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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殿試卷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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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殿試卷的前世今生

來源 l 《法蘭西學院漢學研究所藏殿試卷(代序)》

作者 l 戴廷傑

譯者 l 岑詠芳

分享 l 書藝公社(ID:shufaorg)

一九〇八年十一月,光緒帝和慈禧太後相繼駕崩,掌握最高上司權的醇親王載沣,允許大學士孫家鼐之奏請,将潮濕或黴爛之本章無用之舊檔,一律立予銷燬。大概是一九〇九年春天,時任學部參事而日後聲名卓著的羅振玉,将這些即将發生而無法彌補的損失告知軍機大臣大學士張之洞。他的幹預得到回應,緩和了對文檔毀壞的熱忱。清代殿試于每科完成之後,新進士的策文原卷,即存于紫禁城東南隅的内閣大庫,從此束諸高閣,由守衛嚴密監管,即便是學士大夫也難以進入,故罕有窺其美富者。若非遇上悲劇性的曆史波折,時日的摧殘,蟲鼠的婪食,人類的貪欲,使其化爲塵埃,陷于損壞,或四散各方,則接近二萬七千之整批試卷應可留傳後世。蓋自一六四六年清廷立國第三年設文殿試始,迨一九〇四年将欲廢除舉業止,凡兩百五十八年,共一百一十二科,中式進士者總計二萬六千八百四十九人。五年後,于一九〇九年,朝廷決定将内閣部分檔案移交學部,以便對年久失修,瀕臨倒塌之庫房,進行早已承諾的維修。當此之時,檔案雖然随著歲月屢遭火災、水淹等禍患,仍數以百萬計。随即紅本奏章被放置于國子監内,殿試卷則存入學部後樓,停放十年後,方被遷移到别處。

清代殿試卷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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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此十年前,爲了應付長久以來庫存地方之不足,一股“邪風”吹進内庫,大量檔案副本先遭焚化,随後殃及大量正本,迨修繕工程及對部分藏品遷移之時,邪風愈甚。一九〇八年十一月,光緒帝和慈禧太後相繼駕崩,掌握最高上司權的醇親王載沣,允許大學士孫家鼐之奏請,将潮濕或黴爛之本章無用之舊檔,一律立予銷燬。大概是一九〇九年春天,時任學部參事而日後聲名卓著的羅振玉,将這些即将發生而無法彌補的損失告知軍機大臣大學士張之洞。他的幹預得到回應,緩和了對文檔毀壞的熱忱。但事實上他制止不了,因爲到農曆八月終,一萬零六百六十二捆的紅本被撤離案架,并堆積在庫房外準備焚燒。羅振玉五月奉命赴日本,七月返抵北京,他生平衆多偉業中的一項,很可能完成于歸京以後,即是儲存了應燬棄的大量檔案,所謂聞名的八千麻袋(由于部中資金短缺,不能供應良好而穩當的木箱,這些檔案被胡亂地塞到八千個本作運米用的普通麻袋中)。在一九〇九年的漫長日子裡,大庫檔案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不但冒有被焚燒的危險,還要面對人們的觊觎。銷毀消息的公佈,便成爲内閣官吏将其中有價值的書籍和文檔據爲己有的一個最佳藉口,可以逍遙法外又問心無愧,何況其中某些人早以零星而尋常的贓物來彌補他們微薄薪金之不足。國朝的檔案,在清理的浪潮中受到打擊,殿試卷亦不能倖免。禦史趙炳麟不無誇張地聲稱:“内閣清查大庫,出曆科殿試卷,積而焚之”,并説如果不是内閣中一位“四川範中書”的好心幫忙,他本人的試策亦不會存世。《申報》較爲審慎,在一九〇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農曆十月十六日的《京師近事》寫道:“今朝廷變法維新,革除舊習,昨谕内閣将曆年積存之殿試卷、朝考卷、散館摺子等,一概擡出付之祖龍一炬。”這份上海大報補充説:“聞内閣司員及書吏人等,間有取得名人墨迹私藏以爲珍玩者,亦儲存國粹之意欤。”然而後世的評論便不一定如此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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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讀學士恽毓鼎,雖然仕于宮中,十二月九日,農曆十月二十七日,方聽得八月間内閣維修大庫時,“搜出”舊鈔本和稀見版本,皆已移交學部。恽學士驚訝不已,他在日記中詳紀此事,并補充説:“庫又有自國初至今殿試策,幾及三萬本,凡名人之策皆在焉。中翰諸君,各擇其著名者藏之如劉文清〔墉〕、朱文正〔珪〕、翁覃溪〔方綱〕、洪稚存〔亮吉〕之類。惜餘知之已晚,不及向諸君索贈也。”當時八月間的争奪已經結束了。想必做得很隐蔽,以緻在國史館工作的恽毓鼎,雖距内閣甚近,越兩月才有所聞。最初下手者之一,即是同治十三年狀元将欲拜大學士的陸潤庠尚書。是年夏日,奉命籌備清理和遷移檔案的十二位内閣諸君之一的曹元忠中書,急不及待地把尚書七世祖狀元陸肯堂試卷獻贈給陸潤庠尚書。陸将這份康熙二十四年的試卷送去裝裱前,在其先祖的策文後面寫了題跋,記下他對發現此卷的激動,日期是農曆八月;四年後,再得到幾位名人在上面題字,例如日後任中華民國大總統的徐世昌。具有收藏家心思的曹元忠,不僅僅于對這位尚書,他的老師,他的同鄉讨好,同時更利用他的職位特權,爲自己作了蒐集:數十年後,文獻家王欣夫在出售的故紙堆中,找回昔日曾歸屬曹中書的三通試卷,證明他曾經順應時機,并非像人們所傳的堅定不妥協。權力的瓦解和滲漏庫屋的維修,并非導緻大庫記憶體放的試卷四散的唯一原因。大庫非如我們想像的是一座無法進入的堡壘,至少清代的後半期已并非如此。傳説姚文田舉人“官内閣中書時,常至閣取曆科狀元殿試卷觀之,日必書一本”(其于嘉慶四年果大魁天下)。宮廷的警衛與及紫禁城堅厚的城牆,并沒有使檔案避過盜竊的破壞。如在鹹豐八年(一八五八)冬,“内閣副本庫,有穵捐窗櫺形迹,檢視失去陳年副本數件”。又或在光緒三年(1877)秋,實録庫内外兩門“封條脫落,鐵鎖均有撥動情形”,派人檢視,竟“失去包袱二百十八塊”。陳康祺員外于同治光緒之際,在琉璃廠書肆裡,偶見“有乾嘉年間殿試策”。鄒鳴鶴巡撫所藏高叔祖鄒忠倚的試卷,是在道光年間尋獲的(這位高叔祖是順治九年的鼎元)。負責清理内閣文卷書籍的吳郁生學士,本欲效法他的同僚,想把自己曾祖父吳廷琛和叔父吳锺駿的試卷拿到手,兩人均于科舉試中相繼掄元。然而徒勞無功,因爲這兩通随其他“年久失散”的試卷一起,已不在庫内。其後吳郁生遂于江西劉氏藏有優拔、朝考、殿試卷的二十馀大櫃中,覓得他曾祖父的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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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這些試卷是如何落到私人手上?乾嘉大儒孫星衍叙述他的先祖孫慎行,一位明末探花,以正直馳名,乘在禮部任官之便,把自己萬曆二十三年中式的試卷“取出藏于家”,代代相傳,期間一度遺失,之後再購回來。像這樣對朝廷規矩的無視不會獨一無二,想必清時也不乏其例,在民國時期,大家則競相效法。司法家徐謙曾是辦理清室善後委員會委員,一次審查文華殿時,偶然發現自己光緒廿九年的試策,便“順手帶了回家”;與其同行的委員,日後當上故宮博物院院長的易培基,在旁視若無睹。早此十馀年前,魯迅得到他已故祖父的試卷;此係他的友人許壽裳進教育部(前身是學部)工作不久,于一九一二年秋天,在亂翻一堆存放的試卷時見到,然後帶走。魯迅在日記中記述此事時,用“見歸”一詞,可見所有這些人毫無掠奪國家财産的感覺,而出手相助的那些朋友,也不覺得自己是同謀:他們隻不過是把财物歸回原主而已。用“見歸”的方式取回己有,蓋不能與由貪婪而生的侵吞混淆。魯迅在一部名篇裡,将大内的厄運及人們之觊觎,作出尖刻的揭露。在文章結尾時,他對中國保護國家财産的困難,作了嚴厲的批評:“如果當局者是外行,他便将東西糟完,倘是内行,他便将東西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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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七年十二月的最初幾天,當傅增湘被任命爲教育總長時,移交教育部的檔案仍存放着。傅氏對文字書籍的愛好,驅使他尋找殿試卷的下落。由于記録财物出納的簿冊有脫漏,他便把放有檔案的六七個“白木大箱”打開,親自檢閲,發現“達人名士之卷,鹹已不存”。因沒有更好的,便退而求其次,看中了卷主有一定名望的四十六通試卷;有數十通試卷的進士,因爲與他一樣,都是四川出生,他又犯了老毛病,把它們拿走。留下來的數千卷,翌年發交位于午門的曆史博物館。(十五年後,于一九三三年,放有一萬五千一百一十五通試卷的三十四個木箱,離開博物館運到南京尋找藏身之所。據此,我們可否大膽估計,傅增湘説的“白木大箱六七”,内藏的試卷約有三千之數)一九一八年夏天,魯迅在教育部工作了一段時間。在他的叙述中,把傅增湘謹慎地稱作F. 先生,或F. 總長。一日F. 先生命他前往試看麻袋,所查的裡面塞滿亂七八糟的二十包,殿試卷一本都沒有。他又説另有幾箱,不過都是二三甲的卷子,而名次高一點的早已被偷去,狀元卷更是最早被偷的對象。他并指出,這種佔有的壞習慣仍一直持續著。那些最值得注意的檔案,被放在桌上,一下子就被F. 總長,Y. 次長,和C. 參贊這些醉心于舊紙張的人拿去檢查:當他們送還時,總是比原先要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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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運動結束了傅增湘的政治生涯。辭職後,這位前總長在一個機緣下欣賞一批從大内流出,本已銷聲匿迹的珍貴文書;複按魯迅所言,若此精通的内行在居官期間,苟有機遇,便會毫不猶豫地将這些珍秘“偷完”。一九二○年夏天,傅增湘到淮南訪書,順步來到長江之北的寶應,參觀了名門後代劉啓瑞那藏滿珍貴書籍的食舊德齋。這位一九○三年的中式舉人,自民國來臨,便過著退隐生活。他曾經是内閣中書,與曹元忠及其他幾位同僚一起擔任過運送檔案到學部的籌備工作。這是一個大好機會,這位珍本愛好者,把幾個世紀以來擺滿内閣書架的宋版古籍掠走,還有極高價值的清室檔案,其中包括一批優秀的殿試卷。經過數天的商議,傅增湘從三十二種宋元本中購下三種。這些書大抵係從内閣大庫流出,也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這幾種“殘帙”花去他“洋四千元”(他在日記中透露説,國家兵戈方動,滿地亂機,而他擲此巨金,實有類于狂惑失志之人)。他沒有購買别的書籍,僅僅欣賞主人收藏的一百零九通殿試原卷,便已讓他感到心滿意足。這些琳琅滿目的卷子,集中了一批清代顯赫的大臣與文人,例如:張玉書、陸隴其、張英、李光地、趙執信、張廷玉、何焯、孫嘉淦、陳弘謀、鄭闆橋、朱珪、翁方綱、朱筠、錢大昕、王鳴盛、趙翼、姚鼐、邵晉涵、王念孫、戴震、阮元、張惠言、紀昀、龔自珍、魏源、陶澍、俞樾、曾國藩、李慈銘、葉昌熾、康有爲等,正如傅氏所雲“洵文海之钜觀也”。(在這許多佳卷中,傅增湘還料不到會有他兄長增濬的二甲卷;他打算日後向物主百拜求讓)這批試策又以高名次之多而取勝。計有十四通享有殊榮的進士及第,即一甲三元;其中狀元策七通,榜眼一通,探花六通。二甲一名的傳胪有五通。假如我們把接著下來的六名加入,與前四名一起,形成前十名,這些試策都曾受到皇帝親自評審,得到無上的恩寵。名次如此出色的卷子,給劉啓瑞的百馀通藏卷帶來絢麗的光彩,食舊德齋蓋爲古今私家最優秀的殿試卷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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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瑤殿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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