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兒子被叫“老婆”，這是“同志”或“性别認知障礙”嗎？
父母對青春期孩子性取向的關注與不安，一方面顯示了父母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關注，另一方面也折射出我們在這方面的心理科普的不足，導緻很多父母陷入焦慮不安、手足無措中。
本期專家：聽說吧心理咨詢中心首席咨詢師、性心理治療師 ——李建學
小新第一次被父母強迫前來做心理咨詢時，說自己感到超級無語，他覺得自己很正常，不是同志，也沒想成為女孩子，隻是父母不信。
父母的擔心，事出有因嗎？
小新覺得，有，但也沒有。
起因是：媽媽某天看小新遊戲聊天界面，發現有人叫小新“老婆”，而且，小新玩的都是女性角色。是以，她擔心兒子是網上說的“同志”或“性别認知障礙”。
喜歡跟女孩玩，不喜歡跟男孩玩
小新，長得像媽媽，白淨清秀，幹幹淨淨，性格内向，敏感細膩，怕黑愛哭。16歲的男孩，給人一種天真稚嫩的感覺，笑起來清清淡淡。
這樣的男孩子，很受女生喜歡，容易成為女生的“閨蜜”，因為他們身上沒有攻擊性和性張力，讓女孩子感到安全放心。
而小新也更喜歡跟女孩子玩，平時嘻嘻哈哈、追來逐去，嫌棄、排斥跟男孩子玩，覺得男子粗俗……
“以前覺得他這樣不好，但沒覺得有多大的問題。被人‘老婆’、‘老婆’ 的叫着，我的心真的特别崩潰……”媽媽泣不成聲。
更讓媽媽崩潰的是，小新說今後不想結婚，一個人挺好的。若媽媽再追問，小新就支支吾吾說不出是以然。
媽媽覺得小新定有難言之隐——可能真的存在性别認知障礙或同志傾向。
與女性過于親密
談到與女孩的關系，小新表示自己兒時玩得最好的朋友，是大姨二姨家的表姐妹們。因為外婆長期在他家，節假日姨媽們會帶着表姐表妹們過來玩。他從小到大就跟幾個表姐妹一起混。
而且，從小備受外婆疼愛呵護，最親密的人是外婆，現在依然跟外婆一起睡上下鋪，平日祖孫倆一起安靜地看看書、練練琴和講故事，外婆不許他跟其他男孩子野、瘋，一是怕他受人欺負，二是怕那些男孩子把他帶壞了，三是怕他玩心太重，耽誤了學習。小新從小病體單薄，但在外婆的照養下也容顔靈秀，氣質清淡，如書香世家的小公舉。
媽媽也常誇兒子乖巧體貼，比老公更懂她，更照顧她的感受。
對男性的恐懼與厭惡
爸爸呢？
用小新的話說，他跟爸爸不熟，爸爸是一個遊離家庭之外的人。
“他帶着錢和禮物回來了，媽媽和外婆說要感謝他，但大家又不像一家人，好像我、外婆、媽媽才是一家人，我們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們。”
在小新的心裡，爸爸嚴厲、兇、皮膚又黑又粗糙，言行舉止粗俗，不像這個家裡的人——外婆、媽媽都是溫柔、幹淨、高素質、善保養的。
而且，爸爸也讨厭他，看見他就心煩，經常批評他，嘲諷他不像個男孩，動不動就哭。
小新又氣又委屈，他也想變得男子氣概、陽光開朗些，但不知什麼原因，自己就是不争氣，遇到些挫折、被人說幾句，就容易哭鼻子。他很不喜歡自己這種性格特點，更不喜歡被爸爸這樣嘲諷。
對于爸爸，他充滿厭惡。
走出與女性的二進制關系，走進三元關系
随着咨詢的展開，爸爸媽媽了解到，小新與女性過于親密，對男性難以認同，源于他們養育不當，加之父親長期缺位。
他們意識到小新有着強烈的俄狄浦斯沖突，潛意識裡害怕來自父親的攻擊和競争，這既影響他與父母及其他人的關系，也阻礙了他社會功能的發展。
父母既害怕他性别認同有障礙，還擔心他長大後，不擅長與人合作，害怕競争，難以适應社會，工作生活不幸福。
小新說他喜歡跟女生玩，此喜歡非彼“喜歡”。“我隻是覺得自己不夠男人，并不是父母口中的同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同性，異性，或者我根本就不喜歡任何人，可能是無性戀者。”
若父母想幫到孩子，首先不要給他貼标簽，真心接納孩子的性格，細膩、敏感、溫和與堅強、勇敢、陽剛等雖氣質不同，但各有其美，父母越接納，孩子越改善；是以，小新能與女性良好相處，這是值得肯定的。
然而，若想孩子能更多的發展其男性的部分，需要讓父親多點進入，讓親子關系從母子“二進制關系”走向“三人關系”。
這個時候，母親要學會示弱，騰出空間讓父親多與青春期的兒子做朋友。
而父親則需要改變自己嚴厲、訓斥、指責、指令的形象，放下權威，像朋友般與兒子平等友好地相處。這樣，才能讓小新學會跟男性的交往。
一個夢
小新更願意自己獨自過來咨詢，沒有爸爸媽媽在，他更自在。
他講了一個夢，在夢中跟一個男生發生沖突，最後雙方拔出了槍。對方是m762，他是m4， 他很恐懼自己打不赢。
他已習慣了我的解夢，也逐漸習慣了與我談性。
在做這個夢的白天，他在學校男廁噓噓，隔間進來了一男生也開始噓噓。他聽着，覺得對方綿延不斷，突然想到對方是不是雞雞很大。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很無聊，就上課去了。
我說，性讓你感到羞恥。更羞恥的是，你發現自己在跟另一個雞雞似乎比較大的男人在比較。在夢中，對方的槍比你猛，你擔心自己雞雞小，赢不了。
他眼淚一下上來，在眼眶裡轉了轉，最終消失不見。我假裝不曾看見。
他覺得自己不夠男人，沒别的男生尿得多，尿得遠，擔心自己的生殖器不夠大。
我與他科普性知識，并告訴他，每個男人都覺得自己尿得不如旁邊的人，因為我們是低頭看自己，會覺得又短又細，側眼看别人，覺得别人又長又粗，這是視角不同造成的。
他哈哈大笑，輕松了許多。
我說，你對自己性能力的質疑，并不僅僅是雞雞大小的問題，而是内心深處你對自己能否成為一個不錯的男人的擔心。
明白這些後，他決定先提升自己，多鍛煉身體，好好學習，成為一個有學識、有智慧、身體強壯的男人。他也想與爸爸這個“糙男人”多一些接觸。
性不再是羞恥，勇敢成長的男孩
“我跟我爸爸說了尿尿那件事，他說他們小時候也會這樣，幾個男生一起撒尿，比誰尿得遠。誰尿得遠，誰厲害。”小新說。
此時，在這個家庭裡，性不再是件讓人困惑、恐懼、羞恥的事情，而是一件正常、可以讨論的事情。
“之前咨詢中你說我對男性不認同。也許是對的，我不認同他們，一是我小時候跟男人接觸太少，沒學會跟男性相處；二是很多男人之間的事情，我并不知道。
就像這個事情，可能以前在國小，甚至幼稚園，我也看過，也會去比（較），但覺得這個想法是不好的，也很可笑，回去了總不能跟媽媽和外婆說吧。”他說着說着，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自己做了一些很可笑、很糊塗的事情。
“現在聽我爸爸那樣一說，就覺得原來這很正常。”他開心地笑了。
我說，爸爸的回應，讓你感到男人之間的競争就是那般莫名其妙的正常，又那麼和諧，自己的嫉妒、競争是正常的。
“是啊。最近，我也在想，好像我對男性也有潛藏的競争，隻是我自己不知道。”他眼睛閃閃發光。
他說，自己以前喜歡跟女生玩，不喜歡跟男生玩，是覺得男生行為粗俗，言語野蠻，身上髒髒的，有汗臭味，而女孩子比較愛幹淨，性格好。原來是因為自己與女生競争比較弱，而自己一直以來不認同男生，嫌棄他們，是内心當中與他們的競争關系比較強，自己想把他們都比下去。
至此，小新對與男性、女性的關系有了新的認知。
曾經，他堅持就是因為男生又醜又髒，是以才排斥與他們親近。後來，他以為是他不認同男生，是以對男生排斥。
現在，他發現原來自己也很想成為一個很棒的男性，但因自己不夠man，無法超越其他男生，他無法接受也恐懼這樣的失敗，是以先否定、貶低别的男生，把關注點放在其他男生不如自己的方面。
他對女性，早期覺得女孩子幹淨，自己也熟悉跟女孩子玩；中間意識到彼此競争弱，一起玩比較輕松；内心深層，他對女孩子的喜歡也是有區分的，有些被他視為“姐妹兒”，對一個學習很好的女孩子會略微不同，見到時開心，見不到時失落。
他的這個覺察是很大的進步，他與男性的和解已在路上，與女性有了朦胧的性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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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學
·聽說吧心理咨詢中心首席專家
·廣東省心理衛生協會心理咨詢師專業委員會會員
·進階婚姻咨詢師
·進階家庭教育指導師
·性心理咨詢師
·進階催眠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