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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返鄉觀察︱春節祭祖“規矩”,為啥父母不想讓孩子學會?

2024返鄉觀察︱春節祭祖“規矩”,為啥父母不想讓孩子學會?

2024返鄉觀察︱春節祭祖“規矩”,為啥父母不想讓孩子學會?

和夏妍|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發展學院研究所學生

在我的家鄉雲南省L市,每逢清明和春節大年初一大家都需要到祖墳去祭祖,我們這裡俗稱作“上墳”。春節“上墳”需要提前幾周購買所需的紙錢、香火、彩色“高磊”(一種用米研磨後加入色素凝固的貢品)、糯米、豬頭、雞、魚、水果,然後在祭祖前一天晚上煮好豬頭、雞、魚,準備上10盤貢品菜,祭祖當天再起個大早炸好彩色“高磊”和用作祭祀的糯米“粑粑”,備好茶、酒水、瓜果,早上十點左右就需要帶着兩個背簍沉甸甸的貢品前往祖墳祭祖了。我們這邊祖墳基本在山上,有些家族祖墳在較高較陡峭山上的,祭祖需要花大半天時間,我家祖墳同樣需要爬個十幾二十分鐘的山,背上兩大籃貢品上山還是需要花費很大力氣的。随着我的年齡越來越長,再加上還在上學有假期,自然也成為了準備春節祭祀儀式用品的“主力軍”,也逐漸熟悉了怎麼購買貢品,怎麼做祭祀的菜品,也深刻體會到了其中的辛勞。今年大年初一和往常一樣準備好貢品前往祖墳路上,大姨突然和我聊到: “真不想讓你們這代小孩還學會我們這一套祭祀老傳統,學會了就要繼續去做,不會做那就可以隻簡簡單單擺束菊花了。”對于傳統文化一直崇仰的大姨,為何不希望我們這一輩延續這種傳統祭祖的規矩呢?

一、兒時祭祖

從我記事開始,每年清明和大年初一都要去“上墳”,這對小孩來說是一件快樂的事兒,帶上父母買的零食,上山基本靠長輩背着,給祖先磕磕頭,和家族小夥伴們交換吃一吃零食,祭祖儀式就結束了,小時候反而還很期待去祭祖,因為對于小孩來說就是和出門踏青一個性質,但我現在還依稀記得小時候外公背我上山祭祖時止不住的喘息與咳嗽聲以及爸爸背我上山時濕掉的後背。

L市中心原住民的祖墳基本都與我家祖墳在同座山上,在我的記憶裡,早期大家也都是挎着好幾個背簍,背着小孩爬山祭祖,家族裡的不同家戶都是各自單獨準備貢品的,大家把貢品都帶到祖墳後也都會互相暗自“對比”誰家做的規範精緻,做得好的長輩們都會毫不吝啬的誇贊“準備的真好,真懂規矩”,誰家要是漏了缺了東西的大家也會毫不顧情面的提出來:“下次還是要按規矩準備好”。對于家族成員來說隻要結婚獨自成立家庭之後都要單獨準備一份貢品,不能有缺失遺漏,否則就是壞了“規矩”,是件在家族裡很掉面子的事。

2024返鄉觀察︱春節祭祖“規矩”,為啥父母不想讓孩子學會?

網圖:豐富的祭祖貢品

每年父母總需要為春節和清明的祭祖儀式操勞個幾周,提前跑各個市場準備貢品,在上山祭祖前一晚更是需要熬個大夜做好菜,第二天再起個大早清點和收拾貢品裝進背簍,然後爬山祭祖。但是印象中從爸媽包括身邊的親戚們從未對此表示過抱怨,在路過别人家祖墳時,若看到别人家祖墳隻祭祀了一束花,奶奶輩們還會紛紛搖頭譴責感歎道: “這家後代不守規矩!” “這家祖先真是受委屈了。”

二、被打破的“規矩”

近幾年在清明和春節“上墳”時,出現了越來越多手捧一束菊華輕輕松松上山的家庭,也出現了越來越多順勢在這兩個節日售賣菊華的人,還在背着沉重背簍“上墳”的人明顯變少了,最多見的是帶幾樣最簡單可以直接購買的貢品,如紙錢、香火,再帶一束菊花去祭祖的人,一向“守規矩”但年歲漸高,身體素質大不如從前的媽媽和大姨在背着貢品上山時也不禁感歎道: “帶束菊花真的還挺好,上山也輕松,也不用早起準備一桌子貢品了。”

2024返鄉觀察︱春節祭祖“規矩”,為啥父母不想讓孩子學會?

網圖:簡單帶束菊花祭祖成了新風尚

如今包括我家在内的大多數家庭實際上已經沒有嚴格按照“規矩”準備上墳的貢品,很多複雜的貢品如“十盤菜”甚至我都已經沒有印象了,這份規矩如今不再成為一種非做不可的枷鎖,家族裡很多我的同輩年輕夫妻組成的家庭也已經開始隻帶菊花“上墳”,也沒有人對這種“不守規矩”說三道四,更甚至還守着這份“規矩”的媽媽輩們也日漸覺得這份“規矩”着實有些累贅,不想自己的孩子這一代再延續這份“辛苦”。

從沒有人刻意打破這份“規矩”,但這份“規矩”就像一個老物件一樣,逐漸被時代淘汰,被新物件慢慢替代了。那麼為什麼連一直恪守春節傳統祭祖儀式的媽媽輩們都不再希望自己的孩子輩守住這份“規矩”了呢?在我看來原因有三點:第一,現代化快節奏生活逐漸擠壓了年輕一代能為祭祖這件事花的時間成本。和我同一輩的表親幾乎都在工作了,随着現代的工作節奏越來越快,工作壓力越來越大,再加上快生活節奏下時空的割裂與快速轉換,年輕一代基本都是祭祖前一天還在機關工作,假期一到立馬就得去祭祖,尤其像今天除夕上班的情況下,在祭祖的前一天我的表哥甚至還在外地上班,趕的當天最晚一班高鐵回家來過年祭祖。在如今的時代節奏下,年輕人幾乎是不可能兼顧工作的同時提前好幾周為祭祖做準備的,基本這些貢品都是媽媽輩去準備的。那麼對于家裡已經沒有老人能夠在家鄉提前做好祭祖準備工作的家庭,年輕一代自然隻能選擇從簡帶一束菊花去祭祖。第二,最恪守這份“規矩”的奶奶輩已經慢慢不再參與到祭祀活動中,如我前文所描述的那種來自家族的“軟限制”已經逐漸消失。祭祖需要爬山前往祖墳,這對年輕力壯的我們這輩人來說都很考驗體力,對家族裡已經七八十歲的奶奶輩成員來說已經是不可能達成的事兒了。媽媽輩份的人們其實普遍開明很多,了解年輕一輩不懂這些“規矩”,覺得年輕一代能有祭祖的這份心意就已經夠了,儀式這些不是重點,而且媽媽輩分的人自己也逐漸簡化了傳統繁雜的祭祖儀式,傳統祭祖儀式原本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建立在家族權威倫理規範基礎上的,這一“枷鎖”不存在了,大家也就更願意選擇輕松的方式去“上墳”。第三,同輩群體的感召和大環境的趨同性也是媽媽輩思想轉變的關鍵因素。就如我兒時祭祖大家都守規矩一樣,現在很多家族“上墳”都開始全員輕輕松松帶束菊花,還背着沉重貢品的媽媽輩看到同輩群體的轉變很難不動容,再加上現在菊花祭祖已經成為一種年輕人祭祖中的“流行”,順勢也成了媽媽輩中“跟得上時代進步和年輕人潮流”的标志,媽媽輩開始帶頭菊花祭祖,我們年輕一代逐漸遺忘繁雜的傳統祭祖儀式也隻是時間問題。總的來說,祭祖的傳統不該被遺忘,但是儀式确實應該被多樣化,無論是逐漸被簡化的祭祖規矩還是更新潮的線上祭祖,在新的時代節奏下,以更适合現代人腳步的儀式緬懷和紀念祖先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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