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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草木間 荒涼又繁盛

作者:休閑荒野

作者:孫永會 來源:IT時報

濕的街邊,吳苔花(蔣勤勤飾)“啪”的一聲怒扇兒子何目蓮(吳磊飾),與其進行了一段極限拉扯:“滾!你想讓我死,你給親媽報警?我就是掙不到一分錢,我高興,我開心……”身着紅衣的吳苔花頭發和妝容淩亂,舉止瘋狂,她砸椅、嘶吼、大笑,站在黃色燈光下大罵,并瘋狂拍手鼓掌。目睹母親因誤入傳銷組織變得判若兩人,何目蓮驚恐且心疼。

人在草木間 荒涼又繁盛

正在熱映的電影《草木人間》中,演員演技和沖突沖突在這一刻得到了淋漓盡緻地展現。這是《春江水暖》導演顧曉剛“山水圖”系列的第二部作品,主要講述了現代版“目連救母”的故事——何山(何目蓮之父)消失十年後,吳苔花陪兒子到杭州尋父,但母親的命運先後經曆了兩個轉折,其一,被老錢(陳建斌飾)的母親從茶園趕走;其二,被最親近的好姐妹騙進了傳銷組織“蝴蝶國際”。她搖身一變,從衣着打扮到言行舉止都宛如“新生”,如蝴蝶一般翩翩于缥缈的夢中。于是,何目蓮決心“卧底”搜集證據救母。

觀罷,走出影院,有人談論因演員而買票,有人表示這是“《孤注一擲2》”,以為會出現相關反傳銷、防詐騙的看點。不過,該影片雖以“一人入傳銷,全家皆遭殃”為宣傳口号,但其在文藝片氣息下具有更深層次的主題——或在于對生命、親情、希望等元素的探讨。

尋找生命之樹

人在草木間 荒涼又繁盛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小說家米蘭·昆德拉曾言:“生活,是棵長滿可能的樹。”人的一生和樹木輪回纏繞的一生有着相似之處,每一個年輪和每一段經曆,皆是自己成長的足迹。影片中亦有樹的意象,故事便通過何目蓮之口道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棵樹”。無論是主人公,還是身陷傳銷泥潭的配角心中皆有一棵樹,或為了尋找親人,或為了變得自信自強,或為了成為讓子女驕傲的父親。這棵樹寓意一種目标,某種信仰。

故事的開端是一場“喊山”儀式。

晨光熹微,天色中還帶有一些昏暗,吳苔花和同行的采茶人身着采茶裝備,在搖晃的班車上談笑,共同前往漫山青綠的茶山忙活。石闆路上有細蛇和其他昆蟲出沒,她們緩慢抵達,錯位站在一壟壟的茶樹間,手持電筒,然後向山“喊話”。“睡了一整個冬天的山老爺,知道我們要上山采茶了,求山老爺保佑我們平安、豐收……”吳苔花表達了内心的願望。

影片前期靜谧、恬靜、和諧的氛圍和中後期的混亂形成對比,整體來說,前期花了一定篇幅交代人物關系和故事背景。

丈夫消失十年後,吳苔花與何目蓮相依為命,但何目蓮并未放棄尋找父親,獲知父親在杭州跑過船後,他決定留在杭州。吳苔花與茶山的老闆老錢産生情愫,當她嘗試詢問兒子是否支援二人生活時,卻得到否定的回應,同樣反對的還有老錢的母親。

劇情的首個轉折點是吳苔花因和老錢的關系被身邊人向其母親打“小報告”而被趕出茶園,跟随她離開的是看似好姐妹的金蘭,但該人物是将女主角帶進陷阱的關鍵人物。尚在茶園時,金蘭便扮演了“擴聲器”的作用,熱衷于在宿舍宣傳表弟賣的足貼,并指出其高薪多金,過着精緻的成功人士生活。殊不知,足貼僅是傳銷組織“蝴蝶國際”的“釣魚”道具。在另一條故事線中,大學畢業的目蓮在當地找到了一份賣保健品的工作,然而,工作背後亦是滿滿套路。

在迷途中蘇醒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們的緣分得修多少年啊?”這是吳苔花和金蘭離開茶園後,乘坐巴士前往“蝴蝶國際”總部的場景,内部從業人員萬晴和車上的每一個乘客套近乎。觀衆也從對話中得知人員加入的方式——“殺熟”,即經親朋好友、同鄉同僚介紹、推薦或帶領。

傳銷人員身着印有“可以發瘋,不可認命”的工作服,用激昂的聲音營造了一個極度狂熱的氛圍,在高額獎金的誘惑下,吳苔花和車上的其他人慢慢掉入陷阱中。

影片如此刻畫傳銷組織對吳苔花的精神控制:第一步,不斷提問“你是誰?”,逐漸瓦解内心的自信;第二步,不斷刺激,令其崩潰、痛苦;最後,送出關愛,取得其信任。台詞從“我是被人抛棄的吳苔花,沒有人喜歡的吳苔花”變成“我要成為獨立的、自信的吳苔花”。在環環緊扣的誘導下,女主角賣房入局。

另一邊,何目蓮亦目睹了所在保健品公司給老年群體“下套”的模式,片中人物宣稱“陪、哄、吓、疚”四大“法寶”。“陪”即陪洗衣做飯和打掃衛生,看似噓寒問暖,實則為了摸清底細為後續的詐騙做準備;“哄”指通過甜言蜜語哄騙老人;“吓”指通過誇大事實威脅老年人,讓他們感到恐懼和無助;“疚”,則指抓住老年人的同情心和愧疚心理,讓他們覺得自己對不住家人。

發現問題所在的何目蓮及時醒悟,選擇了離開。

“媽,哎喲,我真的有點認不出來你了。”這是和母親再次見面的時候,何目蓮說的第一句話,曾經最親近的人卻給了他陌生感。在其後的深入了解中,何目蓮發現端倪,察覺出母親進入傳銷組織,于是潛入傳銷組織搜尋證據,以救出母親。

草木之問

伴随着傳銷組織的瓦解,故事進入結尾部分,但從傳銷組織脫身的吳苔花陷入長時間的昏迷,為了“喚醒”母親,何目蓮背着她走進山林,試圖回到自然,尋找最初的記憶。

青蔥山林裡,隐約出現了吳苔花衣服顯出的一點鮮紅。何目蓮在爬坡時不慎摔倒,導緻手指受傷,簡單包紮後,他繼續背着母親上山。“小時候,我迷路了,是媽媽找到了我。這一次,媽媽‘迷路了,換我帶她回家。’”何目蓮的這句台詞讓人觸動。

在吳苔花醒來之際,看到了一隻體型龐大的老虎,她面目猙獰,并朝其怒吼。該設定不禁讓人想起了導演李安代表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那隻老虎,它是男主角的另一個化身,是其幻想出的“恐怖密友”,代表着他的獸性、惡、恐懼和絕望。

關于本片老虎的設定,演員蔣勤勤如此解讀:“其實那頭老虎就是我(吳苔花)自己,每個人内心裡面都會有貪婪、邪惡、憤怒、仇恨,就是我們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惡念。苔花進入到傳銷之後,她以為重塑了自己。在那個時候(看見老虎,并朝其嘶吼的那一刻),其實她是在跟自己做一個決戰,去征服自己所謂的欲望和我們的黑暗面。”

何為草木?影片不僅呈現了自然的林木之景,在人物的名字中亦有隐喻和映射,如吳苔花中的“苔花”,何目蓮中的“蓮”。“草木大抵很适合比拟人,有對生命的寄望,也有對中國文化的探索。”該電影剛啟動不久,顧曉剛對此進行了解釋:“草木沒有辦法自主選擇想要生長的土地,人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身。自生命的種子不知道從何落下的那一刻起,我們能決定的隻有用力找尋光的方向,不停生長。果真運氣不佳,投胎成‘苔’,哪怕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希望我們也不會喪失綻放的勇氣。”

上映至今,影片口碑褒貶不一,但觀衆在觀賞草木和這對母子故事的時候,實則也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