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

作者:杜雪軒

1952年秦嶺深處的丹鳳丹江邊出生一個娃娃,賈平凹。1971年,19歲的賈平凹在修水庫的時候萌發了去上大學的想法,得以走出大山進入西北大學學習。從此開始書蟲筆鬼的作家生涯。

商洛這片地方,自古以來成就過不少高人。或生于此,或生活于此。分别是造字于此的倉颉;授封于商的契、衛鞅;隐修于此的商山四皓唐秉、崔廣、無實、周術;起事于此的李自成;革命于此的徐向前等。建國以後也出了不少從政從軍、從商從文、從教從醫的,這其中,一米六出頭的賈平凹氣概最大。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

前段時間看到一篇十萬加的文章叫做《勸君莫吹賈平凹》,讀罷隻能說,争鳴的時代,若批判不自由,則贊美無意義。賈平凹大有争議是正常不過的,活到這個份上,必須要有争議,何況還是文學這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東西。一千個人有一千個漢姆雷特的了解,讓大作家必有大争議,而賈平凹還作家裡罕見的高産,迄今為止已經創作了16部長篇小說,1400餘萬字數,沒有大争議的話,可見他多麼平庸!

中國作家之中,賈平凹算是高産高質的當世第一人了,腳底下有漿糊,直挺挺、倔愣愣地立在高峰上三十餘年一直就沒有下來過半步。從政從文間隙,還追邢慶仁求學,在書畫方面修為出一番造詣。賈平凹畫畫寫字,都似秃筆亂杵,濃墨、大紅、幹枯、粗硬。但卻透着讀不完、品不盡的意境、意象、意趣、意思。中國自古有文人畫一派,賈平凹算是出了大風頭。畢竟風格鮮明,更價值不菲門庭若市,還生冷蹭倔不論達官顯貴商賈百姓都是拿錢奉字,一字萬金。在書畫降溫、專業書畫家作品都縮水的情況下,還逐年漲價,門檻愈壘。也由此引得各路神仙鬼怪生出些不三不四不中不肯的言論。隻是賈平凹的眼和心都盯着商洛和秦嶺這塊創作的源泉之地,耳朵聽着新舊中國幾千年曆史的風雷人心牛鬼蛇神,與世隔絕着,守着自己的标準自己的倔道,寫作寫作還是寫作。硬生生把一個人才寫成了天才,把一個高人寫成了神人。時代背景之下,賈平凹更自己成就了自己。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

賈平凹顯然是億萬富翁了,顯然其更有駕馭的能力,畢竟依舊筆耕不辍,依舊粗茶淡飯。文學也是三百六十行之一,拔尖就應該有對應的物質回報。對比物質上的豐厚,賈平凹文學上的貢獻皓月繁星也。文學是廟堂的東西,更應該是生活的東西,豈能沾錢就說銅臭,那是何等的虛榮與嫉妒?掙得再多,賈平凹還是隻愛一口包谷糊湯(最近會寫一篇:包谷糊湯,有興趣的朋友可關注文學家雜志“WENXUEJIAZAZHI”公衆号閱讀)。說個不恰當的例子,就像一些企業讓我給搞戰略策劃一樣,我的報價永遠都是一百萬整。有沒有接受的認知和支付能力那是你的問題,但是我認為在這件事情提供的價值應該值這個數字。那道藝無窮的書畫又如何不能自行定價,市場自定呢?

中國當代作家中,還沒有幾位作家經曆過賈平凹式的命運起伏。一個深山裡的屌絲,從給生産隊寫智語開始,幾十年下來硬生生把自己寫成了大神。這其中曆程和波瀾,足以壯闊。比如枕頭之作《廢都》帶來的口誅筆伐冷嘲熱諷侮辱謾罵,又比如WMZ索字不成而行使的頤指氣使打壓排擠。沉默中沒有死亡的賈平凹,最終沉默中爆發了,從廢都的廢墟中實作了大聖入爐鯉魚化龍的進化和老虎舔爪鳳凰涅槃的自我修複,其後一發不可收拾,每兩年餘便寫出一部長篇,吞吐世間人生。隻是後來作品人都覺得不如《廢都》,即便獲得了茅盾文學獎的《秦腔》。其實,站在一個時代環境和作家曆程的同位度上才能真正了解一個作品的厚度、力度、溫度。賈平凹不是江郎才盡,不能再登高峰,隻是讓文學作品的表現更為中庸内蘊罷了。但賈平凹與生俱來和後天苦修的“凹”,就是一處進無止境又取之不竭的太白天池。雲天之上,壘石之中,彈丸大小,幽藍無波,卻萬年不枯、深不可測,喚作大爺海!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

賈平凹确實是成大事的人做派。中國人自古以來成大器的都是厚重寡言、勤勉内雄。著名作家王蒙曾評:“賈平凹這人說話時陝西味十足,他的眼睛非常亮,很有觀察力,事實上,他的農民模樣掩蓋了他的精明、智慧。他是個聰明、善于不露痕迹搞幽默的作家。”。賈平凹在給自己的老師費秉勳先生的書信中說費老:大雄藏内,至柔外顯。實則,他自己正是如此。五短确魁梧的濃縮之身,端坐在堆積如山昏暗神聖的書房裡,淡笑佛眯地接待訪者,放出龐大無比的氣場。罷了,定然從書案後面,奇石書堆瓶罐之間騰挪出來,送至門外,再至電梯前,一直等到客人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方才轉身回去。

回身淨手端坐,便是生命、曆史、宇宙的深深思索,過去、現在、将來的細細探求。鋼筆稿本,用他大樸大拙、大巧大意的文風,洋洋灑灑出中華大地上萬千人物、命運、家國、天下!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

某文藝批評家曾說:“賈平凹的《秦腔》,從表述方面來說,語言表達很圓熟,但從中看不到一個站在中國文學高峰上的巨著所應該具有的品質和内涵。我看到的更多的是瑣碎的、低迷的、陰暗的、甚至猥亵的寫作趣味。”。莊主不敢苟同,賈平凹的作品恰恰具有宏闊的格局視角和厚重的情懷肌理,隻是借了故鄉商洛和秦嶺這個彈丸之地以安放故事,講述的确是整個人間。野山出生的賈平凹,剛毅地叛逆着,并不尊章而書,挑戰甚至挑釁着所謂主流的寫作共識、章法技巧、題材頻率。出新多變不迎合之間,确實讓觀者無法處身站位,以讀懂而所悟共鳴。大道至簡、大巧不工,若要抵達必是一生修為方能與上賢者對話。平凹之平,平中孕着大起大伏之象,平凹之凹,凹中藏着層疊峰巒之境。

不迎合的賈平凹走着孤獨而寬闊的大路,一路飄揚着自己的大纛。即如小可愛也是賈平凹式的獨立語言體系。熟識便能知曉,通常三五言便可大透天下事,往往偷梁換柱七繞八拐突然柳暗花明直接點題,讓你如夢方醒大受精妙,賈平凹的筆下心裡有一扇衆妙之門。也由此,以秦嶺和商洛為表征,将個天下的生靈故事寫出了煙火氣息、神仙味道、靈妙意趣。有人覺得其語言出處不考、詞組查源無據,還夾雜着濃濃的商洛地方語言體系的表述,以至于其言其意讓準确翻譯成了頭等難題。其實,創作就是創造和作為,寫作就是寫就和作出,沒有新、不能出,豈不是舊瓶裝新酒,都是套話虛裡嗎?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

賈平凹先生與高偉合影

走慣了順路就跳不出框框了,看啥不如舊的新物都覺礙眼費神,其實是自己原地不動守舊落伍了。賈平凹沒有走舊瓶新酒的複制粘貼之路,走的捶打小異而大同、漸次豐盈、補缺、增益的朝聖人生,在愈加的刻意逼自己創新,嘗試不同視角、邏輯和層次的寫作,講述不同時代、階層和人物的故事,愈發顯出無意之象。從《廢都》、《浮躁》、《懷念狼》、《高老莊》、《帶燈》、《老生》、《秦腔》、《山本》等,賈平凹出新而進不斷。賈平凹肯定是深刻無比的,否則膚淺紅不了四十載,還穩坐釣台。

明年,賈老師的新作又要出版了,我們再讀賈平凹。

高偉:筆鬼書蟲賈平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