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素色溶漾都淨
一百一十三
司徒聰的毛筆字寫得很漂亮，是以孝子名單就由他書寫。明天一大早，司徒聰的父親就要入殓了，衆人又商量了些，便都離去，三個孩子雖然都已長大，但因為是晚輩，是以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間不出聲。
透過司徒聰父親的喪事，葛玮知曉了當地的風俗，就是孝子名單是隻寫兒子兒媳，不寫女兒女婿。兒子是全名，如司徒強、司徒壯和司徒聰。兒媳是某某氏，如葛玮，就是司徒葛氏。孫輩，兒子家的男孩可以上孝子名單，女孩不行。
至于墓碑，則隻能刻兒子家成員的名字，孫女可以寫全名，但妻子依然是某某氏。這也是為什麼葛玮提出把自己一家三口的名字從孝子名單中劃掉的原因之一。
對于這種所謂的傳統風俗，葛玮确實無法容忍，也難以接受。盡管所有人都告訴她，大家都知道這樣不好，可沒辦法，這是“規矩”，改不了。
但是，葛玮相信，隻要自己敢提出反對，這些人就不敢不按着自己說的辦，原因很簡單，自己是替大嫂和二嫂，大姑子司徒雪和小姑子司徒霜，以及幾個女孩子說了話。而不管是司徒強，還是司徒壯，其實從内心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在孝子名單和墓碑上留下實名的。否則真如葛玮對他們所言，天下姓王、姓李的多了，誰知道司徒王氏、司徒李氏是王翠喜？李荷花？
當然，最後的結果正如葛玮所料，出現在孝子名單上的所有女性名字全是實名。不過，葛玮并不知道，從此以後，司徒灣其他人家都照着司徒壯家這樣做了......
孝子名單寫完了，該說的事也說完了，明天一大早，司徒聰的父親就要“入土為安”了。其他人也都回去休息了，堂屋裡隻剩下司徒壯、司徒聰、荷花，以及被司徒聰叫下來送客人的葛玮。
“老三，今晚你給爺守靈。”雖然司徒聰和葛玮今天下午才到的家，但司徒壯還是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對司徒聰說。
“我不，我害怕！”司徒聰特别幹脆地拒絕，讓葛玮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她确實沒想到司徒聰會說出這話。
“害怕也得守，這是規矩。”司徒壯的口氣很強硬
“我守吧！”葛玮接過話，她不想讓事情陷入僵局。
“你不怕？這個是守一夜。”荷花驚訝地看向葛玮，她确實特别驚訝葛玮居然會主動為司徒聰的父親守靈。她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兒媳婦給公公守靈。
“我知道！”葛玮淡淡地看了衆人一眼，“你們都去休息吧！”
“好，那我們就去睡了。”司徒聰說完，轉向司徒壯，“二哥，你和我一起睡，我害怕。”
聽到司徒聰這樣講，葛玮相信司徒聰是真害怕了。她忽然産生一個想法，司徒聰在成長的過程中，是不是被什麼驚吓過？
不過，司徒聰上樓前倒是沒忘一件事，就是把火盆留給了葛玮。司徒壯則特别囑咐葛玮，“千萬别關大門，要不然爺找不到回家的路，要記着換新香，不要等香滅了再換。”
“嗯！”
葛玮看着司徒聰和司徒壯上了樓，荷花進了廂房。然後，葛玮換上新香，這才拿過小椅子放在火盆旁，坐了下來......透過大開的門，可以看到外面的雪還在下。
堂屋内，一片甯靜的氛圍彌漫開來，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着淡淡的雪的氣息。四周的家具擺放得井井有條，卻在這無聲的寂靜中顯得有些孤獨。牆邊桌上的鐘表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是被刻意拉長，凸顯出這份深夜的靜谧。
透過大敞的木門，外界的風雪世界映入葛玮的眼簾。雪花在風的驅使下，如同輕盈的舞者，在空中旋轉、飄落。它們紛紛揚揚地灑在門前，已經堆積成一層薄薄的白色毯子，仿佛是大自然為門檻精心準備的裝扮。
門口的那層積雪，在堂屋微光的映照下，閃爍着晶瑩的光芒。雪花落在上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與堂屋内的靜谧形成鮮明對比。每當一陣風吹過，便有幾片雪花随風飄進屋内，它們在空中輕輕旋轉，最終落在地面或家具上，為這甯靜的空間增添了幾分生動與活力。
“哈城也在下雪吧？兒子會不會在找媽媽？”想到這裡，葛玮隻覺心中一陣煩亂，她猛地站了起來，向屋外走去——
葛玮站在門前的空地上，任風裹着雪花灑滿全身......雪夜的村莊有着别樣的美，但這種美是葛玮再不想看到的。她知道，盡管多年前，自己也曾想過是最後一次回這個家，但由于老人還在，自己知道那不過就是一時的置氣想法。不過，這一次不同了，老人已經遠行......
“回去之後，一定要買個手機。”葛玮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也是，之前自己一直嫌手機太貴，舍不得買，這些年攢的全部積蓄，這次又全帶了回來。現在就算是想買，也得再存幾個月工資才行。
想到這裡，葛玮無聲的長長地歎了口氣......
南佳慧給孫子孫女做了很多小衣服，正打算寄給蘇玙。卻接到了葉文伯的電話，說自己到上海開會，星期天來家裡看她……
“文伯，還是讓媽和你一塊回去吧，要不然你們把孩子送到上海也行，咱們不能總讓蘇玙父母看。再不行，媽出錢，給你們請兩個保姆。”南佳慧坐在床邊，邊收拾着小衣服，邊對站在身邊的葉文伯說。
“媽，我嶽父嶽母都說了，你要是想孩子，歡迎你随時去看。至于看孩子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家裡也請了保姆，再加上嶽父嶽母，還有玙玙，足夠了。”葉文伯解釋
“文伯，我知道他們是好心，隻是我當婆婆的不去，外人說出來也不好聽啊！”南佳慧也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沒事，這是咱們自己家過日子，别人愛說啥，就說啥。媽，等孩子大一點，我送他們到你這裡住一陣子。”葉文伯擺了擺手
“好吧，那就聽你們的安排。你和玙玙說，要經常給我打電話，說說孩子的情況。”南佳慧看自己說服不了兒子，歎了一口氣，把小衣服放進了皮箱。
葉文伯看着皮箱裡滿滿的衣服，笑了，“媽，你又準備這麼多。玙玙昨天還打電話說，趙阿姨和丁阿姨給倆孩子做了一大箱子衣服，玙玙估計五個孩子穿都夠。”
“你就帶上吧，這也是我當奶奶的心意，孩子長得快，又是兩個寶寶，這些還差得遠呢，等我過去的時候再做一些。”南佳慧拉上皮箱拉鍊
“媽！那我就先回去了，天也不早了。”葉文伯提起箱子準備走
“你真的不住在家裡？”南佳慧站起身，語氣中是滿滿的不舍。
“不了，會議有活動，我得回去。”葉文伯邊朝外走邊說
“文伯，你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問你。”南佳慧叫住葉文伯
“啥事？”葉文伯停住腳步，轉過身。
“就是柳叔叔和你談的那件事，你想得怎麼樣了？”南佳慧小聲問
“我和玙玙商量了，我們都覺得部隊花那麼多錢培養我，如果我現在提出轉業，不要說對不起機關的上司，我們也确實開不了口。媽，你還是替我感謝柳叔，我就不去他的公司了。”葉文伯的聲音不大，他不想讓自己的母親失望。
“還真讓你柳叔猜着了，他估計你就不會同意。他也說了，你是個難得的人才，現在網絡資訊這塊部隊肯定和他一樣，都缺人。他還說，如果你實在不想現在轉業，那就在部隊先幹着。他自己再撐幾年，等部隊覺得不需要你了，你再回來接他的班。”南佳慧歎了口氣
“媽，我……”葉文伯還想說話
“好了，不說了，在你柳叔的心裡，你就是他的親生兒子。”南佳慧輕輕拍了拍葉文伯的胳膊，“快回去吧，你不是說還有事嗎？”
“嗯，那我走了，媽要多注意身體。今年夏天，我來接您去看孫子孫女。”葉文伯沖南佳慧笑道
“好！你也一樣，要注意身體，這次回來，又瘦了好多。對了，葉兒給你寄的東西收到沒？”南佳慧邊往樓下送葉文伯邊問
“收到了！”葉文伯點了點頭
“這丫頭，一打電話就問你。”南佳慧跟着葉文伯的後面朝外走……
上海的冬季，雖不及北方那樣銀裝素裹，卻也别有一番風味。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黃浦江畔的霧氣開始慢慢消散，露出江面微微的波光。遠處的高樓大廈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清冷而莊重，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子已經落盡，隻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與天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外灘的步行道上，偶爾有行人匆匆而過，他們的步伐在寒風中顯得有些急促。江風凜冽，卻也帶着一絲清新的味道，讓人不禁深吸一口，感受這獨特的冬日氣息。
午後，陽光漸漸變得柔和，陽光灑在南京路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滿目的商店構成了一幅熱鬧的畫卷。盡管是冬天，但上海的繁華依舊不減。街頭的咖啡店、茶館裡，人們圍坐在一起，享受着午後的悠閑時光。
上海的冬季，雖然沒有北方那種白雪皚皚的景象，但也有着它獨特的韻味和魅力。那是一種清冷而莊重的美，是一種繁華與甯靜并存的美。
當然，盡管上海的冬季天氣較為清冷，但這座城市依然有着它獨特的溫暖之處。
在寒冷的冬日裡，上海的街頭巷尾總有一些小店，它們或許并不起眼，但卻為行人們提供了溫暖的避風港。走進一家小巧的咖啡館，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咖啡香和木質家具的溫馨氣息。坐在窗邊的位置，看着窗外匆匆而過的行人，手中的熱咖啡和面前的甜點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幾分暖意。
此外，上海人的熱情也是這座城市冬季的溫暖來源之一。在公共汽車上，時常會有乘客主動為老人或孕婦讓座，這種細微的關愛讓人心生暖意。在弄堂裡，鄰裡之間也會互相幫忙，都讓人感到一種溫馨的氛圍。
除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上海的自然景觀也在冬季展現出一種别樣的美麗。在公園裡，雖然樹葉已經落盡，但那些常綠的樹木和灌木依然郁郁蔥蔥，為城市增添了一抹綠色。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人們會在公園裡散步、健身，享受這難得的冬日暖陽。
葉文伯坐在計程車上，透過車窗，看到人行道上有一個孕婦挽着丈夫的手，倆人邊說話，邊慢慢地走。“
葉文伯看着孕婦，不自覺地想到了蘇玙和自己的一雙兒女。于是他拿出手機，寫着短信，“親愛的玙玙，我的寶貝，你好嗎？真想你！我們的兩個寶寶是不是又欺負你了？再忍耐幾天，等我探家回去，再幫你教導小家夥！我的寶貝！我的夫妻，知道我有多愛你！多想你！多希望立即見到你……”
計程車突然停了下來，葉文伯猛閃了一下，他脫口而出，“怎麼回事？”
中年男司機回過頭，“師傅，不好意思，輪胎爆了，你得換車了。”
“好吧！”葉文伯收起還沒寫完資訊的手機，付了錢，提着皮箱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