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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史漫筆】“流觞曲水”是日本難抗拒的文化風雅

作者:蔣豐看日本

◆《日本華僑報》總主筆 蔣豐

王羲之《蘭亭序》有文,“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有趣的是,一座蘭亭,不但留下了千古絕筆的書法,也打開了流觞曲水的文化盛宴。更耐人尋味的是,這股集飲酒和賦詩于一體的“附庸風雅”之風,在日本也吹了上千年。如此說來,我想起2023年初在東京國立博物館和台東區立書道博物館聯合策劃的“王羲之與蘭亭序”的大展。書聖,天下第一行書,和文人墨客難以抗拒的流觞曲水,或者叫曲水流觞,三者正一起成為日本文化以及中日文化互動裡一種特殊的“潑天的富貴”,令人愈加刮目。

【日本文史漫筆】“流觞曲水”是日本難抗拒的文化風雅

據日本第一部正史書籍《日本書紀》記載,“曲水宴”最早在日本出現,可以追溯至公元485年,有文稱“三月上巳幸後苑曲水宴”。也就是王羲之與酒友、詩友們“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後的130多年。到了奈良、平安時代,曲水宴則更為頻繁,成為皇室、貴族的“必備”。《續日本紀》記載,“天皇出禦鳥池之堤,招宴五位以上官人,應身份賜祿,且招文人,舉行曲水宴,令作詩”。取中國的“流觞曲水”,這種模仿來的版本對當時的日本而言,在發揮祭祀、歡慶作用的同時,政治色彩其實也比較濃厚,特别是展現着有革新意識的宮廷以文化之宴促君臣關系之剛的考慮。當然,客觀上讓漢詩文在日本更加發展。顯然,酒與詩,是日本文化同樣不可或缺的捆綁要素。日本漢詩集《懷風藻》中便收錄了詩人山田三方“不憚流水急,唯恨盞遲來”的描寫。就連日本平安時代著名的學者型高官菅原道真,也不惜筆墨在《菅家文草·菅家後集》中留下“三月三日侍于雅院,賜侍臣曲水之飲,應制”的文字。

一般認為,明治時代是日本國家體制發展的重要轉型時期。而從文化角度看,這也是日本文化的某種“轉向”時期,流觞曲水更多走向一種傳統意味。和浙江紹興作為流觞曲水的“大學營”相比,今天的日本在某種意義上也讓它多地“開花”。位于太平洋沿岸的岩手縣境内的毛越寺作為日本的世界文化遺産之一,頗具看點的就是每年5月舉辦的“曲水之宴”。關于這一點,我曾在此前的“漫筆”中提及過。而流觞曲水在日本遠不止這些。

【日本文史漫筆】“流觞曲水”是日本難抗拒的文化風雅

每年4月的第二個星期天,京都最古老的神社之一上賀茂神社,會把時間交給曲水宴。境内的涉溪園内,從民間人士中選拔出的“齋王代”宣布和歌的主題,着平安時代服裝的“歌人”現場詠詩,令人錯覺一場曆史穿越。這裡的曲水宴始于1182年,曾中斷往複,後以皇太子大婚為契機,作為慶祝活動又得以恢複。作為舉辦場地的涉溪園也正是在皇室的支援下翻新而建。活動的“失而複得”,從另一種意義上反襯着傳統漢文化穿過時間考驗後的影響力和生命力。

再有就是太宰府。作為日本文化的“學問之地”,位于九州地區的太宰府和曲水宴、菅原道真密不可分。在這裡,菅原道真被祭為“神”,曲水宴則跻身招牌文化活動之列。在神道教尺八音樂中,沿參道進入庭園,就能到達作為會場的梅林。歌人們沿石砌小溪而坐。一觞一詠,梅花之下重制平安時代日本貴族的風雅,更是演繹流觞曲水裡中日對酒與詩文化的零距離共享。

把目光投向東北方向的日本海沿岸,就不得不提及位于田中角榮故鄉新潟縣内的三條市。這個僅有幾萬人口的“小城”,卻有着“漢學故裡”的美譽。編纂《大漢和詞典》的日本漢學大師諸橋轍次生于此地,今天這裡建有“諸橋轍次紀念館”。除了舉辦的漢詩大會,我印象十分深刻的則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之際,在紀念館的庭院内舉辦的流觞曲水活動。如果說,其他城市的曲水宴已經延伸為當地特色文化活動的話,那麼作為“漢學之鄉”的流觞曲水,更像是一種傳承精神和情懷,别有一番風味。

【日本文史漫筆】“流觞曲水”是日本難抗拒的文化風雅

随着時代變遷,“三月三”的日子早已成為日本傳統法定節日的“女兒節”。但跟随日本文人墨客的流觞不斷流轉的,是漢文化的一脈相傳,日本豐富多樣的曲水之宴,也正被期待詠唱出更多的絲竹之音。(2024年5月13日寫于北京華僑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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