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波音再遇“安全危機”，飛行過程中艙門爆開脫落，波音飛機真的還安全嗎？一場聽證會，波音公司前工程師當堂指出飛機品質缺陷，波音飛機可能在空中解體？面對輿論，CEO宣布辭職，波音公司内部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一）飛行時艙門脫落？波音飛機還安全嗎？
2024年1月5日，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 9型客機從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市起飛後不久，飛機後艙的一扇未使用的緊急出口艙門突然爆開掉落。機身一側出現了一個大洞，導緻客艙瞬間失壓。機上當時載有174名乘客和6名機組人員，慶幸的是，該事件未造成人員傷亡。
事故第二天，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暫時停飛由美國航空公司營運或在美國境内營運的波音737 MAX 9型客機，對該機型進行全面安全檢查。
經過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的初步調查發現，這架被傳遞給阿拉斯加的737 MAX 9，在離開波音工廠時就存在着嚴重失誤，安裝門塞所需的四個螺栓全部被遺漏了。
缺失的螺栓位置示意圖
對此美國運輸安全委員會表示，這次的事故是失誤。但是這樣的失誤，對于波音來說并不是第一次了。2023年12月，波音呼籲航空公司檢查飛機的方向舵，因為在一架飛機上發現缺少了一根螺栓。波音公司還表示，這是出于“極度謹慎的考慮”。按照波音的說法，此次“脫落門事件”是否算是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不謹慎了呢？
王亞男（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航空專家、《航空知識》主編）：“螺栓的安裝，一定是操作工藝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可是勞工居然遺漏了。按照波音公司的生産流程，這樣重要的環節在總裝完成之後一定有一個檢查的過程，為什麼檢查也缺失了？是以這個問題絕對是一個低級的嚴重錯誤，它不是一個多麼複雜的或者需要多麼先進的技術手段來解決的問題。”
如此低級的錯誤發生在波音這樣的老牌飛機企業身上，實在是有些令人想不通。但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脫落門事件”并不是個案，波音飛機在僅僅半個月的時間裡，全球範圍内就發生了不少于8起不同程度的飛機故障問題。包括了飛機的駕駛艙玻璃開裂、無故沖出跑道、發動機起火等等。2018年10月和2019年3月，兩起波音737 MAX 8空難奪去了346條生命，引發全球對波音安全文化的質疑。難道波音飛機真的不安全了嗎？
陳建國（資深機長）：“波音飛機從整體上來說，它的安全性是很可靠的。從總體的事故率來說，它也是逐年在降低的。”
雖然從曆史上來看，波音飛機的事故率是在下降的。但現在更令人擔憂的是，波音内部出現了“吹哨人”，揭露公司在飛機制造環節存在諸多問題。
（二）“吹哨人”舉報 波音安全隐患由來已久？
當地時間4月17日，美國國會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針對波音公司的安全生産弊端召開聽證會。4名證人出庭作證，深度爆料波音公司的飛機制造缺陷。
爆料人波音前工程師薩姆·薩利赫普爾在聽證會的開篇陳詞中就将波音飛機存在嚴重的安全隐患道出：“我對于波音787和777客機的安全性有嚴重的擔憂，它們正在生産有缺陷的飛機。”
薩姆·薩利赫普爾在網際網路當中被稱為波音飛機的“吹哨人”，也是他将波音飛機的安全問題再次推向了一個新的熱度。因為問題直指波音一直以來為之自豪的夢想客機：波音787機型。
夢想客機787，是波音公司生産的寬體客機，由波音民用飛機集團負責開發。2011年8月，該機型獲得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與歐洲航空安全局的認證。當年9月，傳遞給全日空開始商業飛行。
但是這款本該星光閃耀的波音重磅産品，卻在2013年1月因為電池問題被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停飛。2014年，半島電視台針對這一事件進行了明察暗訪，并且制作了紀錄片《波音787：破碎的夢想》，曝光了波音飛機在生産制造中的各種問題。其中就包含波音飛機生産工廠中的房間勞工素質差，安全監管不到位等等問題。
還有一位比薩姆·薩利赫普爾更早的“吹哨人”，他叫約翰·巴尼特。2017年退休前，他為波音服務了32年，曾經是波音在北卡羅來納州工廠的品質管控經理。
2019年11月6日，約翰·巴尼特對BBC爆料說，在2016年的時候，他就發現波音生産的新機型夢想客機787的緊急氧氣系統存在缺陷，故障率為25%，這意味着1/4的系統可能無法正常使用。當危機發生時，乘客将面臨腦損傷甚至死亡的危險。
另外，在他接受其他媒體采訪時還提到，從2012年開始，波音公司就存在嚴重的品控問題：“我擔心波音品控的原因，要追溯到2012年波音公司開始取消生産過程中的檢查操作。”
在BBC采訪中，約翰·巴尼特還爆料稱，波音公司存在以次充好的問題。
對于這些指控，波音公司當然是一律否認。
今年3月9日，約翰·巴尼特在準備就一樁針對波音的訴訟作證前，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車中，當地執法部門稱他是自殺。但是3月14日，約翰·巴尼特接受友人電話采訪的錄音流傳出來，在這份錄音當中，約翰·巴尼特曾經告訴友人說：“如果有一天我自殺了，請不要相信。”
如今的“吹哨人”薩姆·薩利赫普爾也曾經表示受到過波音公司的威脅，所幸的是他最終站在了聽證會上。在薩姆·薩利赫普爾的另一段證詞當中，他提出了波音787生産品質中的一個非常細節的問題，這個後果将直接導緻飛機的解體。
為了求證薩姆·薩利赫普爾的說法，我們找到了2022年12月7日一家名為《航空周刊》的媒體發表的名為《新波音787修複細節揭示了其存在嚴重間隙品質問題》的文章。
文章稱，波音787項目從2019年以來就面臨着表面品質缺陷、墊片、間隙和超插部件等多種問題，這也是其一再推遲傳遞的原因。
而在這些原因當中，文章着重分析了該飛機的結構性品質問題。波音787機型最初的結構性問題是在垂直尾翼中發現的，但随着波音加強對機身的審查，從後部48部分一直到第41部分機頭元件，都發現了不合格和不合規的情況。
2020年4月，該款飛機被發現兩個後尾部第47節和第48節之間的表面輪廓存在過大間隙，在這一點上，“吹哨人”薩姆·薩利赫普爾在聽證會上也有相關的表述：“縫隙非常小，波音公司公關團隊喜歡稱它和‘頭發絲’一樣細。當你在35000英尺的高度操作時，和‘頭發絲’一樣細的縫隙，就是一個定生死的問題。”
《航空周刊》的這篇文章中提供了一張示意圖，我們可以看到第47節和48節的具體位置在哪裡，能清楚地幫我們了解問題所在。
那麼和頭發絲一樣的縫隙能造成多大的傷害呢？
王亞男：“今天的民用飛機是一個高精度的組合體，比如說民用飛機的機身部段是由幾個段組合起來，必須要非常精準地能夠扣合在一起。那如果部件的組合出現了偏差，麻煩可能就很大。”
就算是和頭發絲一樣細小的縫隙也會引發大的麻煩。甚至可能會如薩姆·薩利赫普爾所說，導緻飛機的空中解體。
（三）CEO宣布辭職，波音公司内部出了什麼問題？
波音公司在這一輪的輿論漩渦之中，用人和管理等方面的問題也成為被诟病的一大焦點。今年3月，波音公司宣布，其首席執行官戴夫·卡爾霍恩将于年底辭職。
波音公司首席執行官 戴夫·卡爾霍恩
卡爾霍恩于2020年被任命為波音公司首席執行官。當時，波音公司因為2018和2019年連續發生兩起737 MAX飛機緻命墜機事故，正經曆它自成立百年以來最為嚴重的一場公共信任危機。
卡爾霍恩是一名會計師出身，在CNN報道中，他在掌管波音公司的4年裡，把财務紀律放在首位。但當談到他作為首席執行官的生活方式時，這種節儉則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在CNN披露的一份波音公司監管檔案中，包括卡爾霍恩在内的4名高管，額外獲得了價值50萬美元的私人飛機旅行費用，而這些費用被記錄為公務旅行。三年間，僅卡爾霍恩一人的個人航空旅行費就高達979000美元。
卡爾霍恩上任時，波音因為737 MAX停飛和新冠疫情背負了超過300億美元的債務，他任職期間波音公司不光面臨美國聯邦航空局的多次審查，傳遞的飛機數量也在減少。根據路透社給出的資料，波音公司的股價已經下跌了近43%，競争對手空中客車公司的市值同期則增長了26%以上。
但是波音内部這種種問題僅僅是一個卡爾霍恩就能造成的嗎？網傳一篇名為《自殺任務：波音公司如何對待那些還記得如何制造飛機的人》的文章，被認為其全面而真實的分析了波音公司内部存在的問題。
這篇文章發表于2024年的3月28日，也就是波音爆料人，前工程師約翰·巴尼特在車上疑似自殺之後。文章中指摘最多的就是波音前CEO之一的吉姆·邁克納尼。作者稱，吉姆·邁克納尼不具備優秀的上司能力，他排斥隻關心飛機完整性而不關心股票的人，甚至将波音飛機的生産和品質把控推給了供應商。
也正是在他的任期内，波音夢幻客機787出生了，然後就快速走下神壇。有媒體報道稱，吉姆·邁克納尼上司下的波音公司，已經成為首先是一家金融企業，其次才是一家航空企業。
近期在緻波音員工的一封信中，卡爾霍恩将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脫落門事件”稱為波音公司的分水嶺時刻，這家曾經光芒四射的航宇巨擘面臨史上最強指控。波音能否屹立不倒，如今還很難定論。
制片人：梁茵
編導：楊新烨
編輯：于二丫 張希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