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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作者:迪爾說史

據統計,自1994年以來,共有81名北韓戰争中的被扣押韓軍戰俘通過各種方式自行傳回南韓老家,其中軍銜最高的,是于2005年8月歸國的張善生中尉,南韓雜志《北韓月刊》随後獨家披露了張中尉這五十多年的坎坷人生之路。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張善生中尉

張善生(장선생),原名張仁同(장인동),1926年出生于南韓忠清北道忠州市龍潭裡,這是一個以宗族關系存在的小山村,全村老百姓都姓張,其中包括張善生的大舅張奎榮和二舅張奎順兩戶人家,張奎順後來成為一名南韓鐵路警察。在龍潭裡村旁邊,有一座名叫“雞足山”的小山坡,1958年,忠州市議會覺得“雞足山”這個名字不吉利,因為雞的腳腳有象征分裂之意,于是應當地村民呼籲将“雞足山”改名為“雞鳴山”。

張善生的父親名喚張天福,母親名喚樸曼實,其父在日據期間曾在江陵市的一家啤酒廠工作,為此他還把全家接了過去,但也是以在啤酒廠染上了酗酒的壞毛病。半島光複後,張天福開始做幹貨生意,從注文津批發來魚幹在江陵出售,但因為酗酒而經常耽誤生意。為了把五個孩子拉扯大,樸曼實隻好每天頭頂着籃子,到鄉下去賣紫蘇油,為此受了很多皮肉之苦。後來每當談及這段時間母親所受的磨難,張善生總是沉默不語。

張善生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分别名喚善光、春植、南伊、春愛,直到被俘後的50多年後,他還記得帶着弟弟、妹妹們在江陵市王山面七星山上玩耍的場景,他甚至還記得自己當年的初戀對象叫“權賢子”,可以想見,在江陵的這段少年時期的生活雖然物質條件艱苦,但可能是張善生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因為是長子的緣故,父母把教育經費都砸在他身上,送他去當時江陵市收費較高的私立國小“三樂學院”就讀。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張善生被俘所在的鐵三角地區

張善生從小就活潑好動、善于跳躍,被同學們戲稱為“西班牙獵犬”,樸曼實也最喜歡這個大兒子,在張善生被俘失蹤後,經常對兒媳們說:“他從小就很聰明,學習很好,如果他還活着,一定成為這個家族的支柱的。”由于張善生從小就成績優異,是以盡管家裡經濟條件不好,其父母還是咬緊牙關送他去收費昂貴的漢城德壽商業學校(今德壽資訊工業高中)就讀,為了湊齊生活費,張善生周末一整天不得不去送報紙,晚上才有時間學習。

1950年6月25日,正在德壽商業學校讀五年級的張善生趕上北韓戰争爆發,并被韓軍強制征召入伍,由于學曆相對較高,他被以預備軍官的身份送往光州步兵學校接受教育訓練,畢業後被授予陸軍少尉軍銜,并被配置設定到韓軍第3師團11野戰炮兵聯隊72大隊擔任小隊長,軍号123990,後又被調到步兵第17聯隊,并晉升為陸軍中尉。

1953年7月15日,距離北韓戰争停火還有12天,身處金化“鐵三角”地區的張善生被派去确認美韓軍炮火打擊效果和偵察中朝聯軍炮兵陣地,這一帶是戰争後期前線交戰最為激烈的地方之一。在撤退途中,張善生一夥人迷了路,在餓了整整一天後,他們打算在晚上再次嘗試傳回己方陣地,結果在半路上又遭到志願軍某部的伏擊。激戰中,張善生的右腿胫骨被彈片擊中并造成貫穿傷,一想到被俘已不可避免,他連忙撕毀了軍裝上的所有軍銜、徽章和名牌。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50年後,張善生的右腿依舊埋有碎片

是以,在成為志願軍的俘虜後,張善生即謊稱自己是一名軍士,幸好與他一起被俘的3名韓軍炮兵和30名步兵都沒有出賣他,是以他便以這樣的假身份在北韓生活了50多年。1953年7月24日,停火前的第三天,張善生失蹤的消息被送達到在忠州的家人那裡,據說,他的母親聽到這個消息,難過得跪倒在地,披頭散發并痛哭流涕道:“如果早一點停戰的話,我就不會失去我的大兒子了。”

張善生負傷被俘後,被送往位于平安南道江東戰俘營的戰俘醫院接受治療,并告别了一起被俘的33名戰友,此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由于腿傷比較嚴重,張善生在戰俘醫院一共接受了四次手術,是以也錯過了戰俘移交的日子。之後,作為一名被扣押戰俘,張善生與其他戰俘一起,被火車運往鹹鏡北道的青地煤礦,由于腿部仍有一些彈片碎片無法取出而無法幹重活,他幸運地被配置設定從事挖掘機修理的工作。

由于修理工作幹的還不錯,1957年,張善生31歲的時候,經煤礦書記介紹,認識了一位來自鹹鏡北道熊基郡、比自己小11歲的女士,兩人很快就登記成婚,為了友善他們夫妻在一起生活,書記還特别安排這位女士擔任礦産生活設施管理者。兩人後來一共養育了五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不過由于張善生的被扣押戰俘身份,導緻他的孩子們成年後都隻能在鹹鏡北道的農場裡工作。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張善生

張善生在幹到50歲後,也被調到鹹鏡北道富甯郡古武山農場當電焊工,他的妻子則跟着在農場裡幹些小木工。1986年,張善生60歲時正式辦理了退休手續,此時兒女們都已經獨立成家。可以看得出,張善生和妻子的感情還是很深的,即使是在獨自前往南韓後,每當被人問起妻子的情況時,他總是帶着哭音說道: “我們得盡快把她帶回來……”對此有關陪同人員隻能騙他道:“三天後就把你全家人都接過來,請放心……”這種不可能實作的謊話說多了,張善生也就逐漸變得麻木了。

導緻張善生決定傳回南韓的原因是,2000年他因中風而半身癱瘓,左手、左腳都失去了知覺,雖然右半邊身體尚能活動,但因營養不良而狀況不佳。由于北韓國内嚴重缺乏藥品,為了讓父親接受必要的治療,張善生的大兒子決定将父親送回南韓。2002年2月,大兒子背着張善生徒涉鬥滿江進入中國東北境内,找到了一戶從事相關業務的人家,對方打着包票說:“我會把他送去南韓的。”在那裡,張善生甚至首次與分别了五十年的弟弟張善光通了電話。

張善光比哥哥張善生小七歲,因為年紀大了,他關于小時候和哥哥一起玩耍記憶已經不多了,隻是依稀記得兩人在江陵市安木海灘上一起抓鮑魚的場景。對于張善光來說,成績優異的哥哥一直是他崇拜的偶像,哥哥失蹤的那年,20歲的張善光正在大邱的韓軍陸軍司令部裡服役,在聽說哥哥失蹤時,他當時就以為哥哥已經陣亡。是以當五十年後首次接到哥哥的電話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被綁架和脫北者聯盟秘書長具熙成

安置張善生的那戶人家其實是個職業“蛇頭”,他在電話裡對張善光說:“想見你哥哥?給我一千萬韓元我就把他送過來。”見對方一開口就索要這麼多錢,張善光對此将信将疑,便去咨詢南韓統一部,得到的回複是:“小心點,對方可能是詐騙。”眼看弟弟遲遲不能彙款過來,張善生未免有些難過,他找機會溜了出去,跑到當地派出所那裡并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為這樣就能被派出所送去南韓,現場,他實在是太天真了。

在被派出所關押了一個月後,張善生被有關部門遣傳回北韓,回去後又蹲了一個月的監獄。不過張善生的大兒子顯然沒有放棄,2005年6月,他又背着父親渡過鬥滿江,這一回,他找到了受南韓政府資助的民間間諜組織——被綁架和脫北者聯盟在中國東北的秘密分部,對方将張善生安頓在延吉郊區的一處民宅内,并派遣了一名李姓北韓族中國青年來保護他,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早在2000年左右,南韓民間間諜組織在中國東北的滲透力度就已經非常大。

第一次見面時,李青年為張善生做了水煮帶魚作為招待,後者在吃這道菜時不禁流下了眼淚,說:“這是我五十年來第一次吃帶魚,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在江陵吃媽媽親手做的帶魚煎餅的味道……”不過由于半身不遂,照顧起來非常麻煩,李青年在接受《北韓日報》記者采訪時,也忍不住發牢騷道:“趕快把這老東西帶去南韓吧,照顧他實在太麻煩了。”畢竟對這些間諜來說,幫助被扣押韓軍戰俘逃跑,也隻不過是一項麻煩的任務而已。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張善生在寫請願書

李青年後來在和《北韓日報》記者單獨喝酒聊天時,又說道:“我知道很多被扣押韓軍戰俘,他們現在都是一些垂死之人,大部分都居住在鹹鏡北道……說實話,我也讨厭南韓,現在幹這個也隻是拿錢辦事而已,你們南韓人如果不能帶走被扣押戰俘留在北韓的全部家人,難道不是又造成了新的離散家屬問題?他們回去後,你們打算如何對待這些垂死之人?希望你們也考慮下這個問題……”

2005年6月15日,出于宣傳需要,張善生在回國前夕,奉命寫下了一封所謂的“請願書”,裡面寫道:“雖然我年老體弱,在一次保家衛國的戰鬥中被俘虜,但我是一名現役軍官,是以我回到了祖國……對于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來說,盡管我曾經是戰俘,曾一直過着非人的生活,但我希望他們能在自己的祖國享受自由而光榮的生活。我謹以此請願書,呼籲大陸總統、武裝部隊總司令和中國有關部門盡快将我安全送回祖國……”

在得知已經半身不遂的哥哥即将回國後,張善光一時無言以對,最後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必須盡快把他帶過來,以免為時已晚。”顯然,哥哥後半輩子的養老問題,現在隻能靠他這一家來解決了,相比之下,張善光66歲的妻子金喬熙就聰明多了,她說道:“我去了大教堂,祈禱哥哥能安全回國。我相信他會健康地回來的。”張善光随後接口道:“等我哥哥回來後,就該帶我嫂子回來了……我會盡快把她帶回來,讓他們老兩口一起度過人生的最後時光……”這個想法雖然聽上去很好,但顯然張善光老兩口根本實作不了。

北韓戰争被俘韓軍中尉張善生,被扣押五十二年後終于傳回故鄉

張善光、金喬熙夫婦

在經過2005年8-9月那波鋪天蓋地的宣傳後,傳回南韓後的張善生從此消失在了南韓媒體的報道中,這種消失自然是理所應當的,因為在被弟弟張善光夫婦卷走了所有的退伍補貼和政府撥款後,張善生就被趕去了一家收費極低的破舊療養院,沒有人再關心這個半身不遂的老兵過得怎麼樣,沒過幾年,他就在惡劣的生活環境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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