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4年3月23日，台灣攝影師馮君藍的個展“我與汝”在上海M50的M藝術空間開幕。馮君藍的正職是一位基督教會的神職人員，而他的藝術履曆則以其肖像攝影聞名。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客觀記錄，馮君藍鏡頭下的人具有詩意與神性，有着直抵人心的力量。
展覽“我與汝”由複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顧铮所策劃，除了馮君藍所拍的肖像，還有靜物以及一些精心構築的場景，這些作品反映他獨特的藝術觀、宇宙觀和人生觀。澎湃新聞刊載顧铮為展覽所寫的前言《觀照與相遇》，借助此文走近馮君藍的攝影。
明日何如（I Don't Know about Tomorrow），2023。馮君藍作品
觀照和相遇
文/顧铮
觀馮君藍先生的攝影，無法不想起早年研讀過的德國現代宗教哲學家馬丁·布伯（Martin Buber）在其經典著作《我與你》（Ich und Du）中的一系列論述。此次再次捧讀《我與你》，甚至覺得在此就馮先生的攝影說一些什麼似乎已經多餘。因為，布伯的有關“我—你”關系的論述，雖然沒有一字涉及攝影，但卻似乎已經道盡由馮先生的攝影所展現出來的肖像攝影之“我—你”之“關系學”的奧秘。當然，我深懼我的這個了解有着狹隘化布伯的具普遍性和包容性的“我—你”關系論述的可能，但吊詭的是，它運用于論述馮先生的肖像攝影實踐卻又如此合宜，是以也進一步證明了布伯哲學思想的普遍性。
不知身處（Where Am I），2023。馮君藍作品
祈靈常善救人的聖者（Praying to the Merciful One），2019。馮君藍作品
從根本上來說，攝影、尤其是肖像攝影，是一個認識人的途徑。這個途徑也是拍攝者和對象（sitter）這兩者互相認識、了解和了解的過程。肖像攝影是一個把對象從純粹他者轉變為“我”“你”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嘗試。這是一個拍攝者放下我執，嘗試充分接納他者的過程。這個嘗試或許并不一定成功，但其過程，對于以攝影這個方式夫妻者是極其重要的。正如布伯所說：“要随時準備為人而轉成‘你’，向他們敞開‘你’之世界；不，不隻是準備，要反複不斷地親近他們、打動他們。”（布伯，陳維綱譯，《我與你》，商務印書館，2021，P33）馮先生的照片中的人們，安然，安詳，他們雖然有着表面的外在的差別，但從本質上來看，都是攝影者馮君藍通過攝影親近、打動他眼前之人并重建了“我—你”關系之後的各自升華和超越。
婚戒（Marriage Ring），2021。馮君藍作品
“藝術家觀照相遇者，形象在觀照中敞亮自己，藝術家将其‘幽閉’于結構。”（同上，P32）從某種意義上說，肖像攝影就是攝影者如何“點亮”對象的藝術。“點亮”的前提是創造彼此凝視的可能，并進而達到讓對象煥發即“敞亮”自己的目标。肖像攝影是凝視的藝術。凝視即對話。凝視即彼此喚醒。凝視即交換彼此的心意并達成新的心靈默契和精神能量的守恒。馮先生的肖像攝影通過與他人不斷的邂逅，來展開不懈的對話，以其自身為中介，将超越者的力量傳遞、配置設定給對象，同時也分享來自對方的輝煌，并且由此塑造出新的“我—你”關系。
起雲者1（Who Forming The Cloud 1），2014。馮君藍作品
有釘子的靜物之一（Still Life with Nail 1），2019。馮君藍作品
道在瓦甓2，The Word in Forgotten Surfaces 2，2017。馮君藍作品
馮先生将這個以攝影與他者邂逅的過程中的歡悅之美、邂逅之美傳遞給了我們。他的照片就是一種邂逅之美的寫照。馮君藍以肖像攝影與他者相遇，并且為作為觀衆的我們與他們（作為觀看者的馮與被馮觀看繼而又被我們得以“看見”的這些人）的相遇創造了機緣。這是一個複雜的精神能量的配置設定與流轉，但終究我們看見了我們自己。這就是觀照的無上歡悅。“觀照吧！你周圍沸騰着活潑的生命，無論你趨向何方，處處皆與在者相遇。”（同上，P13）
第三日（The Third Day），2022。馮君藍作品
有分于這杯2（The Cup of Blessing 2），2021。馮君藍作品
順便說一聲，布伯此著《Ich und Du》的中文譯名一般翻譯成《我與你》。對于這個翻譯我沒有任何異議。但在我最初閱讀布伯此書時，用的日語譯本《我と汝》，是以“我與汝”這個書名（也是譯法）已經深深地盤踞在我的精神深處，無法接受其實更為明快的“我與你”的譯法。是以我作為策展人在引用布伯書名作為展覽名稱時，還是決定以“我與汝”這個譯法。請原諒我的任性。這也算是對我個人精神曆程的一個小的紀念。
“我與汝”展覽現場
“我與汝”展覽現場
攝影師馮君藍（圖中）在展覽“我與汝”現場
展覽資訊
展覽時間：2024年3月23日—5月25日
展覽地點：上海市莫幹山路50号2号樓1樓，M藝術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