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絲絲楊柳絲絲雨
九十五
葛玮以為自己很快會入睡，然而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是啊，今晚發生的事太多了——
“玮玮，你看，這是肖眉給我寫的兩封信。”司徒聰的聲音打斷了葛玮的沉思，“今年放寒假前，我和戰友們去給她和孩子們送羽絨服，她告訴我說學校要合并了，然後就送給我了這個日記本，說是分别禮物，裡面有她抄的《百萬英鎊》電影裡的口哨曲，是她向同學要的。”司徒聰邊說邊将兩封信和日記本放在了葛玮的面前，然後端起自己的空碗進了廚房。
葛玮掃了眼面前的信和日記本，但沒有動，她依然是慢慢地吃着辣子雞。
司徒聰端着一小碗熱湯從廚房出來，看到桌上的信和日記本，有點驚訝，“你這麼快就看完啦？”
“我沒看！”葛玮把信和日記本挪到了離自己稍遠的地方
“為什麼不看？”司徒聰不解
“這是肖眉寫給你的信，不管寫的什麼内容，她隻是讓你看。可以說，這既是你的個人隐私，也是肖眉的隐私，我看不合适。”葛玮的語氣很平和
“這有啥，她就是講了自己到了新學校之後的情況。再說了，是我讓你看的，又不是你偷看的。”司徒聰笑了，他沒想到葛玮會這樣講。
“那我就矯情一下，更不能看了。”葛玮依然是淡淡的笑，“司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想表明自己和肖眉很清白，不存在葉文伯和柳葉那種說不清的關系。好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信和日記本，你一會兒收起來就是了。”
葛玮是真的不想看，因為她太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性情。既然司徒聰三年前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有關肖眉的事，那麼至少說明司徒聰當時并不想讓自己知道肖眉。換言之，司徒聰現在之是以告訴自己有關肖眉的事，也是在自己的“追問”之下的不得已之舉。
葛玮認為，既然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就不要非得将這個“一”是大寫還是小寫？是橫寫還是豎寫了解得那麼清了。因為心裡已有了“水漬”，要想将其徹底清理幹淨，其實是很難的。與其這樣，還不如順其自然，讓自己和司徒聰的心田來慢慢吸收這些“水漬”。
“行吧，既然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那你不看就不看。”
司徒聰聽葛玮這樣講，也不好再多說。确實，剛才當葛玮點破那些事時，司徒聰的心“咯噔”一下，他立刻明白葛玮已經懷疑自己變心了。而要想最快消除葛玮的懷疑，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毫無保留的坦誠相告。
是以，司徒聰才毫不猶豫地講了自己和肖眉的關系。他可不想因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毀了自己和葛玮的婚姻，那可是太不值得，也太冤的事。
“玮玮，蘇玙和柳葉的事，實在不行，你和爸媽說說，他們有經驗，聽聽他們的意見。”司徒聰也不吃飯了，他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就是一定要說服葛玮。然後，再讓葛玮說服蘇玙。
“你覺得這樣真好嗎？這可是繞過了玙玙，她很可能會怪咱們的。”葛玮提醒
“這些先不想了，咱們聽聽爸媽的意見再說，如果他們也不同意，那咱們就不說，随蘇玙自己的想法。”司徒聰看着葛玮，“反正不管你們怎麼想，我是這樣認為，你和蘇玙是好朋友，你這樣做了，萬一将來葉文伯真的責怪下來，至少你不後悔自己沒有說。”
“好吧......那明晚我去和爸媽說。”葛玮猶豫着點了點頭
“行！”司徒聰笑了，“菜都涼了，不好吃了，我再去熱熱。”
“我已經飽了，你吃吧。”葛玮看了看面前的空碗
電話鈴突然響了，司徒聰嘀咕了一句，“搞不好又是你們醫院！”
司徒聰站起來，準備去接，葛玮沖他擺了擺手，“我接！”
司徒聰聽葛玮這樣講，便坐了下來，看着她離開餐廳，去客廳接電話......
“喂！”葛玮接起電話
“玮玮，你現在回來一下，我和你媽有事問你。”聽筒裡傳來葛揚名的聲音
“爸，都這麼晚了，有啥事電話裡說不行嗎？還非要我回去。”葛玮看了看牆上的表，已經十點多了。
“讓你回來，你就回來，哪來那麼多話。”葛揚名的語氣很硬，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葛玮看了看手裡的聽筒，無奈地慫了下肩，放好了話機。
“爸找你啥事？”司徒聰在餐廳大聲問
“讓我現在回去，說是有事問我。”葛玮邊說邊走進餐廳，隻見司徒聰已經開始把桌上的菜向廚房端。
“這麼晚了，還讓你回去？就不能在電話裡說嗎？”司徒聰把菜盤放進冰箱
“不行，我讓爸在電話裡說，他就生氣了，一下子就把電話挂了。好了，不說了，我現在就回去，你别等我，先睡吧，坐了這麼長時間的火車。”葛玮說着話，離開了餐廳，回卧室換衣服。
“我上午已經睡了，現在還不困，我陪你一起回去，剛好順便看看爸媽，碗等回來再洗。”司徒聰解開圍裙，搭在餐桌椅背上。
“也行，省得我媽問你咋沒回去。”葛玮在卧室裡回答
司徒聰洗幹淨手，進了卧室，隻見葛玮已經換好了一身藏藍色的修身連衣裙。
“你等我一下，我穿衣服。”司徒聰邊說邊從床上拿過自己的白色體恤，“也不知爸和媽有啥事？”
“聽我爸的口氣，像是急事，快點走吧！”
葛玮邊說邊向外走，司徒聰緊跟着她出了卧室......
雲珺的兒子成雲強開學就上二年級了，平日裡，隻要沒有特殊情況，比如雲珺上夜班，第二天需要補覺，她都會帶着孩子住自己的小家。雲珺之是以這樣做，一是父母年紀大了，她不想讓孩子久住父母家，影響他們的休息。二是她不願意讓大嫂覺得父母偏心自己，再像當初她坐月子時那樣，與父母産生新的沖突。第三，她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因為隔代親，對雲強過分的寵愛。最後一點，就是雲珺想給自己留一些空間。
此刻，瘋玩了一天的雲強洗完澡就睡了。房間裡很安靜，不知誰家在播放電視劇《紅樓夢》的插曲《枉凝眉》，歌聲透過開着的窗戶飄進來......
一個是阆苑仙葩
一個是美玉無瑕
若說沒奇緣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說有奇緣
如何心事終虛化
......
聽着餘音袅袅的歌聲，原本在客廳裡坐立不甯的雲珺，不知不覺中靜了下來。她稍微遲疑了一下，拿起電話，撥出了葛玮家裡的電話号碼，聽筒裡傳來一陣回鈴音，沒人接聽。雲珺按下電話機叉簧，想了想，又撥出蘇玙家裡的電話号碼。
依然是一陣回鈴音，雲珺以為又沒人接，正準備挂電話，聽筒裡傳來了蘇玙的聲音，“喂！”
“玙玙，是我！” 雲珺的聲音不大
“珺珺，你回來啦？累壞了吧？本來晚上要過去看你，又一想，你肯定特别累，就沒去。你現在來電話，是有什麼事嗎？”蘇玙的聲音也不大，卻充滿了關心。
“是，我是有點事想找你和玮玮講，不過玮玮家沒人接。我估計她要麼上夜班，要麼就是和司徒聰去她爸媽家了。”
“玮玮今晚不上夜班，這個時間點......應該是在她爸媽家，要不然你給她爸媽家打電話吧。”蘇玙的聲音不大
“算了，不打了。玙玙，你現在能到我家嗎？主要是雲強已經睡着了，我去不了你那裡。”雲珺的語氣中帶着少許的懇求
“行！我一會兒就到。”蘇玙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雲珺聽到蘇玙挂斷了電話，想了想，還是撥出了葛玮父母家裡的電話号碼......
“喂！”電話響了好一會兒，聽筒裡傳來祝小薇的聲音。
“祝阿姨，我是珺珺，玮玮在家嗎？”雲珺小聲問
“在，正和你葛叔叔，還有你爸媽說話呢。”祝小薇壓低了聲音
“我爸媽也在啊？”雲珺的聲音更小了，語氣中有着緊張。
“對！”祝小薇的聲音依然很小
“阿姨，他們是不是在你旁邊？”雲珺試探
“沒有，我這是在卧室接電話。”祝小薇稍停了停，“珺珺，你等一下啊，我去叫玮玮接電話。”
“阿姨，阿姨，不用了，不用了。”雲珺連忙阻止
“那我讓玮玮給你回電話？”祝小薇問
“行，阿姨，不着急啊！”雲珺囑咐
“好！”祝小薇答應
“阿姨再見！”
“再見！”
雲珺泱泱地挂斷電話，重重地靠在沙發背上，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胸口也特别堵。雲珺知道自己的父母為什麼事去葛玮父母家，她甚至懷疑葛玮是被她父母叫回去的，可是她又不敢問祝小薇。
門鈴響了，打斷了雲珺的胡思亂想，她無聲地長長出了口氣，然後起身去給蘇玙開門......
“珺珺，思娟還好吧？”蘇玙提着幾個蘋果進了門，邊換拖鞋邊問。
“我下午給柏樹打了電話，醫生已經讓她出院了，說是在家裡慢慢康複就可以。”雲珺關上門，“玙玙，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水。”
“我也去洗蘋果！”
蘇玙說着話，拎着蘋果，跟着雲珺進了廚房。雲珺、葛玮和蘇玙的家都是營職房，房屋結構完全一樣。三家雖然都在同一棟樓，但分别在三個單元。雲強沒上學前，蘇玙和葛玮經常到雲珺家串門。雲強上學後，為了不影響孩子的學習，倆人就很少來了。
“珺珺，玮玮有沒有和你說她想把思娟介紹給柏樹的事？”蘇玙邊洗蘋果邊問
“說過，是在思娟去年失明之前說的。”雲珺從廚房的吊櫃裡拿出兩個玻璃杯，“來，我洗一下杯子！”
蘇玙讓開水池，站在一旁看雲珺洗杯子。
“你覺得他倆合适嗎？”蘇玙問
“我是覺得合适，就怕人家柏樹不願意。”雲珺洗好杯子，離開水池，又用暖壺裡的水燙杯子。
“嗯，我和玮玮也是這樣想的。”蘇玙繼續洗蘋果
“玮玮也是這樣想的？那她還想把思娟介紹給柏樹？”雲珺有些吃驚和不解
“玮玮說她原來覺得柏樹應該會看上思娟，隻是去年思娟失明的事發生後，她有點沒把握了。”蘇玙把洗好的蘋果放進果盤裡，“水果刀呢？”
雲珺拉開抽屜，拿出水果刀遞給蘇玙，“玮玮有沒有講沒把握的理由？”
“玮玮主要是擔心思娟的失明以後會複發，柏樹那麼優秀，一定也會想到這些。”
蘇玙洗好水果刀放在果盤裡，端着水果盤向外走，雲珺端着兩杯白開水跟在她的身後。
“嗯，玮玮這個擔心不是沒有可能。”雲珺把兩杯水放在茶幾上，坐在了沙發上，微微歎了口氣，“要說起來，思娟的命确實挺苦的。”
“你也别說思娟的命苦了，我的命苦比她也少不了多少。”蘇玙把水果盤放到茶幾上，然後重重地坐在沙發上，也長長地歎了口氣，“珺珺，我告訴你啊，柳葉又鬧幺蛾子了。”
“她又幹啥啦？”雲珺的心提了起來
“我今天又收到她從法國寄來的信......”蘇玙把柳葉來信的内容詳詳細細地給雲珺講了一遍，然後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我就想不明白了，柳葉明明知道葉文伯是自己的親哥哥，她為什麼還這樣折騰來折騰去？”
“玙玙，對不起啊，我這次回來，在火車上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把這事告訴司徒聰了。”雲珺小心地看向蘇玙
“你，是不是就因為這事，這麼晚還讓我來？”蘇玙神情嚴肅，狠狠的盯着雲珺。
“是......也不是......其實......”雲珺緊張地都不敢看蘇玙了，她和蘇玙從小一塊兒長大，蘇玙還是第一次這樣看她，雲珺知道蘇玙一定非常生氣。此時，雲珺别提有多後悔剛才沒讓葛玮接電話，沒讓她必須來。
“哈哈！看把你吓得......”蘇玙突然大聲笑了，緊接着她意識到孩子還在睡覺，就忍住笑，“說就說了呗，反正過幾天司徒聰到北京上學，你二哥也會和他說這事。”
“我二哥也知道？”雲珺暗暗松了口氣，同時也驚訝極了。
“玮玮和你二哥說的......”蘇玙淡淡的揮了下手
“要這麼說，葉文伯應該沒問題吧？”雲珺看向蘇玙
“現在不是他有沒有問題的事，而是我已經不想讓他們再煩自己的事了。我，要快刀斬亂麻！”蘇玙拿起水果刀，重重的紮進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