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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調元是清代蜀中一怪才,他在學術文化上的成功決非偶然

作者:蕭家老大

李調元是清代蜀中一怪才,他在學術文化上的成功決非偶然

李調元是清代蜀中一怪才,他在學術文化上的成功決非偶然

李調元,字美堂,号雨村,生于清雍正十二年(公元1734年),卒于嘉慶七年(公元1802年)。其父李化楠,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進士。李調元從小聰明機智,又受家學熏陶,五歲入鄉塾,讀“四書”、《爾雅》,過目成誦。他七歲時,來客命對:“蜘蛛有網難羅雀”,答曰:“蚯蚓無鱗欲變龍”。李調元十九歲以後,才華橫溢,擅長文章,尤工書畫,受業于涪江書院,“州院試俱第一”。他文筆優美,往來京師,與諸名公巨卿唱和,所作詩文脍炙人口。兵部尚書錢香樹命李調元作春蠶詩,随口即成,其中有“不梭非彈卻成圓”,被認為神來之筆,廣為傳頌。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鄉試,提學使“奇其文……拔第一”,使就讀于錦江書院,與崇慶何希顔、成都張鶴林、内江姜爾常、中江孟鹭洲、漢州張雲谷,以文章著于時,時稱“錦江六傑”。

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李調元禮闱落第,與父交遊于京師,補恩科品級中書,與畢秋帆、祝芷塘、王夢樓、趙瓯北、程魚門諸名士詩文唱和;又從陸宙沖學畫,他的穎悟力強,很快掌握了技法神韻,精于水墨丹青,諧号“小李将軍”。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會試詩題為“從善如登”,李調元詩中有“景行瞻泰岱,學步笑邯鄲”之句,為副總裁賞識,列為第一。總裁秦蕙田說:“此卷才氣縱橫,魁墨,非元墨也”,置為第二。他殿試中二甲十一名,入翰林院,為庶吉士入庶常館,後曆任吏部考功司主事兼文選司、翰林院編修、文選司員外郎、廣東副考官。李調元為人耿直,不畏權勢。乾隆三十二年(公元1767年),他在吏部任考功司主事兼文選司掌進等小官。其職責是,每日送百官履曆升降循環簿簽至宮門,交值日太監轉呈皇帝。由于官卑職小,他常受太監欺壓。一般新任職者,為求辦事順利,常常預先向太監饋贈财物。李調元蔑視這一陋規,不理睬太監的需索。太監懷恨在心。有一天,太監下午才出宮門接簿,還怒罵李調元遲誤時刻。李調元厲聲應答道:“我官雖小,是朝廷委任,犯罪自有國法,你怎敢随便辱罵?”說罷,抓之欲面見皇帝。幸有大臣勸解,太監才得以下台。此後,太監再也不敢向他索取見面禮了。

乾隆四十年(公元1775年),李調元升遷文選司員外郎。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因湖南巡撫公文措辭失當,他按規定不與畫押。吏部尚書阿桂堂、舒赫德大發雷霆,在考察京官時,将李調元填入“浮躁”一類。乾隆帝見表冊所填十九人均年邁多病,惟獨李調元年富力強,就詢問吏部尚書:“李調元何事浮躁?”吏部大臣回複:“過于逞能。”乾隆皇帝一笑置之,诏令李調元仍為吏部員外郎。是年八月,李調元升任廣東學政,臨行前,乾隆皇帝召見,應對中肯,皇帝再三勉勵。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他任滿回京複命,乾隆皇帝又在勤政殿召見,問其廣東總督、巡撫以下官員事。李調元如實對答,乾隆皇帝十分滿意。次日,李調元即擢任直隸通永兵備道。第二年,李調元奉旨護送一部《四庫全書》去盛京(今遼甯沈陽),因途中遇雨,沾濕黃箱而獲罪,被流放新疆伊犁效力;旋經袁守侗搭救,從流放途中召回,發回原籍,削職為民。李調元深感仕途坎坷,吉兇莫測,于是絕意仕進。有人勸他設法複職,他以東坡詩詠答說:“便從洛社休官去,猶有閑居二十年。”又在《小西湖看荷》一詩中寫道:“誰開玉鏡瀉天光,占斷人間六月涼。長羨鴛鴦清到底,一生受用藕花香。”這些詩,表明了李調元與官場決裂、潔身自好、縱情山水的志趣。

李調元是清代蜀中一怪才,他在學術文化上的成功決非偶然。這首先要歸結到他的家學淵源,同時也是他個人先天禀賦與後天堅持不懈、刻苦努力的結果。

李調元的父親李化楠,号石亭,曆任知縣、府台同知等,一生力行善事,任上頗有政聲,著有《萬善書稿》、《石亭詩集》、《醒園錄》等書。李調元受父親影響,自幼愛好讀書,涉獵範圍極廣,凡諸子百家、經史子集、詩詞歌賦、天文地理,無所不覽。他利用在吏部任職的機會,飽讀大内典籍、禦庫秘本,勤奮披閱、抄錄,“于是内府秘藏,幾乎家有其書矣”。在任職京師或奉旨外巡期間,雖不能埋頭讀書,但在“公餘之暇,猶手不釋卷”。去職回籍後,他更是以讀書、寫作為樂,“嘯傲山水,以著述自娛”,與錢塘袁枚、陽湖趙翼、丹徒王文治諸先生齊名,人稱“林下四老”。他深感學海無涯、光陰催人,“念日月之以逝,恐文獻之無征……恐一旦填溝壑,咎将誰歸?”他因而廢寝忘食,以苦讀為樂事,無一日之懈。

李調元罷官後,回到家鄉四川安縣寶林鎮(古名叫南村壩),在其父親李化楠修建的醒園居住期間,建樓一座,名曰“萬卷樓”。書庫建于乾隆五十年(公元1785年)。其樓四周“風景擅平泉之勝,背山臨水,煙霞繪辋川之圖,手栽竹木漸成林。”他以贊賞的心情将萬卷樓所在園林取名“醒園”,并賦詩:“醒園初築亦悠然,地狹偏能結構堅。疊石為山全種竹,穿池引水半栽蓮。拈花偶笑人稱佛,戴笠行吟自謂仙。曾到名山遊腳倦,此生隻合老丹鉛。”(見《醒園雜詠》)。李調元的萬卷樓實際上是一座藏書十萬卷的龐大書庫,時人稱為“西川藏書第一家”。李調元詩:“我家有樓東山北,萬卷與山齊嵯峨。”藏書“分經、史、子、集四十櫥,内多宋椠,抄本尤夥”。李調元每天“登樓校雠”,手不釋卷。

李調元萬卷樓的寶貴藏書,應是他和父親兩代人不辭辛勞、輾轉購求的豐碩成果。父子兩人愛書成癖,尤喜藏書,隻要遇到前朝珍稀本、善本,不惜重金求購。李化楠在浙江、河北任知縣、知府時,遍購古今珍貴書籍。李調元從浙江省親返川,将父所購書籍船裝航行數千裡,運回老家入書庫。購買珍稀、善本書籍也是李調元一生中最大的嗜好,在做官期間,“所得俸,悉以購書”。

李調元除了多年大量購買外,藏書中還有不少系其手抄版本。李調元有抄書之癖,凡家中所無之書,即借别人所藏圖書抄寫。他作京官時,曾如饑似渴地廣抄大内藏書。其藏書中,“禦庫抄本,無一不備”。

自刊而藏,是李調元萬卷樓藏書中的另一部分。他對刊刻前人著作極有興趣,二十二歲時就自刻了《李太白集》,以後幾乎刻書不斷。他的《函海》、《續函海》、《童山詩集》、《童山文集》均有自刻本。

李調元萬卷樓珍貴藏書,是文化史上的一大豐碑。不料,這一巨大的寶庫于嘉慶初年盡焚于匪患。這是文化史上一重大損失。原來,嘉慶初四川白蓮教起事,各地警報頻傳,社會混亂。嘉慶五年(公元1800年),當李調元全家避亂成都時,萬卷樓“忽被土賊所焚”。李調元歸來後,但見平地瓦礫飛灰。他當時悲痛欲絕,“收灰燼瘗之”,并吟詩紀實:“不使墳埋骨,偏教冢藏書。焚如秦政虐,莊似陸渾居。人火同宣謝,藜燃異石渠。不如竟燒我,留我待何如?雲绛樓成灰,天紅瓦剩坯;半生經手寫,一旦遂成灰。獺祭從何檢,尤杠漫逞才。讀書無種子,一任化飛埃。”萬卷樓被焚後,李調元“意忽忽不樂”,嘉慶七年(公元1802年)十二月,李調元悲痛萬分地離開了人世。

補述李調元轶事:

有一天,李調元來到川東的一座山上,廟中長老素聞李調元之名,趕緊親自前來接待。長老和尚也很好客,領着李調元山前山後、廟裡廟外,看了一個盡情盡興。并把他請入方丈室中,辦了一席很豐盛的素宴款待他。席上,李調元見長老和尚幾次欲言又止,料定他還有事相求,就主動問他。長老和尚這才說出原委。

原來,這座寺廟中有幅畫,是這位長老的師傅畫的,畫的是三兩枝出水的荷花。當時正逢江南大才子唐伯虎遊玩到此,老和尚就請他在畫上題字留墨,唐伯虎也毫不推辭,懸腕展臂,龍飛鳳舞寫下幾個大字:“畫上荷花和尚畫”。當時,長老和尚剛要提問,唐伯虎就說:“我走之後,若有人能對出此對的下聯,此人必是當今奇才!”說完甩筆而去。可多少年過去了,一直找不到有人能對得出下聯來。

李調元聽長老和尚怎麼一說,興趣陡增,馬上要長老和尚把畫給他看,果然畫妙字絕,道地的唐伯虎真迹。他望着這個對子一尋思,才發現其中的妙處。原來,這句七字對,無論正念反讀音都一樣,難怪唐伯虎要出此大言。

李調元對着畫,沉思片刻,微微一笑,向長老和尚說:“大和尚,請借墨硯一用!”長老和尚将大号筆一支,捧到李調元面前說:“請大人錦上添花!”隻見李調元提筆在手,略一沉思,便緊靠唐伯虎對聯之旁,寫下一聯:“書臨漢帖翰林書。”從此,這幅畫就作為這座寺廟的鎮寺之寶,挂在這個方丈室中了。

李調元第一次到成都會舉,路夜投宿,店主以客房住滿謝絕。李調元以“餘有偏房”問之,店主對曰:“從前有一秀才,投宿此店,見店内有一妙齡女,才貌雙全,借斟酒之時,欲納為妾。女雲:君若才敏過人,奴當從也,吾有一聯,請君對之:冰冷酒,一點二點三點。秀才苦思冥想,整夜不眠,也未對出下聯,遂氣死于房中。由此陰魂不散,久久于夜内長吟:冰冷酒,一點二點三點……且反複吟之,直至雞鳴。于是此房無人敢宿。”李調元曰:“這有何懼,吾今夜宿之,為汝除其怨魂矣!”是夜三更,果有悲聲長吟:“冰冷酒……”李調元當即對曰:“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從此,吟魂消失,其房照常宿客矣!故使李調元名揚川中。

李調元中舉後,暢遊岷江,誰知江中已有一“武舉”乘舟在前。依古時規矩,文武同道,應讓文者在前,可此武将,不依“舊規”,卻要出一上聯,若能當場對出,方可按“規矩”遊江。其上聯是:“兩艇并進,魯肅不及樊哙。”李調元細思,此聯絕矣:其一,魯肅是文人,樊哙是武夫,但講功勞,“武”在“文”之上;其二,魯肅、樊哙乃是“雙關”,意為“橹搖得再快,也趕不上帆船迅速”。李調元被逼得十分納悶,突聽得隔岸大道上,有婚嫁之箫聲管樂,他靈機一動,對出下聯:“八音諧奏,狄青哪有蕭何!”此乃上乘絕對,含義亦有二:其一,狄青是武将,蕭何是文人,但宋朝的狄将軍,哪趕得上漢高祖的蕭丞相之功呢!其二,“笛聲”再清脆,也趕不上“箫音和諧”,總之,你這個武人是趕不上我這個文人的。武将聞之,佩服得五體投地,打拱高贊:“李舉人之舟,自然應遊江在前矣!”

李調元中舉一年後,躊躇滿志,便赴京殿試。經過複考,他自恃才高,認為此次狀元非他莫屬。未經皇帝“對策”,他便在排燈上寫出“當屆狀元”,打馬遊行。恰逢江南也有一劉姓解元,未經“對策”,也自封狀元,排燈打馬遊行。二人照面,傲然“對峙”。劉問:“來者何人?鬥膽包天,未經君王欽點,怎能排燈遊行?”李調元對曰:“騎青牛,過函關,老子李!”語出李老君騎青牛西出函谷關得道升天的“典故”,表其出身不凡。不料對方也是一才學高手,不假思索,當即對出:“斬白蛇,興漢室,高祖劉!”語出漢高祖斬白蛇起義反秦的“典故”,這不但對成“絕聯”,還以“高祖”之尊壓過“老子”之輩。李調元自覺應對“吃虧”,遂不參加第二天的“對策”。是以,這次狀元桂冠被江南的劉解元所摘。

三年後,李調元才得以參加殿試。李調元入得翰林後,出任杭州主考官。但因李輸過劉之“應對”,是以江南才子便瞧不起四川文人,故在招待李調元的酒宴上,輕薄于他,席上出一上聯相嘲:“蜀西老棕,枝長葉大根基淺。”李調元舉杯未盡,當即對出:“江南嫩筍,嘴尖皮厚腹中空!”衆才子一聽,個個被反嘲得面紅耳赤。杭州又有一才子出一上聯相嘲:“夕夕多,四維羅,羅漢請觀音,客少主人多。”此聯用典暗嘲李調元乃“女流之輩”。李調元又當即對出:“隻隻雙,弓長張,張生戲紅娘,男單女成雙。”此下聯不但亦用典故,且反嘲衆才子乃“女流之輩”。使其個個面面相觑。從此不敢待慢李調元。

李調元在離開杭州時,誇下海口:“江南才子,比不過四川的牧牛童子!”有一杭州秀才不信,要入川探個究竟。他在行往巴蜀途中,遇上一個四川的牧童,問之:“小童,你識對否?”牧童以為是“對歌”,便點頭示意。才子以半山高塔出對:“鐵塔巍巍,七層八面四方。”要牧童應對,牧童不知咋對,在過河分手時,便向其招了招手而去!才子後來找到李調元,細說所見,質問于他。李調元當即回答:“小子,人家牧哥早與你對好了呀!”才子驚問:“如何對的?”對曰:“遇水搖搖,五指三長兩短!”從此,江南文人再也不敢小視四川人了。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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