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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被知網重新上架,92歲教授直言還有一個問題待解決

作者:科學網

文|《中國科學報》記者 李思輝

4月11日,《中國科學報》從有關方面獲悉,中南财經政法大學退休教授趙德馨的100多篇論文已在知網重新上架。此前,他因為不滿“文章在不知情情況下被知網使用,并且自己下載下傳自己的文章還需要付費”而狀告知網維權。随後,他的100多篇論文被知網下架。

據悉,趙德馨今年92歲,是大陸著名的經濟史學家。退休後,趙德馨仍筆耕不辍。90歲時,他主編的140萬字的《中國經濟史大辭典》出版。91歲時,他出版了專著《經濟史學:曆史與理論》,共計37萬餘字。

趙德馨訴知網案引發社會各界廣泛關注。4月13日,趙德馨接受《中國科學報》專訪時表示,已得知自己的論文被知網重新上架;知網正在努力改進,這是他“希望看到的”。

但他也直言:還有一個問題待解決——給作者支付報酬的模式。他希望知網盡快解決這個問題,因為它與每個論文作者都利益相關。

論文被知網重新上架,92歲教授直言還有一個問題待解決

趙德馨教授。朱建華攝

以下是《中國科學報》記者與趙德馨的對話。

《中國科學報》:最近您的論文又在知網上架了,請問您知情嗎?聽說您把100多篇文章免費授權給知網收錄,這是基于什麼考慮?

▲ 趙德馨:

我是2020年7月就我的文章被侵權提出起訴的,随後論文被知網下架。我起訴的文章分批被法院判決勝訴。

2022年1月29日,知網安排湖北站3位從業人員到我家裡來。我就對他們講,已經被法院判決的我的論文,應該分批上架,以便于讀者使用和學術交流。對于我的述說,他們記下來了,事後卻沒有及時答複。

到了2022年5月12日,知網的這三位同志又到我家裡來,說他們換了新的上司。新上司訓示他們到我家裡來,表示隻要我簽字同意,第二天論文就無條件重新上架。

此後經過磋商,我與知網簽訂了《作品授權協定書》,達成了協定,我同意知網重新使用我的100多篇論文。是以說,最近知網将我的論文上架,我是知情的。

在這個協定中,第一條就是我免費将過去被下架的論文授權給知網使用。這個免費,實際上隻限于過去的論文,這些論文是經過訴訟,他們給了賠償的。

第二,在法律上,通過司法訴訟,他們支付的侵權賠償,和他們依法使用我的論文要付的授權報酬是兩回事。

我之是以同意論文免費給他們使用,是鑒于他們已經被罰了。更重要的是,我想通過此事起到一個積極的促進作用,希望知網免費用了我的論文,也免費或低價給讀者使用。

《中國科學報》:這是否意味着您和知網已經達成和解?

▲ 趙德馨:

我和知網從來沒有鬧翻過,也就無所謂“和解”。

從維權開始,我就明确了三條原則:第一,實事求是,不誇大任何一點事情,不用刺激性語言,不說重話;第二,依法辦事,最終的司法判決也證明了這一點;第三,抱着善意來解決和知網的問題。

知網的從業人員到我家裡來過3次。我都對他們講,我希望你們通過改革,辦得更好,更受知識分子的歡迎,成為知識分子的朋友,而不是希望把你們搞垮。新聞機關來采訪,我也是這麼說的。

是以,與其說是達到“和解”了,不如說整個事情得到一個圓滿的結束。

《中國科學報》:經過您的努力,目前知網也做了一些改變,您對當下國内學術論文的付費使用情況滿意嗎?您認為還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問題?

▲ 趙德馨:

首先,知網已經認錯,已經受罰,已經做了很多努力來改進。這些改進是我所希望的,也是接受了我的建議的表現。

但目前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其中至關重要的一條就是給作者支付報酬的模式還存在問題。

現在的模式是知網給各個雜志一點錢,再由雜志分給作者。很多雜志在他們自己的投稿須知中就說明他們給的稿費,中間包括知網給的費用。但大多數雜志都沒有說過這筆費用到底是多少錢。

有些雜志編輯部的同志說,具體金額他們很難說清楚,算起來,分到每篇文章作者手上的,可能就是幾塊錢、十幾塊錢。

如此,就造成了一個奇怪的局面——雜志社說不清楚每一筆稿費中包括了多少屬于知網的付費;知網當然不知道它用的每一篇文章給作者支付了多少錢;作者更不知道知網使用這篇文章給了自己多少錢,可謂“一問三不知”。

除了這筆“一問三不知”的所謂付費外,知網上架文章後再出售這篇文章的收益與作者似乎也沒有了關系,這是第二個問題。

大資料時代,這個問題在技術上是不難解決的。

通過技術上的一些處理,知網完全可以與每一位作者建立直接聯系,每年作者的文章被付費使用了多少次,産生了多少收益,知網應該嚴格按照一定的公式與作者分成。

好的論文被下載下傳的次數多,知網的收入多,作者的收入也多,這樣才符合市場經濟規律,才能保證作者的著作權收益,符合著作權法的規定。

事實上,我的著作《中國經濟史辭典》授權知網使用,就是直接與知網簽約的,知網每半年都向我支付費用。

《中國科學報》:目前,大陸論文發表數量世界第一,論文從發表到收錄使用,形成了一套固化的利益鍊。絕大多數人都沒站出來,您卻沖鋒在前,您是否有覺得孤獨的時候?是什麼支撐您“杠到底”?

▲ 趙德馨:

确實有覺得孤獨的時候。比如,在開始要與知網打官司的時候,我的老伴就說,不必搞了,我們年紀大了,又不缺錢用,不必找這些麻煩,費精神。我對她說,這是一件大事,不是錢的問題,是維權的問題,是事關著作權保護的問題,是涉及國家創新戰略的問題。

在我的論文合作者中,也有我的學生。在我維權的過程中,有個别學生就是因為害怕知網下架他的論文,不願意在書面上表态,不願意參與維權起訴。是以,最終我隻說服了我的老伴周秀鸾教授和我的學生蘇少之教授,我們3個人出面來維權。

為什麼我能夠堅持下來?就我個人方面來說大概有三個因素。

第一,我的認識。我認為這是一件大事,是涉及國家創新戰略的大事。第二,我的性格。我是湖南人,脾氣犟,我認定是對的事情就一定要堅持做到底。第三,我認為這件事有法可依,沒有什麼可怕的。即便遇到有人施加壓力,我也無所謂。

《中國科學報》:作為一位很年輕就開始發表論文的“老作者”,您對年輕學者在學術研究、學術發表上有何建議?

▲ 趙德馨:

我20歲開始在學術期刊上發表學術文章,26歲出版主持編寫的、由教育部推薦的新中國第一部《中國近代經濟史講義》。學術生涯到現在已經70多年了。我個人的經驗教訓已經寫在兩本書中,一本是《社會科學研究工作程式與規範》,第二本是去年12月份出版的《經濟史學:曆史與理論》。除此之外,我再也提不出其他的好建議可以供年輕人參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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