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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大家講”讀書日特别策劃 蘇轼的書法是要“讀”而非“看”的

作者:封面新聞

封面新聞記者 徐語楊 攝影 雷遠東

古人論書強調:苟非其人,雖工不貴。曆史上有三大行書,王羲之《蘭亭》,顔真卿《祭侄文稿》,以及蘇轼《黃州寒食詩帖》。可以明确的是,此三件作品被書法曆史推向巅峰的原因,肯定不是用筆和章法如何精妙,而更多在于書家飽含深情的生活細節,進而達到“人書合一”的境界。

正因如此,包括蘇轼書法在内的衆多偉大的書法作品,是需要細細“閱讀”,而非簡單地“看看”的。

4月22日下午,一場特别的“東坡大家講”在眉山三蘇祠博物館内舉行,“大家講”的講座主題首次将解讀領域放在了蘇轼的書法作品上,邀請到《中國書法全集》主編、國際書法家協會主席、中國書法家協會原常務理事、副秘書長劉正成,以及著名詩人、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主任、中國作協原副主席吉狄馬加,進行了題為《閱讀蘇東坡的人生:文學與書法》的講座。

“東坡大家講”讀書日特别策劃 蘇轼的書法是要“讀”而非“看”的

劉正成

當代書法的最大誤區

無需“閱讀”隻看字形的“抄書”

講座一開始,在真正講解蘇轼書法之前,劉正成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當代書法最大的問題:缺乏原創性。他提到:今天的書法隻關注怎麼寫,而不去關注寫的是什麼。劉正成多年來看過無數的書法展覽,見過太多書家寫唐詩宋詞,卻鮮見真正有自己原創内容的書法作品。

“在展廳中,很少有人去關注書法家寫的什麼文字内容,隻把注意力集中在作品的結字、筆法、墨色、章法等視覺形式的構成,以及技法層面欣賞上。而書法家的創作注意力基本不在‘寫什麼’上,而全副精力在‘怎麼寫’上。”劉正成認為,這是當代書法的最大誤區。

蘇轼在《書唐氏六家書後》提出過一個著名的書法審美範式:古人論書者,兼論其平生,苟非其人,雖工不貴也。

劉正成解釋,什麼叫“工”?即指書法作品的視覺形式。什麼叫“貴”?即指書法作品的精神與文化内容。二者不可或缺、不可偏廢,是一個藝術作品的互相關聯、互相依存、互相生發的整體。蘇轼是工與貴而兼顧的,但言語之間似也更看重容易被忽視的“貴”——書法創作主體的精神文化價值的表現。

如今,這種“雖工不貴”的現象屢見不鮮,劉正成将其稱為“競技書法的時代”,并認為,這些僅僅留下字形、筆墨及其平面構成的視覺形式,不能稱之為書法,叫做當代藝術更合适,“這樣下去,中國書法将隻有高原沒有高峰”。

接下來,劉正成以蘇轼最為當今世人所熟知的《黃州寒食詩帖》為例,帶領觀衆細細“閱讀”了這幅“天下第三大行書”。

“這幅作品之是以好,是我們在其中讀出了很多生活的細節,真實的感受。可以說,除了顔真卿的《祭侄文稿》外,幾乎難以找到第三件如《黃州寒食帖》這樣強烈的具有情感沖擊力和穿透力的作品。”劉正成進而更細緻地将《祭侄文稿》和《黃州寒食詩帖》進行對比,他認為,《祭侄文稿》是一種不加節制的激情表現,而《黃州寒食詩帖》則是對激情加以限制以後的抒發。

這是宋人書法與唐人書法(包括理性的法度美和非理性的表現美)的分野,也是宋代文人繪畫與唐代職業繪畫的分野。而這個分野的制高點就在蘇東坡,在《黃州寒食詩帖》。

劉正成提到,這幅作品中蘊含的情感是十分令人動容的,寫至“空庖煮寒菜,破竈燒濕葦”處,字迹由小變大,充分顯露出蘇轼在最困難的生活與精神雙重折磨中,其強大的悲劇精神和情感力量。

“今天,有很多書法家還會刻意模仿這種時大時小的字迹,但他們卻沒有真正了解其中的情感。許多人提到我們的書法已經超越了古人,試問:今天,誰的書法作品能像蘇東坡這樣從情感上感動人、折服人?蘇轼的書法是與他的生命連在一起的。”劉正成也呼籲,我們當代的書法家和愛好者們,都應該重視這個問題。

人詩合一、人書合一

法無定法,方能偉大

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主任、中國作協原副主席吉狄馬加也熱愛書法,他時常與劉正成交流筆墨問題,對劉正成提出的觀點十分贊同。

講座現場,吉狄馬加也知人論世,對蘇轼的政治生涯進行了簡要地總結。黃州是蘇轼人生的重要轉折點,他在這裡寫下《寒食帖》,完成了“三詠赤壁”的絕唱,從蘇轼走向了蘇東坡。

“東坡大家講”讀書日特别策劃 蘇轼的書法是要“讀”而非“看”的

吉狄馬加

“今天我們談蘇東坡,就是要談一個話題:人詩合一、人書合一的問題。他的文章、詩詞、書法,完全是水乳交融的。”吉狄馬加提到,蘇轼正是在到達黃州後,他的詩歌寫作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所有的書寫都與他現實的境況密不可分。

吉狄馬加同時還例舉了西方文藝複興時期的偉大詩人但丁,他因政治鬥争被流放,開始了自己對生命和善惡的思考,進而才完成了《神曲》。在這部作品中,但丁構思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這些人都來自他的現實世界,他通過詩中的人去映射生命的終極問題。

蘇轼也是如此。“很多人會這樣說,慘烈的生活低谷可能于他們而言是痛苦的,但是作為後人會銘記和感謝這些時刻,因為他們在這樣的時刻中蛻變,留給了後人寶貴的精神财富。”

在另一層面,吉狄馬加也提到了書法中“法度”與意境的平衡。“金庸先生還在世時,一次我與他探讨武俠中的‘劍法’問題時,和他交流得出了一個觀點。”吉狄馬加說道,“最好的劍法是法無定法,最好的書法也一定不是設計好的東西,它一定存在現場的、直覺式的體驗。”

正如王羲之在酒醒後想要更改《蘭亭序》上的“疤痕”,再寫不出來那種感覺,顔真卿《祭侄文稿》也有寫錯的字,這些都反映了彼時彼刻書法家用的筆墨和帶入的情緒,是後面如何無法複制的。宋人“尚意”,正是在追求唐人法度之外的對意境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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