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散文：櫻桃紅了

文：穆友威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四月的陽光如碎金般灑落，熠熠生輝。時光飛逝，櫻桃将紅，在這美好的季節裡，微風輕拂，櫻桃在枝頭搖曳，似乎在展示着自己的嬌豔。五一左右，櫻桃紅了挂滿枝頭，惹人垂涎。每每，我總會回憶起那些與櫻桃相關的往事，它們如同歲月的烙印，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頭。

從姑媽的口中得知，昔日老家院子裡有一棵櫻桃樹，每逢春日，便會綻放出潔白如雪的花朵，待到五一前後，櫻桃成熟，滿樹紅彤彤的櫻桃宛如一顆顆紅寶石綴滿枝頭。那時我還未滿兩歲，在母親忙碌時，旁人一顆接一顆地給我投喂櫻桃，待到腹痛難忍，臉色驟變時，母親才知我是因櫻桃食用過量而中毒。母親抱起我飛奔在山野小路上，醫生診斷後慶幸道，再晚一點就無力回天了。聽姑媽說，那一夜母親不讓任何人抱我，那一夜母親淚如泉湧，那一夜母親徹夜未眠。當我醒來啼哭時母親喜極而泣，謝天謝地謝醫生。

五月，熟透的櫻桃恰似瑪瑙般晶瑩剔透地挂滿枝頭，燦爛奪目。每憶及此，我便會想起國小二年級的一次摸黑經曆。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我與夥伴們放學歸來，途經一家院子，瞧見院壩一角有棵高大的櫻桃樹，上面挂滿了令人垂涎欲滴的櫻桃。我們興奮不已，摩拳擦掌，誓要摘幾顆嘗嘗。于是我們悄悄潛入園子，兩個夥伴蹑手蹑腳地爬上樹，另外兩個則四處張望放哨。不一會兒，幾顆櫻桃便下肚了，那滋味甜美至極，無法言喻。

畢竟做了壞事，回家後我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夜幕降臨，母親從地裡歸來，見我神色異常，便嚴厲詢問。我不敢隐瞞，将下午偷摘櫻桃之事全盤托出。還未等我說完，母親便眼神淩厲，滿臉漲得通紅斥責道：“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這頓打你是逃不掉了。”一頓“竹筍炒肉”後，母親拉着我摸黑連滾帶爬，翻山越嶺地找到東家賠禮道歉。回來的路上，母親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連想都不能想……那天的一頓打、一番話，讓我刻骨銘心，自那以後，我再沒犯過類似的錯誤。

我家對面公路旁邊也曾有一棵櫻桃樹，是我和父親從老家移栽下來的。每到春天，這棵櫻桃樹都會開出一朵朵潔白的小花，遠遠望去白花花的一片。那時，我總是期待着夏天的到來，期待着櫻桃樹上結出一顆顆鮮紅的櫻桃，然後爬上樹，摘下那些誘人的果實，品嘗它們的甜美。然而，自從五年級開始住校後，我回家的機會越來越少。等我放假回家時，櫻桃已所剩無幾，我兒時的期盼就這樣一次次落空。

高中時，我在縣城讀書，回家的機會更是寥寥無幾。每到櫻桃成熟的季節，我總是會想起隔壁家的那棵櫻桃樹，想起那些鮮紅的果實。某個周四的晚上，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媽，快五一了，幺奶奶家的櫻桃變色了吧，我猜是橙黃色了吧。”“嗯，快了，今年的櫻桃比往年的更大，陽枝子已經開始變紅了。”母親在電話那頭應答着。第二天下午放學，我竟見到了母親，她衣着樸素，頭發淩亂，嘴唇泛白且幹枯，我想肯定是母親去隔壁家換了一些櫻桃，然後專門坐車送到了我放假休息的地方。當我看到母親手中的櫻桃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臨别時，目送母親遠去，我擡頭望着瓦藍瓦藍的天空，腦海裡浮現出母親一瘸一拐采摘櫻桃的身影,眼角濕潤了起來。後來，母親專門栽了一棵櫻桃樹，據說長得很好，果實飽滿紅潤，是家櫻桃，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品嘗。

往後的歲月裡，我如同一隻漂泊在外的飛鳥，平素為工作所累，難得有閑暇時光歸家。然而，每當櫻桃快成熟時，母親總會在電話那頭喚我回家，她說，家裡的櫻桃已經熟了，等我回來一起摘。對許多人來說，五一假期是放松身心、享受生活的美好時光。于我而言，這個假期卻有着特殊的意義。隻因母親那句“回家吃櫻桃”，一直在我腦海裡回蕩。且說最近一次吃櫻桃，還是在 2018 年五一假期。

在那個五一，我隻身踏上歸家的旅途，去擁抱那溫暖的家，去感受那濃濃的母愛。當我回到魂牽夢繞的故鄉，望見母親站在櫻桃樹下，臉上洋溢着熟悉的笑容，那一刻，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回家落座，母親已備好一籃新鮮的櫻桃，我迫不及待地拾起一顆放入口中，那甜蜜多汁的滋味瞬間在口腔散開。次日下午，我與父母一同采摘櫻桃。我們來到櫻桃樹下，隻見那櫻桃如紅瑪瑙般挂滿枝頭，閃耀着誘人的光澤。我們一面采摘，一面回憶着往昔的美好歲月。也是在這一天，我發現了母親頭上潛藏的絲絲白發。傍晚時分，我與母親并肩坐在院壩裡，共賞夕陽西下，同沐微風拂面，品嘗着新鮮的櫻桃。同一棵樹上的櫻桃，那天吃起來卻是酸中帶甜，令我回味。我想這大概就是故鄉的味道，是母親的味道吧。

“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每到櫻桃成熟的季節，我總會想起家中那棵櫻桃樹，想起那一顆顆鮮豔欲滴的櫻桃。今年的櫻桃又快要紅了，我不禁想起母親的諄諄教誨，更憶起那次摸黑的經曆。櫻桃，承載着我的童年回憶，更蘊含着母親深沉的愛。歲月靜好，櫻桃紅了，母親的身影時常會浮現在眼前，她的愛永遠萦繞在我心間。

櫻桃紅了，母愛濃了。在這美好的時節，祝願我的母親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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