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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論,我對死亡的描述:仰面朝天生,俯身吻地死

作者:讀睡詩社
詩論,我對死亡的描述:仰面朝天生,俯身吻地死
詩論,我對死亡的描述:仰面朝天生,俯身吻地死

米蘭·昆德拉在《簾幕》中說:一個沒能力談論自己創作的人絕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作家’。作為一個詩歌寫作愛好者,我很少對自己的詩歌做解讀。我覺得語言應該是多元表達,一首詩歌有主體基調,但不妨礙更多引申和思想再加工。也許有些加工和演繹與原主旨有所偏差,這有何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哈姆雷特。

近期的一些詩歌創作,以橫排兩節為主,加入一些自由律俳句的寫法,節奏不受意象限制。很多三言,五言,或者連歌形式在現代漢語排布時略顯生澀。這些表達中的音律性失協有待進一步抹索。我一直有挖礦西北口語和山西小調的野心,企圖找到黃河流域上遊原始和正在遺失的語調,尋找方言的遺留與創新。這個命題也許會很漫長,可我覺得對我表達的形式構造來說,是有必要的。語言的創新,有的在内容,有的在結構。至于是否有存留的必要,用時間去沉澱和篩漏吧。

關于我詩歌中過多死亡意象的問題,可能會有争議。愛情和死亡,像一對黑白琴鍵,在文學創作中是常用主題。愛情算白鍵,永恒的全音表達,死亡算黑鍵,協同的半音表達。文學創作中大部分美麗的愛情都是有遺憾和缺陷的,不是完美的,是死亡的半音彌補了美的完整性,盡管不是我們所期望的結局。梭羅說,“死亡詩人緻力于吸收生命的精華!” 歌頌死亡也是美的,隻是我仍未将死亡描寫的平和,把自然主義放在哲學高度去把握,還缺乏更缜密的邏輯性,可我仍在努力。

我對死亡的關注也許和我的職業有關,但我盡量在詩歌中不去摻雜個人因素。詩歌應該是廣義的語言,關注人文本身,去除詩歌中的“我”。哈羅德·布魯姆說, “經典的全部意義在于使人善用自己的孤獨,這一孤獨的最終形式是一個人和自己死亡的相遇。”

這種相遇的藝術價值,更多的應該是靈魂的解脫,以及生命美的釋然,而不是對孤獨和死亡的恐懼。我不希望我的詩歌中的死亡會帶來恐懼,但不排除有讀到的人恐懼死亡本身。詩歌在描述死亡的語言功用,應該是洗淨身體和靈魂,勇敢迎接歸宿。不學莊子擊缶而歌,至少應放下負擔。

“一個無法忍受他人的人可以忍受自己了,一個無法忍受自己的人可以忍受他人了”———多多《哪裡下着雨》。生死輪回,知死惜生,就像人,放過他人,放過自己,也就放過了生死。

像《從場畔到回家的路上》,“麥粒”,詩中是有多重意象表達的,它是生命的原初,是自然的火種,還有作為農人樸素唯物的糧食渴求。“陽光和泥土的愛情交姌”,可以了解為自然的創造,加入拟人的描寫,是引用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對“雨水加速心跳,鼓脹燃燒的血管,汗珠一顆顆爬上肉體,泥土起身”這些語言變構前的引申。這種雄性荷爾蒙膨脹的描寫,更多的是還給泥土(母性大地)的熾烈的愛,以及自然繁衍的偉大描繪和歌詠。“捶擊出黃金種粒”,用錘擊,有力量感,聲音感。“黃金種粒”,生命的高貴與價值作為種的重要性。“辛勞完成受孕”,是對勞動和生命構造過程的結語,完成自然主義的受孕。“生命将黑夜燒成綠色,迎接一年收成”,比較簡單的意象,穿越地層(社會底層)的黑夜,綠色向上,麥子成長,生命無法阻擋,收獲果實(生命的勞動成果)。“等待靈肉食麥,大風吹起金黃,麥浪裡翻滾風聲,碌碡背靠月光生育。”超現實主義描寫,靈魂(思想)食麥(物質);風(動能)吹起金黃(顔色);麥浪翻滾(動作,裡面有人隐藏)風聲(音樂性,有呼吸);碌碡(青石礦藏,滾動的嚴厲,無情地)背靠月光(愛情原教旨)生育(感化)。

“仰面朝天生,俯身吻地死”,這是轉折性描寫,從魔幻現實主義和超現實主義裡走出。回歸生命和現實,用人物的愛情給予樸實描寫,真實還原生死。生死之中有愛情的接納,子女的成長,愛情和生命衰老的恐懼(一手牽着光明歡喜,一手去摸黑夜的腳哭泣)。“我”的出現,是對生命價值和輪回的自我清醒和認知。“将身體埋進村外的土裡”這個“村”,不是寫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村”,靈魂有歸宿才不會孤魂遊蕩,這種回歸是潔淨的。不潔的肉體隻有回歸土地才會潔淨的重生。“長起麥子,等着夜晚熟透”,是對大地(母性)無私的回贈。“生來虛無如風,死去充盈如泥”,讀完這句,焉怕死?!

附:

從場畔到回家的路上

文/藍冰

場畔揚起成熟的味道,熱哄哄

麥稭鋪滿大地,麥粒俯下身體

探望過去,向上與回歸的旅程

收回糧食,陽光和泥土的愛情交姌

雨水加速心跳,鼓脹燃燒的血管

汗珠一顆顆爬上肉體,泥土起身

捶擊出黃金種粒,辛勞完成受孕

生命将黑夜燒成綠色,迎接一年收成

等待靈肉食麥,大風吹起金黃

麥浪裡翻滾風聲,碌碡背靠月光生育

仰面朝天生,俯身吻地死

愛情來到這個村上,會用一生做夢

期盼兒女長高,懼怕衰老深陷

一手牽着光明歡喜,一手去摸黑夜的腳哭泣

和祖輩一樣,我也要學會收獲與贈予

将身體埋進村外的土裡

長起麥子,等着夜晚熟透

訴說我對土地的感情———

生來虛無如風,死去充盈如泥

詩論,我對死亡的描述:仰面朝天生,俯身吻地死

作者:藍冰,現居西安,醫生,讀睡詩社會員。愛寫詩,想被大雨洗淨靈魂,想在詩中親吻滴水的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