金額就達到了364億元,直接拉動地方經濟增長約1.85個百分點,提供新增就業崗位約2700個。2023年,新疆GDP增長6.8%,近兩個點的新能源投資拉動,居功至偉。

再以蒙西阿拉善盟為例,華電、華潤等多家央企參與開發内蒙古騰格裡沙漠新能源基地,2023年2月簽署投資協定,總投資額約860億元,這是阿拉善曆史上單項投資額度最大的項目。該項目既能拉動經濟增長,還可順勢發展新能源裝備制造業,并帶動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建設。

另以青海海南州為例,在占地面積600平方公裡的戈壁灘上,一座新能源基地拔地而起,目前已經建成1500萬千瓦的光伏“玻璃海”,據稱是“全球最大光伏基地”。未來還将有新增裝機陸續上馬,該新能源基地累計投資超過2500億元。

新疆地廣人稀、地大物博,這裡的煤炭、棉花、瓜果全國聞名,但由于交通不便、運輸距離太長,出疆銷售異常艱難。晚清時期,左宗棠輿梓入疆,有感于新疆的千裡荒漠,栽種了“左公柳”要引春風度玉關。如今,新能源的春風正吹綠了這裡的大片土地。

新疆的風光資源優勢突出。風能方面,全疆平均風速超過5米每秒的地方占總面積的70%以上,尤其是布爾津、鐵門關、伊犁等地,年平均風速超過7米每秒;太陽能方面,新疆全年日照小時數超過2700小時,全日照日數達到220天以上,尤其是博爾塔拉、塔城、昌吉等地,太陽輻射能達到每平方米每年1900千卡以上,是全國最佳太陽能資源地區之一。

不失時機、盡快有效建設大型新能源基地,新疆這樣的西部省份可謂是得天獨厚,對于這樣千載難逢的曆史機遇,豈能擦身而過?

從總的投資額看,西部地區面臨的機會是萬億級别的。

目前,國家級新能源投資項目,包括分批次的風電、光伏大基地和“沙戈荒”大基地,新能源規劃總量超過6億千瓦,這相當于30個三峽水電工程。這些風光項目基本要在2030年前建成并網。

那麼,這6億千瓦的風光電源項目總投資有多大?據多名業内人士測算,按照一個百萬千瓦級風光項目投資40億至50億元計算,風光大基地和“沙戈荒”基地僅新能源電源投資總規模就約為3萬億元。

這3萬億中還不包括特高壓。假設6億千瓦風光大基地和“沙戈荒”基地項目當中有六七成需要外送,那麼至少就需要配套建設二三十條特高壓,按照每條特高壓近200億元的投資量計算,特高壓投資就至少要五、六千億元。

也就是說,這一波西部新能源大基地建設,總投資額将逼近4萬億元,這真是“潑天的富貴”。

還不止于此。據中國工程院院士舒印彪近日給出的數字,到2060年實作碳中和,屆時風光新能源将達到50億千瓦,其中,中東部的分布式占比20%,也就是10億千瓦。那麼,包括風電、光伏在内的西部集中式新能源,至少要有近30億千瓦的體量。

從這些角度來看,西部地區的“新能源大開發”熱潮,目前才剛剛拉開序幕,海量的投資正陸續到來。

時來天地皆同力

盡管西部擁有中、東部無法比拟的優越風光資源,同時各地政府在投資新能源這件事情上表現得極其熱切。但是,讓新能源接替地産、開發區挑起經濟大梁,沒有各種條件的成熟,光靠西部各省區政府自己,難度非常之大。

這首先就需要仰仗中央“雙碳”決策的助推,以及由此而來的西部新能源集中開發。

三年前的2020年9月,中國在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上向全球莊嚴承諾“2030年碳達峰、2060年碳中和”的宏偉目标。對于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大國來說,做出如此超前的“雙碳”決策,是十分不容易的。

“雙碳”目标出爐後,中國在發展可再生能源上的力度明顯加大,在沙漠、戈壁、荒漠地區加快規劃建設大型風電光伏項目,并計劃在2030年将風電、光伏發電總裝機規模提升至12億千瓦以上。而這麼大規模的風光裝機,一半以上布局在西部地區。

此番新時代推動西部大開發座談會提出“做大做強一批國家重要能源基地”,則是中央從促進西部大開發的角度,再次表達了對西部各省大力開發新能源的堅定支援。

中央支援之外,電力央企的蜂擁而入,也是西部各省區做大做強新能源基地的最基本條件。

風光大基地項目是100萬千瓦(相當于1吉瓦)起步,投資最少要四五十億;“沙戈荒”基地是1000萬千瓦起步,投資至少要四、五百億。加之新能源項目不像房地産開發那樣,有張圖紙就能收錢,房子傳遞就實作資金回籠,新能源項目的回報期漫長很多。

正因如此,新能源大型項目投資基本以央企為主體,民營企業沒有十足的驅動力和财力來做這件事。

央企的一大優勢,是較低的融資成本、較高的融資信用。即使央企自有資金比例僅有20%,也可以拿到銀行的低息貸款,授信、續貸均無憂。正因為如此,如果央企對新能源項目收益率要求是6%,隻要跟貸款利率之間有一個利差,就能夠覆寫人工等基本營運成本。

在相應中央政策的訓示下,以五大發電央企為首的投資主體已經迅速下場,成為西部新能源大開發的“主力軍”。

目前已經确定下來并開始建設的風光大基地、“沙戈荒”基地項目,國家能源集團達到4000萬千瓦;國家電投、華能分别超過2000萬千瓦;三峽集團接近2000萬千瓦;大唐集團超過1000萬千瓦;中廣核、京能集團均超過500萬千瓦。

央企在西部的新能源大開發,為地方貢獻了GDP、貢獻了就業、貢獻了稅收,還在貢獻了産業。很多央企到地方建風光項目,都建了一些配套産業,有的在為地方捐贈了公益項目,比如修條路、建個學校等。

凡此種種,央企在西部的新能源開發為西部帶去了經濟活水,是驅動西部将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的強大動力。

期待産業遷移“重頭戲”

西部各省區建設新能源基地堪稱“衆人拾柴火焰高”,但是新能源建設本身并非一本萬利,能源轉型是個世界級的難題,要把新能源基地這篇文章做好、做足,也并非沒有挑戰。

在新時代推動西部大開發座談會上,提出“做大做強一批國家重要能源基地”的同時,習總書記同時還指出,要“加強管網互聯互通,提升‘西電東送’能力”。也就是說,西部地區一大批新能源基地建起來之後,還要解決好消納問題,發揮出項目的效益來。

到2030年,西部地區新能源規模就将超過6億千瓦,遠期的2060年,這一規模更是有望達到30億千瓦。如此大規模的綠電如何實作消納?

實際上,下一步如何解決消納難題,對西部各省區意味着更大的機遇。

消納問題的傳統解法是靠特高壓,實作“西電東送”。但正如華夏能源網在此前報道《國網投5000億建設“新型電網”:大電網如何比對新型電力系統要求?|深度》中提到,特高壓通道的規劃與營運也正面臨一系列難題。業内專家曾指出,現在的“大基地+特高壓”“分布式能源+配電網”的模式,并非新型電力系統的終極解決方案。

是以,在建設特高壓之外,就地消納是另一個确實可行的思路。

如何就地消納?這就帶來了新的産業機遇。目前來看,以下幾大方向非常值得期待。

第一,綠氫制取帶來産業投資機遇。比如,内蒙古、甯夏、甘肅等地目前都在積極布局“離網制氫”。

風光新能源占比的不斷提高,推高了棄風、棄光率。而綠氫作為長周期儲能的有效媒體,在消納過剩的新能源電力上展現出了巨大的潛力,在風光大基地就近離網制氫,可以降低風光發電對電網沖擊、就地消納新能源電力,有望成為未來重要的消納方式。

第二,新興産業向西部遷移。青海、内蒙古乃至新疆,近年正以低價綠電吸引來大批光伏制造企業進駐。天合光能、晶科能源、通威股份、協鑫集團、青海麗豪等衆多新能源龍頭企業,都在西部地區大規模投建産能。

在青海省西甯(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南川工業園區,一條主幹道上彙集了十多家光伏龍頭企業,形成了“光伏一條街”,完整的産業鍊聚集。在這個開發區,用電量已經接近青海省用電量的一半,區内多晶矽、單晶矽、光伏元件産量激增的同時,也大大促進了青海省新能源的消納。

此外,可以預見的是,制造業向西部遷移,均屬于連續的、不可調節的負荷,将對西部地區的電網更新帶來挑戰。

是以,目前,青海正在歡迎更多可調節的負荷入駐。除了希望企業本身的負荷具有可調性,企業有電力響應的能力,同時也希望企業能夠配備儲能,在企業降本的同時促進新能源消納。這将帶來第三個産業機遇。

西部大開發二十年有餘,面臨的難題是産業根基不牢。設想一下,跟随着能源轉型的“指揮棒”,未來更多的光伏制造業、制氫業、紡織業、鋼鐵、水泥、電解鋁等諸多産業有序向綠電富集的西部地區遷移,那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景象?

過去十幾年的西部房地産熱、開發區熱,皆因當地吸引不來外來産業、留不住人吸引不來人,最終房地産、開發區建成了就在那裡“曬太陽”,甚至是沒有建成就爛尾了。事實已充分證明,房地産和開發區救不了西部經濟,而新能源大開發是有這個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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