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徑文學社作品（繼往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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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照亮山河：
在那條長路上拜谒偉大的靈魂（組詩）
唐陳鵬
老山界
平整的公路剛伸到山腳
瞬間就被擰成一圈圈盤旋而升的
螺紋
老山界，就是南山這枚倔強地插進天空的
螺絲釘尖上，最堅硬的部分
從山腳轉到山頂已是傍晚
西面的天空在濕潤的時光中
鏽得一片通紅
而當所有人的臉都被霞光
沁成一串紅辣椒的時候
腳下的石壁和趴在石壁上的路
卻始終是黢黑的
那些都不是光到不了的地方
而是一寸寸長上天空的火把
将從井岡山馳行到這裡的
年輕的靈魂照亮後
留下的碳痕
編者注：老山界，位于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縣八十裡大南山東麓。因陸定一散文《老山界》而聞名。
猜測一座大山的溫情
第一次站到紫陽峰上俯瞰南山
差點就要被海浪拍倒
天空是蔚藍的海洋
大地是澄碧的海洋
一頭頭奶牛在海洋中埋頭收割
我成了天地之間唯一的一葉
運糧的扁舟
如果把南山倒過來
你會發現無數豐盈的乳房
從宇宙這頭奶牛的雙腿下晃出來
把蒼茫的人世間喂養得如此浩蕩
越靠近南山，就越能想象一株
青草如何在疾風中紮穩馬步
就越能容納每一棵花木蔭涼下的
溫情——
仿若一個幼兒在打完奶嗝後
猛然擡頭
認出了自己的母親
（南山牧場，有無數豐盈的乳房）
在小水紅軍戰鬥遺址
無論誰置身于松林旁的這處懸崖
都會把自己想象成一隻鷹
以一條優雅的弧線
從金黃河流般的稻田上切過
可人隻是吸附于山河之上的
一粒渺小的磁鐵
從這裡躍出地面，隻會
以一塊石頭的最笨拙的姿勢
砸通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而1934年的隆冬，大雪剛剛
将大地逼成一個白發蒼蒼的放羊倌
八個身着簡陋軍裝的人
如同八柄木工的鐵錘
急急地把人生釘進泥土之中
密集的槍聲掩蓋了那幾聲悶響
卻怎麼也止不住
八枚鐵釘把自由的胸膛鑿穿的
痛
晨谒黎平毛澤東住址
門一直開着
學翼的雛鳥被晨曦喊進又喊出
我卻始終不敢拾級而入
生怕那些八十年前留下的腳印
會悄聲地躲在蒼老的苔藓下
喊疼
生怕那幅半吊在木牆上的
殘缺的中國地圖
會猛然從歲月的指紋下
睜開眼睛
或許，桌上散落着的幾支鉛筆
正紛紛埋怨自己
沒能掙紮着
畫完從湘江出發的那半個圈
晨風乍起，門口的古樹竟開始
渾身顫栗，欲言又止
它一定是認出了我從楚地而來
也許，它還想告訴我
八十多年前，那個同樣從湖南走來的
清癯的年輕人，是怎樣斜倚在它的腰上
一邊輕咳着，一邊将指間的煙頭
彈成漫天星眼
我隻好在院門上輕敲三下
讓那些乘風跳進院牆的樹葉
替我報信
（黎平會議紀念館）
獨立婁山關
山風如鼙鼓從耳旁擂過
群峰應聲朝我撲來
我握緊欄杆，四處張望
左右皆為險壁
前後僅有的刀鋒似的小路
也被遊走的山霧扯上了半空
我索性坐了下來
任由這天地之間的雄渾從身上
濾過
讓每一個細胞都染上山的性格
好促使慌亂的思緒自成溝壑
這樣，風聲就走向了沉寂
但那些從曆史的深處泅渡而來的
槍聲、炮聲、沖鋒的号角聲
草鞋刮過石闆路的簌簌聲
萬千紅旗在山頂翻滾的飒飒聲
卻不約而同地彙聚成一場
淩厲的山洪
我無計可施，隻能摘下一朵
在硝煙中怒放的黃花
順手堵住那粒形如夕陽的彈孔
作者簡介：唐陳鵬，湖南城步人，苗族，湖南省作協會員，毛澤東文學院第15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學員。有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詩刊》、《湖南文學》等刊物。現就讀于湖南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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