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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女人和狼(57)活着,才是王道

作者:作家荟

作者:陳國兵

謹以此書獻給為生活而拼搏的所有女性朋友。

戈壁,女人和狼(57)活着,才是王道

三十

馮琴躲在細細的柔軟的黃沙裡面,隻露出來兩隻眼睛和鼻孔呼吸。她一眨不眨地緊盯着遠方,看見兩隻老鷹氣沖沖地離去,心想謝天謝地呀,這真是幫了她的大忙啊。尤其是老鷹轉頭沖身後的狼王奶奶那十分鄙視的一瞥,讓馮琴看明白了它們之間一定是發生了激烈的口角和争吵。接下來,老鷹是不會再管閑事的了,這也算是一種天意吧,至少此刻的馮琴少了一個敵人。

她看見老狼朝狼群揮舞了一下狼爪,所有的狼崽子們便迅速地分開,擺出一個像八卦一樣的陣型來,大家快速地奔跑,互相交換着位置,狼王奶奶則跳進八卦陣的中心點兒,躬着身子,雙目圓睜,嘴裡不停地小聲地默念着什麼。

馮琴的臉上飄過一絲十分輕蔑的微笑。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呵呵,還要故意演練陣型來給我看?”她想,平常這樣的演練是她來親自指揮的,年輕的狼王則端坐一旁來觀看。而今天則完全是變了,她成了狼王,她在一旁觀看狼群演練圍捕重要獵物的布陣。“我才不會上當呢。”她蔑視地閉上了眼睛,心想自己一定要鬥過狼群,一定要鬥過老狼。

遠處的狼群分開了,按照事先預定的方向快速地出發,奔跑了起來。隻有狼王奶奶還駐足不動,它環顧着四周,嘴角輕蔑地笑了笑,然後再徑直朝着前方目不斜視地大步走了起來。因為,它知道,或許馮琴就在這附近,或者不在附近,也一定躲在某一個角落裡的。狼群的一舉一動,她或許看得見,或許也看不見。總之,一切皆有可能。

這是所有久經沙場的狡猾的老狼們經常這樣提醒自己的座右銘。它們懷疑一切,也包括自己。它們的心看似很粗曠,其實每一匹狼的日子都過得小心謹慎,從來都保持着十分強烈的生存危機感。

馮琴絕對不能動,此刻她已經能夠完全感覺得到老狼的良苦心機,她也分明覺察到了狼群的真實目的和意圖。于是,她隻好屏住呼吸,輕輕地将頭也全部縮進了黃沙裡面。她幹脆不看外面,等所有的狼都遠離而去過後,她再來思索逃離的路線。

狼王奶奶一邊走一邊用心聆聽着身後的動靜。它仿佛身後也長了眼睛似的,方圓幾公裡範圍内所有的動靜都能夠感覺得到。它似乎嗅到了一絲怪怪的氣息,像是馮琴身上發出來的人的氣味。但它又不敢确定,因為馮琴在狼群裡面生活了十年,這十年來,所有的狼身上難免都有了人類的氣息,包括它自己也一樣。老狼停下腳步,回頭再次嗅了嗅,那渾濁的空氣讓它很失望。它搖了搖頭,内心深處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果斷地阻止對馮琴的接納。它想,如果當初就下個狠心,直接将馮琴當成一頓美餐,今日何來如此的煩惱呢?這戈壁雖大,但是這戈壁卻隻屬于咱們狼族的。今天如果不将馮琴逮住,不将她徹底地消滅掉,那日後她就會慢慢地成長起來,一定會成為咱們的競争對手,說不定還會變成狼族的敵人。

狼族的敵人本來就很多,因為,狼是沒有朋友的。要想成為狼的朋友,必須要具備孤獨的性格、浩渺的視野、和持久的耐心,以及狡猾的本性。戈壁灘上的爬行動物雖然很多,但都很渺小,都很浮躁。它們不但體型小,而且還沒有思想,就如同這荒蕪的戈壁灘一樣貧瘠和呆闆。那些體型稍大一點兒的動物呢,比如野駱駝、野馬、野驢等等,同樣也很愚蠢,它們成天連肚子都撐不飽,一日三餐都要為食物而發愁,哪來的時間去思考和冥想呢?它們不是在填飽肚子,就是在填飽肚子的路上。

這時,所有的狼都奔跑了起來,朝着各自的方向去占領捕獵的最佳點位去了,而狼王奶奶走了兩三公裡過後,就突然停住腳步,帶領兩個随從立即折返,準備重新回到剛剛出發的地方去。它想單獨殺個回馬槍。如果馮琴還在,那它就是穩赢。如果馮琴不在那一片區域,那它也是穩赢,至少它的狼子狼孫們此刻正在部下天羅地網。即使馮琴跑得再快,那也逃不出澤兌。如果她在八卦陣中迷失了方向,那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戈壁,女人和狼(57)活着,才是王道

躲在黃沙裡面的馮琴,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将狼王奶奶布下的陣型在大腦裡面仔細推演了好幾遍過後,便大吃一驚起來。“回馬槍?它肯定要殺個漂亮的回馬槍,來炫耀它的老謀深算和手段毒辣。”馮琴一想到回馬槍,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她非常慶幸自己還有所保留,尤其是她進入狼群過後,即使是在狼族對她最信任的那些年裡,她都養成了“以靜制動”的習慣。哪怕外面已火燒眉毛了,她都會按兵不動。“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是她以靜制動時的最高手段。“哼!要想跟我玩兒,你們狼是玩不過人類的!”

馮琴靜靜地聆聽着外面的動靜,就連一絲野風吹過,她都要認真地去判斷究竟是什麼東西掠過了她的頭頂。她再一次屏住了呼吸,身子蜷縮成一個柔軟而細小的圓球,任憑頭頂上的細沙越磊越厚,這樣,她蜷縮在裡面才感覺不到地面的火熱,一絲沁人心脾的涼爽讓她頗感舒暢。她想,這十年來,自己真的變化很大很大了。剛開始進入狼群的時候,她是多麼的膽小,多麼的柔弱,那無數個失眠的夜晚,無數個目光呆滞的夜晚,讓她一點兒一點兒地慢慢地成長起來了,讓她一點兒一點兒地變得有耐心起來了,也讓她的心一點兒一點兒地變得像今天這樣既狡猾又兇殘起來了。

她想:“叢林法則,這本來就是叢林法則。”戈壁灘雖然不見森林,但卻比看得見的森林更加的殘酷。那些看得見的森林,到處有殺戮,但是,那隻是殘酷的一個表象,還隻是一個十分膚淺的次元。而這些看不見的森林裡面的競争,才是真正的有思想深度的殺戮,這種殺戮是不見血的,是一種更高次元的競争,而不僅僅隻是适者生存那麼簡單了。

狼王奶奶快速地傳回到出發的地方,繞着密密麻麻的沙丘跑了一圈,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現。但是,當它埋下頭在地面上仔細地嗅過一遍過後,總有一絲十分微弱的馮琴身上的氣息彌漫開來。它想:“必須要将她引誘出來。”

它又開始大搖大擺地準備返身離開,它用腳狠狠地踢了一下地面上老鷹扔掉的蛇頭。卻看見那條蛇竟然還活着,盡管身子早已進了鷹的肚子,兩隻像綠豆一樣的小眼睛卻還在骨碌碌地轉動。

那蛇頭一口咬住狼爪。老狼發出一絲鑽心的痛,便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生氣地嚷嚷道:“你個死鬼,身子都沒有了,心還這麼狠毒?”

那蛇頭雖然心毒,卻也沒有智慧,張口就回答道:“我有你們狼狠毒嗎?”說完,便從狼爪上跌落到地上。

老狼又問:“你說話要動動腦子,不要信口雌黃。所謂毒蛇猛獸毒蛇猛獸,在這戈壁灘上都流傳了上千年了,毒蛇為什麼要排在猛獸的前面呢?那正好說明,你們比任何猛獸都還狠毒罷了吧?”

蛇頭也很生氣,但它卻故意不發作,反而還笑呵呵地說道:“老東西,能否幫我個忙?通知一下我的那些蛇崽子們?”

老狼問:“難道你還想它們給你報仇嗎?”

蛇頭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敬佩我的對手,也尊重我的對手,但是,我也要盡力活下去呀。咱們蛇也有蛇道呀!隻要我還有一絲兒氣息,那就絕對不要放棄生命!其實,宇宙間萬事萬物皆一樣呢,宇宙間的道都是相同的呢。活着,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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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嘲笑着問:“有什麼回報嗎?就你現在這個屌樣兒,即使保住了小命,還不是這戈壁灘上的一個廢物了?”

蛇頭依然沒有生氣,它十分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是何等的艱難。不過,它用骨碌碌的小眼睛示意老狼把耳朵靠近些,它要告訴它一個秘密。

蛇頭小聲地說道:“我告訴你吧,我雖然沒了身子,但我的眼睛卻依然管用。”

老狼輕蔑地問道:“那你看見了什麼?”

蛇頭繼續小聲地耳語道:“你要尋找的那匹狼,就在這附近。”

老狼頓時興奮了起來,小聲地追問道;“具體位置?快告訴我?”

蛇頭說:“本來,我是一直在尾随那匹奔跑的母狼的,我看見她在前面的沙丘之間東躲西藏。于是就忽略了天空中的鷹,結果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至于她最終躲在哪個沙丘裡面去了,我說不準。我的意思是說,反正她還沒有跑遠。”

老狼心頭踏實了,它轉身欲走,被蛇頭大聲吼住:“老鬼,記得通知我的蛇孫子們,讓它們快來救我!”

“好,謝謝你提供的資訊,”說完,狼王奶奶便轉身離去,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它在心裡自言自語地說道:“還是去辦我的正事兒要緊喲。”

狼王奶奶帶着兩匹矯健的公狼,爬上了一個山頭,面朝眼前的幾百個沙丘坐了下來,然後昂起頭來,對着天空嗷嗷地嚎叫了幾聲。那聲音聽上去冷冰冰的,蒼涼中彌漫着殺氣,冷酷中充滿了血腥味兒。它是在向遠方的狼子狼孫們發出戰鬥的信号。

馮琴心頭一緊,她聽到了嚎叫聲,也明白了那一聲聲長短疊加起來的聲音中,正好隐藏着的狼的征戰号令。她明白,大批的狼群将在很短的時間之内傳回到此地,留給她逃生的機會越來越緊迫,也越來越少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還繼續以靜制動嗎?如果我一直這樣躲在黃沙裡面,如果狼群将我包圍且一直不走,那我該怎麼辦呢?”馮琴的心不免開始緊張了起來。

“殺死狼王奶奶?還是策反狼群?”一個又一個選項,最終濃縮成兩個選擇題。不過,這兩個選擇題就像兩條迎風飛舞的彩練一樣,瘋狂地萦繞在她的腦海裡面,最終難以下定決心。

遠處,黃沙彌漫,密集的狼群奔跑的腳步聲咚咚咚地從地底下傳來。“越來越近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馮琴将頭露出了沙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她呲了呲牙,将滿口的黃沙和不斷上湧的粘粘的痰液朝着遠方吐了出去。她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它。”

馮琴伸展了一下四肢,雙眼緊盯着前方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的狼王奶奶,耳朵聆聽着不斷向她靠近的急促的狼群的腳步聲。

正當馮琴準備奮起一擊的那一瞬,一群瘋狂奔跑的野駱駝嗖嗖嗖地從她的頭頂上飛奔而過。她的剛剛才張開的準備撲向狼王奶奶的雙臂,被什麼東西突然給牢牢地抓住,并将她緊緊地貼在野駱駝的肚皮底下,飛馳而去。

馮琴張開嘴巴,正欲大喊,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對她說道:“琴,是我!我回來救你來啦!”

“啊?原來是你啊?我親愛的狼王呀?”馮琴這樣嘟哝道。她睜開眼睛,仔細地瞧了瞧,那雙死死抓住她手臂的,正是離家出走的年輕狼王的毛茸茸的狼爪。

狼王用兩隻後腿死死地夾住野駱駝的肚子,另一隻狼爪幾乎是掐進了野駱駝的肩胛骨裡面去了。狼王隻騰出來一隻狼爪,将馮琴緊緊地摟在懷裡。

狼群的目标不是野駱駝群,而是收到狼王奶奶發出的号令過後,直奔馮琴隐藏的山頭而去的。因為,狼王奶奶通過空氣中的氣息早已精準地辨識清楚了馮琴躲藏的位置。然後,狼王奶奶發出來的号令,同樣也被正在一路奔波的年輕的狼王收到了。此刻,它正在十分焦急地趕路,正好遇上了一群野駱駝。于是,狼王就跳上一匹健步如飛的野駱駝向着發出号令的地方飛奔而來。他一邊駕馭着駱駝,一邊在腦子裡面思考,自己才離家出走幾天,怎麼馮琴就和狼群鬧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呢?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并且,剛才它分明收到了奶奶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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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感到十分費解,同時也對奶奶的決定感到非常的氣憤。是以,當它弄清楚了馮琴的藏身之處過後,便馬上從野駱駝的背上爬到肚子下面,這樣既躲過了狼群和奶奶的視線,同時又可以直接幫馮琴趁亂脫身。

幾十隻野駱駝瘋狂地朝前奔跑着,它們才不去理會狼群究竟在追趕什麼呢,但是,它們早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着的緊張氣氛。一場十分罕見的殺戮正在進行着,但是駱駝們卻十分迷惑,不知道那些瘋狂包圍起來的狼群所獵殺的目标究竟在哪兒?它們隻知道奔跑,跑得越快越好,逃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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