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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信箱|想念您父親,記得您那麼多“第一次”

作者:海峽都市報

N海都全媒體記者 柳小玲

追思人:蘇國文

收信人:爸爸

爸,你走了三年多。這三年裡,我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來與你對話,很多次提起了筆,竟一個字也寫不下去,就連手機上藏有的一些照片,也不敢去翻看。随着時間向前推移,慢慢地釋然了一些,忽然“慶幸”你最後的六七年時光裡,沒有與我們一起住,是以到現在,我依然覺得你隻是在外經營着自己的小事業:在德化縣城租了一間小店面,售賣些草藥,幫人治“飛蛇”(帶狀疱疹),特别是“飛蛇”這種在醫院特難治的病,在你手中是手到擒來,隻要一次、兩次就能解決。

又是一年清明時,我翻起了你孫女的國文書,被《父愛之舟》給吸引住了,短短兩頁多的文章,帶着我把記憶中的你憶了個遍,有很多話想跟你聊一聊。我相信,這些文字将乘上“思念”之舟,送到你面前。

過激的您,背後是深沉的愛

爸,你知道嗎?我特别想跟你聊聊你給我的那些不一樣的第一次,也就是那些第一次,一次一次地激蕩着我心靈、激勵着我前行。

你第一次趕我出家門。放牛是我小時候必做的家務之一,一次兩次是新鮮,一年兩年、四年五年我真的極不情願,很多孩子有自己的遊玩時間,而我和鄰居家的一些孩子小時候大多數時間是與牛作伴的。即使上學了,假期和下午放學時間仍然是在放牛和找牛中度過的,是以挖草藥、摘野果、割草、找枯枝、挖冬筍以及在山中大喊大叫是我的長處。這些話,我現在才敢跟你講。一天下午放學,又到山上去找牛,牛沒找到,天黑了我就先回家了,後面發生了一連串的事,現在記不清。隻記得,最後你大發雷霆,還沒吃晚飯,就拿着一個籃子,裝着兩個碗和兩雙筷子,把我和哥哥趕出家門,要讓我們出門去“乞讨”,自生自滅。我和我哥也就順着你的意,提着籃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到山上無人住的房子躲了起來。夜越來越深,你終于還是心軟,在家裡找了起來、喊了起來。後面,漸漸長大了,也就慢慢了解你的行為,特别是現在我也為人父了:父親愛自己的孩子,隻是孩子犯錯了,就要讓孩子學會用某種有記憶的方式來承擔後果。這樣,孩子才能長大,才能經受磨難。也許方式不一定是對的,但管用就行吧。

你第一次用竹鞭打着我去上學。一年級,我不懂怎麼學習,極怕去上學。是以,我每天都不敢上學,也不想去上學。有一天你終于忍無可忍地發火了,一手拿着竹鞭,一手提着我的手臂,邊拉着我,邊鞭打我,一公裡多的路程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到學校早已遲到。你把我放在教室外,就走了。而我趁着你走開,又從另一條路跑了,一路上害怕别人家看見,就假裝腳受傷,一瘸一拐地颠回家。我到家,你還沒到,我媽發現了我,便把我藏到了你父親的床上,讓我睡了一覺。那天下午,我也沒去上學,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或許你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也或許在醞釀着一場大運動吧。

父愛如山,激勵着我不斷改變

你第一次讓我在山上放母豬。不上學的第二天,早晨下起了大雨,吃完飯後,你沒有叫我去上學,而是拿出了家裡的鬥笠和蓑衣,将鬥笠戴在我小小的頭上,蓑衣披在我矮矮的身上,帶着我出門,然後趕着家裡那頭有點“發瘋”的母豬,一直趕到大山的半山腰,這個山腰的一邊是地瓜地。到了目的地後,你留下一句嚴厲的話就下山了:“不到中午不能回家,不能吃到别人家的地瓜,否則中午就不要吃飯。”大山裡,吓人的大雨讓我感到無比的孤寂死沉,孤小的我,大半天一個人也沒看到,隻有我在林子裡看着那頭不安分的母豬,東趕西追,雨打濕了我,淚混在了一起……一直熬到山下炊煙升起,知道已到中午,疲憊、恐懼和決心在我的身心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半天的時間很漫長,回家的路也很漫長,到家後,我站在你的面前保證:我以後要好好學習。也就是從那時起,我真的好好地學習了。這是件影響我一生的事,是你做得異常正确的一件事,爸,真的謝謝你。

你第一次鼓勵我。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你總是繃着一張臉,顯得十分嚴厲,打小和你沒說過多少内心話,也不大敢跟你坐在一起吃飯,自然學習的考試成績也不會主動讓你知道,你知道嗎?我國小一年級數學第一次考了14分,二年級考過21分,還有國文拼音“w”“u”都不會寫,連詞成句寫過“我的父親是白菜”……這些事你應該都不知道,但我卻記得很深,這也是我不敢上學的原因。我總認為你就是愛罵人、很嚴厲、愛喝酒、愛抽煙……是以,也常有不想回家的念頭。有一次上學路上坐自行車摔得很嚴重,眼角開了個大口,流了很多血,臉也磨破了。因為怕你,是以依然堅持上課,放學後才去診所,眼角縫了很多針,處理後才屁颠屁颠地回家,生怕被你大訓一頓。就這樣,對你一路怕到了高中,高三有一次成績沒考好,家長會後,你沒有一點訓斥,而是一句:沒關系,下次繼續努力,一定能考出好成績的。也就是這一句鼓勵,讓我對你一直以來的“怕”消失得無影無蹤,覺得你變了。

還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你第一次帶我喝酒把我喝暈了,第一次帶我到鎮上買衣服卻沒買成,第一次淩晨4點給我炒米粉,第一次送我上大學……

爸,你在我生命中扮演了這樣或那樣的不同角色,也正是這些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第一次,為我人生的路一次又一次劈開荊棘,掃淨灰塵。也許你覺得不值一提,但二三十年過去,依然能清晰地記得,依然努力地向前奮進,或許就是這些刻在腦海裡的第一次所源源不斷展現出的力量吧。

雖然,我也已為人父十來年了,但在一些關鍵時點,我都會詢問你的建議意見,而你總能用睿智而又恰到好處的意見引導着我。如今,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隻能在夢中與你無言交流。

三年來,我一直想提筆跟你說說這些看似瑣碎的言語,寫一寫内心深處的記憶,卻怎麼也寫不下去。

而今,如願。

爸,你臨走前,一句話也沒留下,我想你定是沒有遺憾地走了,也定是不想把悲傷留給我們……

編輯:肖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