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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的過敏症狀那麼嚴重,卻不能确診?

作者:返樸
為什麼我的過敏症狀那麼嚴重,卻不能确診?

診斷過敏,不僅依賴于免疫學,也同樣依賴于熟練的技巧和治療經驗。

撰文 | 特雷莎 · 麥克費爾(Theresa MacPhail)

翻譯 | 秦琪凱

帕裡克從事過敏症治療已有 10 多年,是紐約大學格羅斯曼醫學院兒科的臨床助理教授。她專門從事哮喘護理,并對兒童哮喘進行研究,但她在中城的診室會接收不同類型的過敏症患者。

過敏是一個醫學亞專科,它對臨床醫生經驗和直覺的依賴不亞于對現代診斷工具和患者生物醫學史的依賴。這就是為什麼帕裡克把她的日常工作比作偵探。診斷過敏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某種程度上,這就像解開一個醫學之謎。

就像托爾斯泰筆下的不幸家庭一樣,每個過敏症患者都各有各的不幸。沒有兩則過敏病例是相同的,正式的過敏診斷可能需要耗費幾個小時、幾天、幾周、幾個月,甚至幾年。這是因為過敏在生物學上是複雜的,測試結果可能并不确定,而且過敏最常見的症狀與其他疾病十分相似。

帕裡克對我沒有去看過敏症專科醫生十分不解,因為我出現了過敏症狀,而且我的父親死于蜜蜂叮咬。她帶着友好的微笑盯着我說:“我真的認為你應該預約我就診,接受檢測,我們應該解決這個問題。”

像許多過敏症患者一樣,我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去看過敏症專科醫生。由于我的症狀一般都很輕微,而且很容易用非處方的抗組胺藥控制,是以我在尋求更專業的治療上很容易拖延。但我知道帕裡克是對的,是以我最終接受了她的建議。

典型的非典型診斷

當我再次來到她的辦公室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我的鼻窦真的很不舒服。按照預約時的訓示,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服用抗組胺藥了。在簡短的咨詢之後,帕裡克把她的護士叫到檢查室,給我做了一個标準的皮膚點刺試驗,以測試我對特定過敏原的反應,并做了一個快速呼吸測試,以檢查我是否在過敏之外還患有輕微的哮喘。3 次測量後,護士告訴我,名額完全在正常範圍内:根本沒有哮喘。

護士拿着 3 個藍色的小塑膠托盤回到房間。托盤裡裝着白色塑膠塗抹器,看起來像 8 條腿的昆蟲。每條腿的末端都有一個尖頭,在上臂或背部輕輕按壓它,它就能輕微地劃破皮膚,并在第一層真皮層下釋放出微量的過敏原提取物。過敏症專家更喜歡在手臂上做測試,這樣病人就可以自己看到反應,因為看到自己的皮膚反應通常是病人了解他們自身狀況的第一步。

總的來說,我接受了對 50 多種不同過敏原的反應檢測,包括樹木和草的花粉,以及雞蛋和小麥等常見的食物過敏原。該測試還包括正常皮膚不應該對其産生反應的陰性對照(生理鹽水)和應該對其産生反應的陽性對照(組胺),以確定試驗正常和結果準确。護士在我的手臂上标上了相應的數字,這樣帕裡克就能很容易地看到結果,她小心地把塗抹器按在我的前臂和上臂,輕輕地前後搖動。我感到塗抹器的塑膠頭陷進去了。随後,護士離開了房間,留下我在接下來的 20 分鐘裡盯着自己的皮膚,這是皮膚細胞對每種過敏原做出反應需要的平均時間。

我立刻感覺到組胺這一陽性對照開始起作用了。小劃痕下的皮膚開始發癢——起初是輕微的,然後就無法控制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去撓它。我盯着自己的手臂,看到組胺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隆起的粉紅色皮疹,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敏感的人的皮膚會立即對過敏原産生反應,在注射部位産生發炎反應,這就是過敏症專家所說的“皮疹和潮紅反應”。從患者肥大細胞中釋放的組胺是這種反應背後的主要驅動力。通常,如果出現大于 3 毫米的皮疹且紅斑直徑大于 10 毫米,就可以認為患者敏感性呈陽性。然而,如果陽性對照産生小于 3 毫米的皮疹和紅斑,這一大小則可能成為評估其他皮疹的依據。任何大小的皮疹都被認為是過敏緻敏的證據,盡管較小的皮疹可能不代表真正的過敏。

我觀察了其他編号處的反應,但我看到的隻是過敏原提取物滴在我蒼白皮膚上的幹燥痕迹。過了規定的時間,帕裡克敲了敲門往裡看。她仔細檢查了我的雙臂,“嗯”了一聲,然後告訴我,我的皮膚對任何過敏原都沒有反應。“這并不一定意味着你對這些東西不過敏,”她解釋說,“這隻意味着我們必須深入挖掘,請原諒我的雙關語。”

通常,皮膚點刺試驗失敗後會進行皮内試驗。皮内試驗使用傳統的注射器将少量的過敏原提取物輸送到皮膚深處。帕裡克的護士拿着一個金屬托盤回來了,裡面裝滿了 20 支不同的注射器。她用酒精棉片擦拭了我的上臂,擦去筆迹和任何殘留的提取物,然後輕輕地捏着我的皮膚進行注射。針一根接一根地紮進我的皮膚。護士操作完成後,我的皮膚看起來很糟糕。在針刺處,形成了一些小的血滴和凸起的腫塊。然後,我又等了 20 分鐘。這一次,當我盯着自己的手臂時,我想起親戚中有一位嚴重過敏的阿姨。我想知道我的免疫應答情況在多大程度上會像親人或者不像親人。但是,除了針紮的傷口和注射組胺的皮膚瘙癢,什麼都沒有發生。

在規定的時間過後,帕裡克回到房間,仔細地檢查我的手臂,然後坐了下來。“首先,”她說,“我想強調我相信你。我認為你有過敏的臨床症狀。問題是你的皮膚是 100%無反應的。這種事情常有。”

帕裡克解釋說,在一小部分有明顯呼吸道過敏症狀的患者身上,皮膚細胞比鼻窦細胞對過敏原的耐受性強得多。換句話說,我可能确實存在合理的、令人信服的季節性發作的花粉熱或常年呼吸道過敏,但它永遠不會在任何皮膚測試中顯示出來。皮膚上的細胞和構成黏膜的細胞接觸到同一種過敏原的反應,可能截然不同。

帕裡克決定給我做一次血清學過敏原檢測。在血清學過敏原檢測中,患者的血清将會與過敏原混合,然後醫生将檢查産生的抗體反應。IgE抗體與特應性有關,是過敏反應的預測名額;如果它在接觸過敏原後被激活,那麼病人會被認為對過敏原敏感(讓情況變得複雜的是,标準診斷工具隻能測試敏感性,不能總是準确地預測病人是否已經或将會發生過敏)。

幾個月後,我才拿到抗體測試結果,但那時的随訪是線上的。那年 5 月,當帕裡克和我再次通話時,正值一個特别糟糕的春日花粉季,而我正應對着全面的花粉熱症狀。我的眼睛又癢又燙,有時還會自發地流淚,好像我在哭。盡管我每天都要服用抗過敏藥,但我的鼻子仿佛永遠被堵住了。我急切地想知道,哪些樹木或草可能是造成這些不适的原因。

“你很特别!”帕裡克在通話一開始就宣布,好像她在告訴我,我赢得了一個令人垂涎的獎品,“根據這些結果,你的血液沒有任何反應。你完全沒有反應。事實上,你的IgE抗體水準很低。如果我隻看這些測試結果,我會說你對任何東西都不過敏。”

在那短暫而沉默的一刻,我覺得有點兒瘋狂。如果我做的每項測試(皮膚點刺試驗、皮内測試、血液抗體測試)的結果都是 100%陰性,那麼我真的有過敏嗎?還是說我的眼睛發癢和鼻子不通一直以來都是我的想象?耳鼻喉科醫生多年前診斷出的、我每年春夏秋三季都會經曆的明顯的鼻腔刺激,到底是什麼引起的呢?

“我相信你有臨床症狀,”帕裡克說,她好像讀懂了我的心思,“我絕對認為你過敏了。隻是對一些病人來說,他們的過敏不是由IgE介導的,而且沒有簡單的檢測方法。你的身體正在對某些東西做出反應,這很明顯,但它不是通過IgE通路做出反應的。你得的是局部過敏性鼻炎,這就是我的診斷。”

基本上,這意味着我的鼻腔和眼睛黏膜上的免疫細胞在接觸過敏原時會産生反應。對我來說,過敏反應是有針對性的或“局部的”,而不是系統性的或“全身性的”。我的皮膚細胞和它們的抗體可能不會對春天空氣中流動的花粉做出反應,但我的鼻腔和眼睛内部的細胞會對此做出反應。遺憾的是,這也意味着沒有辦法知道是哪種特定的過敏原引起了我的症狀。嚴格來說,我們還可以嘗試另一種方法,但它需要将 50 種過敏原中的每一種都一個接一個地、微量地直接放在我的眼睛或鼻腔黏膜上,然後等待身體做出反應。不出所料,帕裡克和我都不願意這麼做。

帕裡克用盡了所有可用的方法,仍然無法破解這則病例:觸發我過敏的因素仍是一個謎。她給我開了每日所用的抗組胺鼻噴劑和眼藥水,并建議我停止服用口服抗組胺藥,因為它們有副作用,而且我的過敏是局部的。如果我的過敏不是全身性的問題,就沒有必要冒抗過敏藥物在我全身循環的副作用風險。她建議,針對症狀的源頭進行治療要好得多。

在這個長達幾個月的、非常私人的,但并不罕見的、複雜的過敏診斷故事(其間充斥着多次陰性過敏試驗結果,以及基于患者自述和臨床觀察的病史)結束時,我要問你的問題是:我是否确診了呼吸道過敏?

這個問題的答案取決于兩件事:首先是我們如何定義什麼是過敏,以及我們如何将它與類似的症狀和醫學狀況區分開來。因為我的IgE水準很低,沒有系統性免疫系統反應的證據,但我的鼻子、眼睛和喉嚨裡的免疫細胞的确被激活了,那麼我患有過敏或者說Ⅰ型超敏反應,但我不是特應性過敏。

其次是我們可以接受用來證明免疫應答過度活躍的不同類型的證據。如果我們隻參照臨床上IgE皮膚和血液測試的結果,就沒有科學的“證據”證明我是過敏的。然而,如果我們做了進一步的試驗,并在接觸花粉後出現發炎和刺激這樣的明顯證據,就可以證明我的局部過敏反應。

我自己的故事很好地(也許是太好地)說明了,21 世紀的過敏診斷是一個令人困惑的謎團。從 1865 年發明的皮膚劃痕過敏測試,到最近開發的針對特定IgE抗體的熒光免疫分析試驗,如果沒有真正觀察到症狀,診斷或在醫學上确認過敏反應從來都沒那麼容易。反應越溫和或者越不明顯,就越難以發現、診斷或“證明”過敏。診斷過敏,不僅依賴于免疫學,也同樣依賴于熟練的技巧和治療經驗。

為什麼皮膚測試準确性不高?

在20 世紀 80 年代早期,過敏被認為是一個落後的醫學領域。事實上,醫科學生幾乎沒有接受過過敏方面的教育訓練。(現在仍然如此,大多數實習醫生隻花大約兩周的時間研究過敏性疾病。)“人們甚至不認為這是一門科學,” 西奈山伊坎醫學院庫爾特·赫施霍恩兒科教授、紐約市埃利奧特和羅斯林·賈菲食物過敏研究所的名譽主任桑普森解釋說,“他們真的不認為皮膚測試有什麼意義。”這種信念缺乏背後是有原因的:從普通的皮膚點刺試驗中獲得準确的結果,往往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首先,皮膚試驗必須正确進行,有陽性對照物和陰性對照物。陰性對照物是混合物中使用的稀釋劑,正常皮膚應當不對它産生反應;陽性對照物是組胺,正常皮膚會對它産生反應,形成一個皮疹。其次,皮膚試驗和皮内試驗必須精确地進行。對于呼吸道和食物過敏的皮膚點刺試驗,塗抹器穿刺的深度必須足夠深,才能将過敏原輸送到皮膚的正确位置。如果穿刺太深,導緻患者出血,則可能被視為假陽性(尤其是在皮内穿刺太深的情況下)。如果劃痕或注射的距離太近,結果就可能很難識别,因為可能不清楚是哪種特定的過敏原引起了反應。如果使用高品質的标準化過敏原提取物,效果會好得多,但這要比看起來困難得多。

皮膚測試準确性的部分問題在于,目前有幾家不同的公司生産用于皮膚點刺試驗和皮内試驗的提取物,而這些提取物在過敏原濃度(每份劑量中含有多少過敏原)和成分(混合過敏原的溶液類型)方面可能存在顯著差異。由于缺少對皮膚點刺試驗中過敏原的商業制備标準化規定,實際注射的過敏原的量可能會有所不同,是以很難知道有多少過敏原已經滲透皮膚。不夠或太多都會影響結果。有時,不同提取物中使用的非活性成分本身會引起反應,導緻假陽性。在皮内試驗中注射過多過敏原的風險很高,這可能導緻假陽性或更嚴重的反應。(事實上,所有的皮膚過敏測試都必須在臨床環境中進行,以防患者對其中一種過敏原産生嚴重過敏反應。)

今天,在大多數皮膚測試中使用的過敏原提取物要麼是單一過敏原,要麼是類似過敏原的混合物(例如,對“草類”過敏的測試中,所用提取物可能包含來自多種草的過敏原)。這使得準确解釋結果變得困難,特别是在提取物中缺少患者所在地理區域常見的某種植被過敏原的情況下。皮膚測試的結果被收集、平均,然後用于标準化過敏原提取物(這看起來有點兒像循環邏輯,但沒關系),并進行流行病學和藥理學研究,這就是我們難以獲得過敏症患者數量的準确數字的原因之一。

即使每件事都做得很正确,以生産高品質的過敏原提取物,皮膚點刺和皮内試驗結果的可靠性也會受到“人員的技能、測試儀器、皮膚顔色和提取物的效力”,以及“檢測位置、年齡、身體品質指數(BMI)、藥物、過敏原免疫療法、晝夜節律和季節變化、月經周期、壓力和焦慮”的影響。服用抗組胺藥、類固醇、抗抑郁藥、鎮靜劑和其他影響免疫系統功能的藥物也會影響皮膚測試結果。正因為如此,過敏症專家通常會要求患者在測試前幾天到一周的時間内停止使用這些藥物。如果無論如何都要進行皮膚試驗,例如出于醫療原因無法中斷藥物治療的病人,盡管陽性試驗結果仍被認為是陽性,但所有的陰性結果都必須被認為可能是假陰性。

嬰兒也很難接受皮膚測試。他們的皮膚直到 3 個月左右才會表現出反應性,即使是在這之後,他們的結果也可能比成年人更難讀懂,而且被認為更不确定。這就是為什麼 20 世紀早期的醫生經常預設使用P–K試驗來檢測嬰兒患者的過敏原敏感性。

最後,也許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目前還沒有标準化或被普遍接受的系統來解釋皮膚試驗或記錄和收集結果。對臨床醫生來說,有一些通用的建議,但是每個過敏症專科醫生都可以自己決定如何最好地解釋皮膚點刺和皮内過敏原測試的結果。這就是讓一個訓練有素的過敏症專科醫生,而不是全科醫生來管理和解釋皮膚測試的原因。更準确地讀懂皮膚測試結果,可能需要具備多年的經驗。

此外,皮膚試驗隻能在“正常”或目前無反應的皮膚上進行;否則就幾乎無法解讀出過敏結果。你可以想象,這使得皮膚過敏症患者很難得到準确的結果。

隻能竭盡所能

當我與特應性皮炎(濕疹)頂級專家之一的彼得·利奧醫生交談時,他解釋說,常見的皮膚點刺試驗通常不适合皮膚過敏的患者。在他的診所裡,皮膚測試非常耗時。利奧将在患者的背部貼上 80~120 張含有各種過敏原的貼紙,并将其放置 48 個小時。

“這有點兒拖後腿,”利奧說,“星期一,你給病人貼上貼紙。星期三,我們就會把它們取下來。然後,星期五病人回來,我們觀測最近 96 個小時内皮膚出現的結果。這對病人來說更具侵入性,但它确實給我們提供了重要資訊。”一旦最終的結果讀取過程完成,在出現任何陽性反應的基礎上,利奧會給他的病人列出各種産品中應避免的東西。有時觸發因素隐藏在洗髮乳、肥皂或其他日常使用的物品中。要确定是哪些過敏原真正引起了過敏反應,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因為在患者停止接觸這些物質後,他們的皮膚可能需要長達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平靜”下來。

一個患者被診斷為特應性皮炎而非單純皮膚試驗呈陽性,必須滿足三個标準。第一,患者必須有濕疹、皮疹或皮膚發炎,而不僅僅是水疱或腫塊。第二,患者必須有瘙癢的症狀。第三,皮疹和瘙癢必須是慢性的,或者說反複發作的,偶發不算。特應性皮炎大多在兒童群體中被診斷出來,通常随着他們成年而消失,但在成年患者中也可能變得更糟。利奧向我解釋說,目前的研究可能會導緻基于免疫表型分析(一種用于研究每個細胞表達的不同蛋白質的測試)的新型特應性皮炎亞型診斷測試的發展。但就目前而言,斑貼試驗是他确定濕疹可能的過敏誘因的唯一方法。

對于呼吸道過敏和食物過敏,當皮膚測試的結果不确定或不一緻時,可以選擇測試對過敏原的特定IgE抗體反應。當桑普森剛開始他的職業生涯時,過敏症專家也在使用放射變應原吸附試驗(RAST)來檢查患者血液中對不同過敏原的IgE反應性。該試驗是一種放射免疫分析,使用少量放射性抗原與患者的血清混合。如果患者對抗原過敏,那麼患者的IgE抗體會與抗原結合;自由漂浮的抗原由伽馬計數器測量(自由漂浮的抗原越少,IgE越活躍,是以患者對抗原越敏感)。

今天,RAST基本上已經被新的免疫分析方法所取代,但在通常的說法中,“RAST”一詞被用來指代其他血液測試,甚至過敏症專家也這麼做。如果你像我一樣需要驗血,你的過敏症專科醫生通常會給你開一個酶聯免疫吸附試驗(ELISA)或更流行、更準确的熒光酶免疫分析(FEIA)。

在ELISA試驗中,抗原和帶有酶标記的抗體與患者的血清混合,以檢測對特定過敏原的抗體反應。ELISA檢測快速且價格低廉,但要求過敏症專科醫師單獨檢測單個過敏原或過敏原組。它們也需要人工操作。FEIA這種測試使用與RAST和ELISA相似的方法,隻是用于測量抗體對特定抗原反應的抗體标記是熒光酶。FEIA是完全自動化的,不容易出錯,可以一次性篩查多種過敏原。标準FEIA(商業名稱為ImmunoCAP)的優點是它可以測量過敏原特異性IgE(sIgE),而不是血清總IgE水準。它還可以減少(但不能完全消除)由于意外交叉反應或抗原的基因相似性(例如,來自同一科的不同堅果)而産生假陽性的機會。

然而,即使血清測試“有效”并顯示sIgE活性陽性,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患者對特定過敏原過敏,隻代表他們對該抗原表現出反應性。桑普森提醒我,依靠血液測試來診斷食物過敏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主意。他指出,當血液測試結果呈陽性的人接受口服食物激發試驗時,“陽性測試的比例遠遠超過了實際出現臨床反應的人數”。事實上,食物過敏的皮膚和血液測試的假陽性率均可達到 50%~60%。

幾十年過去了,過敏研究人員最終能夠證明,血液測試中sIgE抗體的水準、皮膚測試産生的皮疹的大小,以及一個人在攝入特定食物或接觸呼吸道過敏原、皮膚過敏原時産生免疫應答的可能性之間存在很強的相關性。但是,這種新的認識也給患者帶來了一些困惑:他們經常将血液中IgE抗體的水準或皮膚測試後的皮疹大小與過敏的嚴重程度混為一談。在社交媒體網站上,患者經常分享他們皮膚測試的照片,以強調他們的過敏程度。換句話說,他們把隻測量敏感性或反應可能性的測試等同于能夠準确評估他們在正常生活中接觸過敏原時會經曆的過敏反應程度。遺憾的是,事實并非如此。

“皮膚測試(産生的皮疹)的大小或抗體水準與你将産生的反應的嚴重程度之間沒有很好的相關性。”桑普森向我解釋說,“唯一相關的是反應的可能性,而不是反應有多糟糕。”

這就是為什麼診斷食物過敏的黃金标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有安慰劑作對照的雙盲口服食物激發試驗,通常被稱為OFC。

複雜的食物過敏診斷

盡管OFC是确認食物過敏的最佳方法,但它們是最不可能進行的測試。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各不相同,但一些最常見的原因有:OFC的花費高,因為需要在有能力照顧出現過敏反應的患者的醫院或其他醫療保健場所進行檢測;完成OFC所需的時間長,因為每種過敏原需要單獨測試,并且在幾天或幾周内數量會不斷增加;存在風險,因為這些測試可能會引起病人,尤其是小孩的嚴重反應。OFC讓父母特别緊張,也會給孩子帶來很大的焦慮。在沒有OFC的情況下,大多數食物過敏是通過詳細的病史、體檢、皮膚點刺試驗和sIgE血液檢查來診斷的。(不建議使用的檢測包括:皮内試驗,因為它們可能引起嚴重反應;血清總IgE測定,僅測定全面性而非特異性過敏反應的存在;IgG測定,因為每個人都會對食物蛋白産生IgG反應;或者任何其他聲稱可以評估食物過敏的測試。)一般來說,一個有經驗的過敏症專科醫生可以準确地診斷出大多數食物過敏。但是,如果沒有OFC,就沒有辦法絕對肯定地确認某人是否患有典型的食物過敏。

除了這些挑戰,桑普森還指出,對成人進行的測試還不夠。大多數過敏研究,特别是與食物有關的,都是在幼兒中進行的(這說得通,因為大多數患者在嬰兒期或幼兒期首次出現食物過敏)。這使得将研究結果針對成人進行解釋變得更加困難,并可能導緻混亂。

食物過敏的診斷更加複雜,因為它的主要症狀與其他胃腸道疾病或與過敏完全無關的疾病非常類似。還有一些食物相關的疾病完全不是由IgE介導的,如食物蛋白誘導的小腸結腸炎綜合征、食物蛋白誘導的直腸結腸炎綜合征和嗜酸細胞性食管炎。小腸結腸炎綜合征是一種免疫誘導的小腸發炎,通常由牛奶或谷物引發,可導緻嘔吐和腹瀉。食物蛋白誘導的直腸結腸炎綜合征是一種免疫誘導的結腸發炎,通常由牛奶引起,可導緻嬰兒便血。嗜酸細胞性食管炎是一種發炎,由食道内的嗜酸性粒細胞(一種白細胞)過多引起,并由特定食物引發。這些罕見的免疫介導疾病(分别影響占總人口的比例約為 0.5%、0.12%和 0.0005%的人群)通常出現在嬰兒期或幼兒期,但不是由IgE抗體的作用驅動的。“不幸的是,”桑普森解釋說,“這些疾病都沒有好的檢測方法。”

桑普森告訴我,食物過敏診斷和其他過敏診斷的部分問題在于,我們仍然沒有真正了解許多過敏背後的免疫機制。而且,随着過敏率持續上升,這意味着我們也沒有足夠的診斷工具來應對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皮膚點刺試驗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仍然是最普遍、最容易實作、最便宜的初步過敏診斷測試。但有 8%~30%的人皮膚測試結果呈陽性(或出現皮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過敏症狀。盡管如此,皮膚測試結果仍然是過敏的重要名額,因為研究表明,在對某種過敏原過敏的病人中,有 30%~60%的人會發展成過敏症。如果你隻能記住一件事,那麼它應該是:血液和皮膚測試隻顯示對特定過敏原的敏感性,它們從不确認是否過敏。可以說,任何皮膚或呼吸道過敏都應該由過敏症醫生根據患者的病史和患者在自然環境下接觸過敏原時出現的症狀來确診。

過敏症診斷的客觀科學充滿了主觀性。許多過敏症專家依靠他們的直覺,通過多年的臨床經驗來解讀皮膚測試結果并診斷過敏。正如帕裡克所說,在21 世紀,解讀過敏測試結果既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藝術。

本文經授權節選自《過敏的真相》(中信出版社·鹦鹉螺,2024年4月版)第二章《過敏是如何診斷的(不是如何診斷的)?》,有删減,小标題為編者所加。

作者簡介

特雷莎·麥克費爾(Theresa MacPhail):醫學人類學家,作家,史蒂文斯理工學院人文、藝術和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她在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獲得醫學人類學博士學位,是美國人類學協會會員、2018年NEH(美國國家人文基金會)公共學者,研究和寫作集中在全球健康、生物醫學和疾病領域。

譯者簡介

秦琪凱,麻省總醫院和哈佛醫學院博士後研究員,博士畢業于上海科技大學(生命科學與技術學院和iHuman研究所);譯有《優雅的守衛者》。

為什麼我的過敏症狀那麼嚴重,卻不能确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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