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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

作者:三聯書店三聯書情
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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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比如:高大、公平、勇敢、坦率、有進取心等。相反,我們應該考慮用他們的行動來描述他們,展示他們如何應對日常生活的變遷,你必須捕捉到你的“人物”如何在他們的社會體系中運轉。

*文章節選自《人類學寫作工具箱》([美]克裡斯汀·戈德西 著 卞思梅 譯 三聯書店2024-3)

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

Self Portrait with 'Yellow Christ'

Paul Gauguin

加入民族志細節(節選)克利福德·格爾茨的名篇《深戲:巴厘鬥雞劄記》(Deep Play: Notes on the Balinese Cockfight)将讀者帶回到1958年的一個場景,當時格爾茨和他的妻子參加完一場非法鬥雞,正在躲避警察:

在人們居住的高牆院内,鬥雞被關在柳條籠子裡。籠子會經常被移動,以確定陽光和陰涼的平衡。鬥雞被喂了一種特殊的食物,這種食物因主人而異,但主要是玉米。這些玉米比普通人吃的玉米做了更仔細的篩選,然後被一粒一粒地喂給它們。它們的嘴和肛門都被塞上了紅辣椒,以保證精神抖擻。與嬰兒洗澡一樣,它們在同樣的儀式準備中沐浴,有溫水、草藥、鮮花和洋蔥,而一隻赢了的公雞,其洗澡頻率大概也與嬰兒一樣。它們的雞冠被剪短,全身的羽毛被裝飾,雞距被剪去,腿部被按摩,然後被像鑽石商人似的人類眯着眼睛檢查瑕疵。

在他1973年那本影響深遠的著作《文化的解釋》中,格爾茨在第一章讨論了他稱之為“深描”的做法的重要性,這是闡釋人類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他在《深戲》中的寫作風格就是最好的例證。格爾茨認為,儀式為各種文化的講述提供了一種語言。豐富的叙述細節為解釋分析提供了依據,同時也為優美的民族志書寫提供了素材。在上面引用的一小段中,格爾茨通過他對養雞的細緻描述抓住了巴厘人對鬥雞的熱情。

每一位有抱負的民族志作者都必須掌握批判性觀察的藝術,并學會如何忠實地記載日常生活的細節。用對人物、地方和事件的具體觀察來闡述批判性見解可以豐富民族志細節。社會學家伊萊恩·韋納(Elaine Weiner)很好地闡釋了這個觀點:

我最喜歡的民族志總是那些讓我覺得我可以“聽到”材料的書。對我來說,民族志本質上就是故事,那些故事的主人公,在我看來,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講故事的人。作為一位社會科學家,從民族志角度書寫涉及對這些個體故事進行定位,這樣,一個更大的叙事就會變得明晰起來,它闡明了各種社會力量和人們自己的能動性之間的互相作用。

……

可讀性強的民族志需要引人入勝的“人物”。由于在田野裡個人間的互動推動着民族志研究,是以要以三維的方式呈現你的主要受訪人,将他們作為真實的人而非漫畫人物。當然,民族志作者在倫理上有義務更改一些能識别他們研究對象的細節(依據準許了最初研究方案的機構審查委員會的要求,需要或多或少地更改),但這并不能成為建立人物類型的借口,因為“你必須改變細節”并不意味着你應該減少細節。

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比如:高大、公平、勇敢、坦率、有進取心等。相反,我們應該考慮用他們的行動來描述他們,展示他們如何應對日常生活的變遷。将行為置于人物之前或人物是一連串的行為,這種想法可以追溯到亞裡士多德的《詩學》(Poetics):“現在人物決定了人的特質,但正是他們的行為決定了他們是否幸福。是以,戲劇性的行為并非為了表現人物:人物隻是行為的附庸。”任何作家都不該忽視亞裡士多德的重要見解,尤其是民族志作者。小說家可以通過創造虛構的事迹來塑造豐滿的人物,但民族志作者則必須與現實世界中展示日常行為的真實人物打交道。你必須捕捉到你的“人物”如何在他們的社會體系中運轉。

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

bust and palettepicasso

這種對人的細緻關注為最好的民族志打下了基礎。優秀的民族志作品用平淡來探索一個特定社會的共同實踐和信仰。我們的“人物”在日常、例行的情況下運轉,相對的平淡卻揭示了重要的文化相似性和差異。例如,當美國人擺姿勢拍照時,他們通常會微笑。保加利亞人并不總是對着鏡頭微笑,事實上,政府規定禁止在官方照片中微笑,包括駕照和學生證。

攝影的官方慣例,以及如何在鏡頭面前擺姿勢的社會規範都會影響到日常生活。我記得有一次看到一個國際選美大賽決賽選手的照片。當其他決賽選手在展示她們珍珠般的白牙時,保加利亞小姐卻保持着一副堅忍克己的面孔。這是一個有意識的選擇,還是文化習俗已經根深蒂固,以至于她沒有意識到她是唯一一個沒有笑的人?在日本,當有人把鏡頭對準他們時,許多人會做出“和平手指”的剪刀手勢。在二十多歲住在九州的三年裡,我有數百張學生和朋友像理查德·尼克松一樣舉起手擺出勝利“V”手勢的照片。在第二年的某個時刻,我也開始這麼做了。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有意識的選擇,隻是覺得不做和平手勢是不對的。當我回到美國後,我仍保持着這個習慣,一個敏銳的觀察者猜測我在日本待過很長時間。

使用類似這樣的小細節可以改進我們寫人的方式。描述一個人在熟悉的情況下如何反應,為了解他或她的性格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視窗。我們知道自己在鏡頭面前會做什麼:微笑、歪着頭、側身或擺出顯得胳膊瘦的姿勢。我們中的一些人會讨厭鏡頭,害羞或遮住臉。小說家利用這些細節使他們的人物栩栩如生。如果我寫“馬修很害羞,性格憂郁”,我是在告訴讀者馬修的性格。或者我可以把馬修放在鏡頭前,展示他的羞怯:“馬修是那種在照片中從不微笑的人。當有人提醒他說‘茄子’時,他就抿着嘴唇,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第二句話抓住了更多關于馬修的細微差别,因為它描述了他對一個熟悉環境的反應。

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

GentlemanJoan Miró

這有另一個從小說家的手稿中摘錄的例子。如果我想描述一位因為事情進展太慢而感到沮喪的女人,我可能會這樣寫:“艾琳娜是個沒有耐心的女性。”但小說家會用艾琳娜的行動來證明她的不耐煩。例如,小說家可能會這樣寫:

艾琳娜估量了雜貨店收銀台前不同隊伍的長度。她從來不去讀雜志上的大标題。但相反,艾琳娜評估了其他人購物車裡的東西來決定哪個隊伍向前移動得最快。她選擇了一個隊伍,但如果她認為另一個隊伍更快便會跳到另一個隊伍。如果她有一個手提籃,即使籃子裡有超過12件的東西,她也會使用快速通道。

對場景的熟悉讓讀者對艾琳娜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們大多數人都在雜貨店排過隊,讀過小報或者看過經過精心擺放用來誘惑我們的巧克力。當你在田野裡時,去市場或雜貨店看看真實的人們是怎麼做的,考察雜貨店禮儀的社會規範和預期。在保加利亞和德國,收銀員都是坐在椅子上的,顧客需要自己打包自己買的貨品。收銀員很少和顧客交談。在緬因州,顧客經常和收銀台的收銀員聊天,如聊天氣之類。還有一些負責裝袋的人,通常是些年輕的高中生,他們會問你“要紙袋子還是塑膠袋”。當我住在日本農村時,那裡的收銀員很愛聊天。他們還評論我買的東西,并問我打算用某些配料做什麼菜。有一次,一位收銀員問我是不是拉肚子了,因為她認為我買了太多的廁紙,這令我十分尴尬。

如果寫小說,你可以通過想象她在雜貨店排隊結賬來探索一個角色。她對收銀員友好嗎,或者在用手機聊天?她是看雜志的人還是整理優惠券的人?我母親總是盯着閃現在收銀機上的商品價格,以確定收銀員沒有将同一件商品掃兩次。付款後,她會仔細檢查收據,以確定商店的優惠沒有錯。在收銀台前排隊時,我則用智能手機收發電子郵件并把收據毫不猶豫地塞進錢包。即使不去看購物車裡的東西,你也可以通過觀察我們排隊結賬時的行為來準确地了解我們是誰。

小說家想象的地方則是民族志作者必須觀察的地方。你可能會發現描寫不認識的人很困難,當我們在描述陌生人時都依賴于刻闆印象。但即使是在最短暫的瞬間,你也必須努力捕捉細節。例如,不要隻是寫一個中年男子“超重”,你可以描述他的臉頰是如何在下颌線下變得松弛并形成了鼓起的雙下巴的。與其告訴讀者一個男人秃頭了,不如讨論他的頭型或者他頭皮的光澤度。描述高個子穿過低矮門,矮個子伸手去拿架子最高處的早餐麥片。展示笨拙的人絆倒或撞上門框。描述手勢和姿勢。請記得福爾摩斯,他可以通過人們衣着或行為上的細微線索推測出人們生活中最私密的細節。

在描寫人物時,避免用一連串實體或情感特征來描述一個人

portrait

Salvador Dalì

當描述人的時候,要注意描述性格的形容詞和副詞。如果你想說某人說話“溫柔”或“大膽”,避免使用副詞,告訴讀者這個人是如何說話的:“她說話聲音低沉,喃喃地,每個詞語之間都有長時間的試探性停頓。”或者,“她講話聲音洪亮,發音清晰,就像在讀公告一樣”。形容詞和副詞可能會充斥在你的田野筆記中,但當你坐下來寫你最終的民族志文本時,圈出這些輔助詞,并決定哪些可以用民族志細節替換。有些形容詞無法被替換,例如,一件綠色連衣裙就是一件綠色連衣裙。你可以選擇一個更具體的形容詞——一件青瓷色連衣裙,但“青瓷色”仍舊是一個形容詞。把用來描述性格的詞,如“不耐煩的”或“自負的”轉換為行為。

社會學家卡琳·萊西(Karyn Lacy)的《非凡的黑人:新黑人中産階級中的種族、階級和地位》(Blue-Chip Black: Race, Class, and Status in the New Black Middle Class)一書就是一個很好的深描的例子。在引言的開篇,萊西通過将她的報道人放在他們的社會世界中來描述他們:

當我問安德裡亞·克萊頓,一位43歲的聯邦政府資訊分析員,她認為黑人在美國是已經成功了還是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她說:“他們想成為白人而不是做自己。”她和她的丈夫——格雷格——有兩個十幾歲的孩子:一個17歲的女兒和一個15歲的兒子。他們在華盛頓特區中上階層郊區伍德公園一條安靜的街道住了七年。他們的房子有四間卧室,是一座氣派的紅磚外牆殖民式建築,有着閃亮的黑色百葉窗,坐落在一英畝修剪整齊的草坪上。孩子們是當地足球隊的活躍成員,格雷格是球隊的教練之一。安德裡亞和她的丈夫都開着中型車,并給他們能獨自駕駛的女兒提供了一輛自己的車。乍一看,他們和白人中産階級幾乎一模一樣。但與一般中産階級白人家庭居住的幾乎都是白人社群不同,克萊頓所在的高檔小區主要居住的是黑人。

萊西組織了對克萊頓生活方式的精準細節的描述以探索他們與白人中産階級家庭的相似之處,與她的報道人的開場陳述形成了鮮明對比。她用形容詞(和一個副詞)來描述事物而不是描述人物特征,比如:安靜、中上階層、四間卧室、氣派的、閃亮的、中型、高檔和修剪整齊。萊西專注于她的報道人是如何做的。孩子們踢足球,父親是球隊教練,他們給十幾歲的女兒買了一輛中型汽車。他們住在一個主要是黑人的小區裡,某個人(父親?雇傭的園丁?)確定他們的草坪被澆水、除草和修剪。

在開始寫書或文章之前,把你的主要報道人想象成小說中的人物。如果你是一位小說家,你能用他們生活中的哪些細節來更好地描述他們呢?檢查你的田野筆記并且概述一些例子,說明你的報道人在他們的社會環境中是如何表現的,展示他們作為個體的獨特之處。當你做完這些描述後,回頭數一數你文章中形容詞的數量,試着用對動作的描述來替換一些形容詞。民族志作者越是用行動來描述人物,讀者的閱讀體驗就越豐富。當然,有些形容詞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展示”會占據更多額外的篇幅。過多的深描會使文章變得冗長乏味,有些地方直接說出來比展示出來更可取。通過讓角色具有行動的可能性,進而創造出可見的角色,但不要陷入冗長的描述中,這樣會分散你的叙述主線。在具體細節和叙述效率之間取得平衡,但要讓你研究中的人物有機會在自己的世界中行動,讓他們成為引導你闡釋性分析的地點和事件的向導。

人類學寫作工具箱

[美]克裡斯汀·戈德西 著 卞思梅 譯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24-3

ISBN:9787108077431 定價:49.00元

民族志記錄普通人日常生活中的文化現象,但大多數人類學學者的著作卻充斥着普通人無法了解的語言。越來越多的從業者和入門者在嘗試書寫民族志,針對如何寫好它的訓練卻十分稀少,甚至沒有。

《人類學寫作工具箱》正好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克裡斯汀·戈德西是一名優秀的民族志作者,曾獲得美國人類學協會民族志小說獎、威廉·A. 道格拉斯歐洲人類學最佳圖書獎。她從二十多年的教學和研究經驗中為我們提出并解決了民族志書寫中的常見問題:從如何遣詞造句到怎樣結合理論與材料,從如何有效嵌入對話到怎樣避免因過度引用與注解而分散讀者的注意力等。她在書中旁征博引了大量具有示範意義的寫作案例,并提供了一份涵蓋近百本民族志傑作的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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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書訊|2024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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