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草木子》:元末明初的獨家故事

作者:閱讀時代雜志

元末明初學者葉子奇以學識淵博著稱,他在文學、曆史、哲學、博物、醫學等領域都有所造詣,但流傳後世的作品不算多,知名度最高者就是《草木子》。此書若非機緣巧合,恐怕也難以問世。

明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葉子奇運氣不佳,有次在路過城隍廟的時候,一群小吏正在偷喝豬腦酒。此事本來與葉子奇無關,他隻是旁觀的路人,官府卻以此為名将他下獄。在獄中,葉子奇想起左丘明、司馬遷等曆史上忍辱負重的人物,便也發憤著書,以此明志。這便是《草木子》的由來。正如葉子奇在書中所言,“圄中獨坐,閑而無事,見有舊簽簿爛碎,遂以瓦研墨,遇有所得,即書之”,即便身陷囹圄,他也沒放棄著書立說的信念,憑借平生所學所思,将不少碎片化的知識整理為了筆記。

《草木子》:元末明初的獨家故事

可以說,《草木子》是一本元末明初的社會萬象之書。《草木子》涵蓋内容很多,既有天文萬象,又有史料鈎沉,其中關于元代曆史、風物的諸多記錄,幾乎是獨家的,價值很高。

先來說說天文方面的内容。葉子奇博覽群書,形成了古代文人稍微具備的唯物論思維,他認為世間萬物的運作是有自然規律的,“時有春夏秋冬,風有東西南北,是亦風氣一周而成一歲也。然恒風不應而有休廢之氣,是則時政之失而廢天常也”。至于那些暫時不能被解釋的自然現象,也在曆史上出現過多次,并沒有多麼奇怪。風雨雷電,花草樹木,都是自然界的組成元素,不論四季流轉,還是天降異象,本身都是自然規律。能夠形成這樣的樸素認識,已經有了現代科學的基礎素養,可謂十分難得。

葉子奇的概括能力很強,語言非常簡潔,《草木子》中金句頻現。“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天然之體也;庸者,亘古亘今,不遷不變,常然之道也”——這是葉子奇對中庸思想的簡單概括,在今天看來,也十分精妙。古今闡釋儒家經典學說者多如牛毛,而言簡意赅者卻寥寥無幾,并非聖賢之言多麼晦澀難懂,而是很多微言大義在後世的不斷闡發中,變得更加複雜,也十分乏味。但葉子奇的思想一點都不晦澀,他總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最深刻的奧義,這也讓他的文史筆記“幹貨”很多。如劉秉忠幫助忽必烈規劃元大都的曆史,《草木子》中亦有記錄:

元世祖既一天下,問劉太保曰:“今之定都,惟上都、大都耳。兩處何為最佳?”劉曰:“上都國祚短,民風淳;大都國祚長,民風淫。”遂定都燕之計。

這裡的劉太保,就是忽必烈很信任的劉秉忠,在他的建議下,忽必烈最終決定定都北京,是為元大都,并讓劉秉忠參與都城的規劃和建設。這段關于忽必烈詢問劉秉忠應選擇元大都還是元上都的史料,不見于同期其他文獻,後世采用此史料者,應該都是選自《草木子》這段原始記載。

葉子奇寫《草木子》之時,雖然已是明朝,但他對于之前的元朝并非全盤否定的态度,對忽必烈還是比較認可的。他在書裡還寫了不少關于忽必烈的小故事,譬如:

元世祖皇帝思太祖創業艱難,俾取所居之地青草一株,置于大内丹墀之前,謂之誓儉草,蓋欲使後世子孫知勤儉之節。至正間,大司農達不花公作宮詞十數首,其一雲:“墨河萬裡金沙漠,世祖深思創業難。卻望闌幹護青草,丹墀留與子孫看。”

講的是,有一次,忽必烈想起當年成吉思汗創立蒙古帝國實屬艱難,後輩更應該學習其艱苦奮鬥的精神,勤勞節儉,不能奢靡放縱。到了元順帝至正年間,一個名叫達不花的大司農,還寫詩評點此事。這幾乎是葉子奇的獨家記載了。從名字來看,達不花應該是個蒙古人,雖在當時官位不低,卻也是湮沒在時間長河中的籍籍無名之人,再無其他記載。後來,晚清學者陳衍在《元詩紀事》中收錄此詩,才讓達不花和他的詩句,又增加了一丁點的“曝光度”。

在曆史上,還不知道有多少類似的文人、官員,根本沒得到在史書上“露臉”的機會。能在葉子奇書中“曝光”的曆史人物,或多或少也得有點傳奇色彩或娛樂價值,要不然也不會被收錄在《草木子》中。

最難得的是,葉子奇還在《草木子》中記載了一些民間小人物的故事。在古代,哪怕僅是被“野生”的學者筆記記錄,普通人也需要有不尋常的故事。庸庸碌碌者,恐怕無法被人關注到。如下一則:

紹興路有一女子,失其姓氏,年及笄,欲守志不嫁。因秦王伯顔亂法,欲刷天下子女……及定情之夕,題一詩于壁上雲:“我年一十有九,面貌如花似柳,父母逼勒成親,隻得歡喜忍受,自小六根清淨,如何一夜弄醜?洞房花燭休休,清風明月皎皎。”既寫,擲筆而逝,鄉裡稱異焉。

元朝末年,權臣伯顔亂政,不僅禍亂朝綱,還禍害百姓,強令很多年齡尚小的女孩必須嫁人。大人物的一點惡念,就會給群眾制造出巨大的痛苦。當時在江南有個女孩子,按照伯顔的指令,必須嫁人,她的父母也給她安排了婚姻。但這個女孩很有獨立精神,誓死不嫁,在新婚之夜竟然在牆上寫詩明志,宣告自己絕不嫁人的決心。寫完這首詩,扔下筆,她就死去了。

此事僅見于《草木子》,又是葉子奇的獨家故事。它可能在民間有很大的影響力,以至于過了幾十年,到了葉子奇寫《草木子》之時,他還對此事念念不忘。這個女孩在曆史上完全沒留下姓名,卻以決然的姿态留在了《草木子》中,或許在葉子奇心中,這樣剛烈的女子,與曆史上那些以死明志的文人一樣,也令人敬仰吧。

來源:《北京晚報》、《閱讀時代》2024年第04期

作者:黃西蒙

編輯:伍希城

【聲明:本号為“全民閱讀推廣”官方公益賬号,轉載此文是出于傳遞更多資訊之目的。若有來源标注錯誤或其它不妥之處,請聯系我們。我們将及時更正。謝謝】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