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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花長眠 生态葬的背後有一個讓人落淚的故事

作者:長江雲新聞

又是一年清明時,霏霏細雨,點點思愁。在武漢長樂園舉行的生态葬公益祭祀活動中,78歲的任莉華手捧一束菊花緩緩走進墓區一處花壇。15年前,任莉華為丈夫金嘉隆選擇了生态葬,不留名、不立碑,成為陵園生态花壇葬的第一人。

伴花長眠 生态葬的背後有一個讓人落淚的故事

參加生态花壇葬祭祀活動的任莉華

43年前,一紙離婚證,本讓任莉華決定此生再也不和金嘉隆來往。可誰曾想,後來,任莉華甘心為了給他治病,花光所有積蓄,為了滿足他生前遺願,選擇複婚,在金嘉隆去世後,又給他掃墓15年。這中間,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從小得不到父母的愛,她想有個家

“我原本以為回到母親身邊,就能獲得她的愛,實際上并沒有。”回憶起童年的遭遇,任莉華濕了眼眶。1946年出生的任莉華,父親在她還不到1歲時便離開了家,母親改嫁去了武漢,7歲前,她一直和外公外婆在上海生活。

到了上學的年紀,母親把任莉華接到武漢,留在身邊,卻始終沒有給予太多的關愛,繼父也是不聞不問。而這樣的遭遇,在她10歲時,兩個妹妹出生後變得雪上加霜。

“我媽從來沒有給我做過飯。”每天上學,任莉華拎着一個小小的鐵皮罐頭盒出門,在經過學校的路上會經過一家醫院幼稚園的食堂。任莉華将罐頭盒放在廚房的窗台,中午放學了再來拿,裡面就裝了一些剩飯剩菜,那是母親打點好的,每天兩餐,但也隻有這些。

一天,家裡買來了蘋果,母親将削好的蘋果皮遞給任莉華,說蘋果皮最珍貴、最營養,“我當時特别高興,想着原來媽媽這麼愛我。”可後來,任莉華才知道,原來蘋果并不貴,而真正好吃的果肉,母親都給了妹妹。

時刻感受着母親的偏心,任莉華覺得自己并不屬于這個家。11歲那年,任莉華考進了戲校,學習平劇,從此在學校住讀。每周,母親隻給任莉華2毛錢的生活費,住在漢口的任莉華,去學校的車費,來回就是一毛四,剩下的6分錢,任莉華就拿來買糖。“這些糖對我來說太珍貴了,我都不敢一次吃完。每次就是把糖紙剝開舔兩下,再包起來,小小一顆糖,我能吃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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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任莉華

19歲那年,新疆兵團招兵,任莉華毫不猶豫地報了名,不顧母親的反對,她踏上了去新疆支邊的路。就這樣過了好幾年,25歲的任莉華,和她年紀差不多的都已有了家庭,她也想有個家,有個能愛他的人。1971年7月,經朋友介紹,任莉華嫁給了大她8歲的金嘉隆,第二年,兒子出生了,取名金帆。

感情破裂,卻依舊選擇救人

金嘉隆生活很簡單,沒有太多的社交,也很節約,大部分的開銷都用在兒子身上。“他對兒子特别好,兒子想買什麼他都買。”任莉華說,但就是這樣一個好爸爸,帶給任莉華的卻是冷漠。

金嘉隆經常不回家,總是借口工作忙,對任莉華幾乎沒有什麼交流。在金嘉隆身上,任莉華想要的家庭生活并沒有到來。“他就是個不溫不火的人,我這一輩子就隻跟他看過一次電影,手都沒牽過。”1981年,任莉華選擇了離婚。

10年後,在武漢讀大學的兒子與同學發生口角受了傷,大雪天裡,任莉華回到了武漢,辦了内退,從此與兒子相依為命。在武漢三眼橋,任莉華租了一間10平米左右的小房子,整個房間隻有一張床闆,任莉華就用磚砌了一個床架,擱上木闆,再用衣服墊着,就這麼睡。

每個月200多塊錢的工資捉襟見肘,任莉華隻能想辦法賺錢。先是從家門口賣炸藕圓子、臭幹子開始,到後面經人介紹去做了家具銷售,很快就賺了不少錢。五六年後,任莉華買了房,還在老闆的介紹下去了北京,兒子則留在了武漢。“我那個時候,一年就能掙十幾萬,日子可以說過得很好了。”

2000年5月的一天,在武漢工作的兒子突然出現在任麗華北京的家門口,做完早飯準備上班的任麗華在門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媽!”任莉華打開門,看見兒子滿眼淚水,一臉着急,“我爸生病了,很嚴重的腎病,快不行了!現在需要錢治病,你能不能幫幫他?”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任莉華有些懵,她安撫兒子進屋,說:“你讓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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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莉華的丈夫金嘉隆(右)

上班的路上,任莉華内心掙紮,她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和金嘉隆有任何聯系,但那畢竟是孩子的父親。下午,任莉華回到家裡,拿出存折交給了兒子:“這裡有6000塊,你先拿給你爸治病。”兒子走後,任莉華給新疆的朋友打去電話,詢問前夫的情況,朋友告訴她,是很嚴重的腎病綜合征,肚子裡都是積水,鼓得像懷孕一樣。雖然已經離婚,但想到兒子的難過,想到前夫的處境,任莉華決定,如果隻有她有能力幫忙,那她就幫下去。2個月後,金嘉隆被任莉華接到了北京治療。

義無反顧,她和前夫複婚了

腎病不好治,也治不好,但任莉華選擇堅持。“白蛋白隔一天一支,298元,你就算算光這個一個月得多少錢,這還不算其他看病,能報帳的,不能報帳的錢,花錢就像流水一樣。”

金嘉隆躺在病床上,任莉華每天就貼身照顧,不到4年時間,她的十幾萬存款和每天賺的錢就花光了。考慮到前夫的醫療關系在新疆,任莉華決定陪前夫傳回新疆石河子治療。2004年6月,金嘉隆住進了石河子大學醫院第一附屬醫院。為了給金嘉隆治病,不僅任莉華,兒子也選擇外出打工,但仍然杯水車薪,無法承擔醫療費用。

生活如此艱難,但任莉華從未在金嘉隆面前有過一絲抱怨:“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跟他說,你就安心治療,錢夠用,不用管。”日日夜夜的陪伴,讓金嘉隆有些後悔了。他托朋友試探任莉華,問她是否願意複婚,任莉華一口回絕:“下輩子再說吧。”可沒想到,金嘉隆的一句話讓任莉華破防了。

那天,任莉華和平時一樣坐在金嘉隆旁邊,幫他喂水。金嘉隆突然握住了任莉華的手,流下了眼淚:“我對不起你,我确實是個榆木疙瘩,我非常感謝你,陪我走到最後。我很後悔,沒有給兒子一個圓滿的家,我們結婚吧。”這是第一次,金嘉隆主動握住任莉華的手,也是第一次,對任莉華說抱歉。任莉華崩潰了,眼淚狂湧而出,“這有什麼,過兩天,我們就叫上歐陽(兩人的好友),我們一起去領結婚證。”領結婚證這一天,任莉華特意買了5個小蛋糕,金嘉隆高興地連吃了2個。

掃墓15年,“我現在過得很好”

2006年2月6日,金嘉隆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安詳地閉上了雙眼。這時,為了給金嘉隆治病,任莉華已經欠下了6.9萬元的債務。因為沒錢回武漢安葬,金嘉隆的骨灰不得不寄存在石河子火葬場。

從那以後,60歲的任莉華回到了武漢,每天打兩份工還債。一大早,任莉華就要做5點40的第一趟公共汽車去和平大世界做家具批發的工作,中午又要馬不停蹄地管道漢口火車站附近的家具城做零售,“每天就買兩三塊錢的菜,自己做了飯帶着,一天天就這麼過。”3年,任莉華就還清了所有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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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莉華生活照

但是,丈夫的骨灰還在新疆,這是任莉華和兒子一直牽挂的事。任莉華曾想過,就像其他去世的老支邊一樣,将金嘉隆的骨灰撒在新疆的河流上,可兒子卻說:“父親去世時,我不在身邊,我心裡一直很愧疚,把爸爸的骨灰接回來吧。”

任莉華找了武漢市許多陵園,墓碑是買不起了,就連最便宜的花壇葬也要3萬多,這讓任莉華有些頭疼。一次偶然,任莉華在報紙上看到了黃陂新開的長樂園有生态葬,于是決定去碰碰運氣。

剛到陵園,任莉華就被這裡的環境吸引,但是接近3萬的安葬費用還是讓任莉華有些為難。陵園的從業人員聽了她的故事,将事情告訴了上司,并讓她等消息。“大概過了20多天,我就接到了陵園的電話,說他們老闆要免費幫我花壇葬,我當時感動得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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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莉華與兒子一起祭拜金嘉隆

就這樣,金嘉隆的骨灰被任莉華接回了武漢,安葬在長樂園。如今,78歲的任莉華雖然也患上了糖尿病、乳腺癌,但她卻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我買了輛自行車,每天都要出去騎15公裡,我有什麼想吃的,就坐個公共汽車去江漢路吃一餐,再去江灘轉一轉。人家說我是好人,我隻是覺得我活得‘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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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莉華的自行車

一切過往,皆為序章。

任莉華說,雖然沒有幸福的童年,完美的婚姻,但是一切都過去了,看到孩子平安,自己就這樣無拘無束地活着,就夠了。有時候,心情不好,任莉華會去丈夫的墓前做一做,發發牢騷,對于這樣的生活,任莉華笑着說:“知足常樂!”

(長江雲新聞記者 周翔 通訊員 闫明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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