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命草詩評
原文
我的父親
文/鄧萬發
父親。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
他說他是來自沙漠的一縷風沙
被黑夜虜到沒有溫度的山溝溝
從小就聽青蛙望着天空鳴叫
望着夜空，常常睡不着。他不想
坐井觀天被四面環山困住。帶着
那隻在山谷陪他盤旋已久的鷹
離開了磨刀村；離開了他父親
用稻草搭建的逢雨就漏的，草屋
翻過隻有狗才能翻過，荒無人煙的山
衣衫褴褛地來到了南嶺煤礦
用人生第一縷光，找到了井口
他不知道這井有多深有多黑
他隻想穿越井的黑暗，穿越
看不到藍天的窮山溝一一磨刀村
後來，命運帶他走進韶關鑄鍛廠
當上了先進的勞工階級。整個天空藍藍的
他的笑露頭了。為把三個兒子養好
他開荒種地，種出了兩部“永久”自行車
上山砍柴砍出了一台縫紉機
他像那盞煤油燈一樣省吃儉用
蕃薯無法喂飽胃裡的血蟲，血蟲
經常從胃裡跑出來。一直這樣熬着
在我當兵那天，他悄悄地摸着口袋笑
居然能送我一塊很多人夢寐以求的
梅花牌手表。自己卻帶上海牌
沒讀過一天書，卻喜歡看報寫字
把自己的名字寫得工整有力。他說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還說
在外面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其實，他就是我們人生第一任老師
不知不覺太陽就下山了。他也老了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他走進了夜色
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父親
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
夜色中，有束光在閃亮着
2023年6月13日
賞析
通讀全詩，大緻可以看到詩人父親一生的寫照，雖然短短幾十行詩不足以觀覽整個人生，但是父親的生命輪廓已然勾勒成形。從接受命運的安排，到出走，追求新生，再到奮鬥的曆程，然後是父子分别，以父為師，到最後父親的離開，散發的光芒永生。詩人分别從這幾個方面展開詩歌，将父親堅忍不拔的意志力和改變命運的決心，寫得深入細微，不僅有啟發性，而且振奮精神。父親的命運史，就是一部教育史，詩人雖然說，“父親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但是奮發自強的基因已經寫進了後代生命中，代代傳承，父親最後也成了光的象征，照耀着子孫後輩，這是生生不息的燈塔。整着詩講了與父親有關的一連串故事，下面一一解讀，學習總結。
首先來看父親的出生。詩人第一節就說父親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與詩歌尾部形成首尾呼應，首部可以了解為物質層面的東西，這從側面展現了父親生存的艱辛。先是從沙漠裡來，又被虜到山溝溝，雖然有比喻的成分在，但将貧困閉塞描寫得真實，成了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形式。不禁感慨良多，現在仍有不少這樣的現象。
接着寫到父親對命運的不甘。常常想着逃離、出走。最終離開了磨刀村，隻帶走了陪伴他的山鷹。山鷹在此大概是比喻式象征中，代表着展翅高飛的自由。詩人順便描寫了磨刀村的生存環境，就是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父親的父親苦了一輩子，父親有了改命的念頭。苦難總是能激發人的鬥志，悲劇沒有誰願意重演。
改變是有陣痛的，有煎熬的，不易的。父親翻過荒山野嶺，詩人用狗才能翻過來形容，可見走出大山的困難程度之大，難以想象，而父親卻翻了過去。這展現了意志之堅定，身體之剛強。然後在煤礦井裡自謀生路，從一個不見天日之地，到了另一個不見天日之地，但是煤礦比窮山溝強。有勇氣從山溝走出來，就已經勝利了，而且這勝利是有象征意義的，因為父親邁出的第一步，後代們再也不用坐井觀天了。而井裡的黑暗也隻是暫時的，詩人此處用穿越黑暗，已預示着父親的又一次改變。
後來，命運的齒輪又撥動了一下，走進了鑄鍛廠，從衣衫褴褛變成了先進的勞工階級，尊嚴帶來的甜蜜在父親臉上顯現了，終于穿越了黑暗，看到了藍天，與前文的呼應、對比，讓讀者也體會到了父親的成功，并為他而高興。這是多麼勵志的故事，對處于奮鬥中的人來說，能引起心靈的共振和激勵。父親的這一笑，預示了幸福的到來，成家立業，又預示了責任的到來。“為把三個兒子養好”，開荒種地，上山砍柴，兩個簡短的詞，預示着父親的革命又一次到來。用兩部“永久”自行車和一台縫紉機，暗示父親的又一次奮鬥的勝利。這揭示了普通的生命，隻要勇于奮鬥，一切皆有可能。父親成了活例子，成了榜樣。父親的奮鬥史到這兒就告一段落了。詩人前四節的講述，不斷變化場景，充分展現了奮鬥的不易和父親的頑強生命力。樸實無華的語言，倍感真實，很有說服力。
前面部分可以概括為生存，後面部分可以概括為生活。接着，詩人開始講述父親的艱苦樸素，把父親省吃儉用的生活比喻成煤油燈，展現了父親的生活态度以及從苦難中走出來的那份清苦精神，從詩歌創作方面來講，這個比喻妙不可言。而下面寫到父親胃裡的血蟲，詩人表現得雲淡風輕，但是作為讀者，能瞬間感受到痛苦。一個熬字，将特殊情境下的文字張力表現得強而有力。
接着講述當兵那天父親送給自己梅花牌手表，而自己帶着上海牌，這一情節的描寫，同樣是為了說明父親的艱苦樸素，而對孩子的百般之愛。這個情節，在展現父親品質的同時，讓詩歌内容更豐富，表現人物更立體多面。
作為人父，少不了教誨。詩人特意寫了這節。強調父親沒讀書，卻喜歡看報寫字，這強烈的反差對照，極有可能是對孩子們讀書學習的引導和示範，足見父親的良苦用心。詩人轉述父親的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種樸素的教育和情感，都是對孩子的愛。詩人把父親當作人生第一任老師，說明了對父親的敬愛之情。在愛的環境下長大的人，注定與衆不同。
最後一節，詩人漸漸地寫父親的離去，寫出了難舍之情，逐漸遞增，直到父親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首節中“父親。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再次出現，無盡的感傷頓生。看到這一幕幕，無不令人動容。而夜色中的那束光，成了父親長存的象征，是護佑是指引。
這首詩，有點長，但表現人物的一生，實在太短。選取典型事件和畫面，表現人物個性，精準有個性。同時，詩歌有着很強的故事性，情緒節奏的把控有分寸，緊湊不拖沓。而在故事之下，又是人物精神的提煉，很有教育意義。詩歌從命運、生存、生活、親情、教育等幾個方面立體展現了父親的人生，是一首能讓讀者産生共情的懷父之詩。
抛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如果您有值得推薦的詩歌，歡迎留言告訴我，一同欣賞，共同進步。我是詩者格命草，歡迎關注，下期詩評見！
作者：鄧萬發，從軍15年，少校軍銜，曾在中山市政府部門工作，後創辦企業經商。熱愛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