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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曆史的一根煙頭:偶然事件與大清國運

作者:近現代史論
改變曆史的一根煙頭:偶然事件與大清國運

改變曆史的一根煙頭

偶然事件與大清國運

馬克思說,曆史的發展趨勢是必然的,而具體的事件發生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卻往往都是偶然的。辛亥革命就是這句話最生動的注腳。

關于這場革命,有人說發端于意外,有人說來自偶然,但其實一連串所謂機緣巧合,正是積怨已深的民意爆燃。

胎死腹中的中秋節發難

1911年(宣統3年),當時還沒有武漢這個名稱,隻有武昌、漢口和漢陽,國家最高上司人是北京的愛新覺羅·溥儀,還不到6歲。

當年7月,清政府将商辦的粵漢、川漢鐵路收歸國有,準備賣給外國,又未能解決補償民間損失,遂掀起全國大規模的保路運動;9月,一向溫和閑适的成都,保路卻最為激烈,激起騷亂,引發“成都血案”。

改變曆史的一根煙頭:偶然事件與大清國運

保路運動

清政府緊急調動湖北新軍入川鎮壓,導緻湖北兵力空虛,由文學社和共進會兩個革命團體為主的革命黨人決定趁勢起事。

在此之前,他們已在絕大部分由漢族士兵組成的新軍中做了大量的發展工作。

9月24日,革命黨人開會制定了極其詳細的起義計劃,決定10月6日中秋節這天在湖北和湖南同時發難,舉兵反清。湖北方面由劉仲文為總理、蔣翊武為軍事總指揮,孫武為軍務部長。

人多嘴雜,難保機密。湖廣總督瑞澂(chéng)聽到些許風聲,宣布當年中秋不放假,全城戒嚴,月餅隻能在家裡吃。

期間所有新軍官兵不準離營外出,嚴禁以各種名義會餐,軍營中秋聯歡會提前一天舉行。除值勤士兵可以攜帶少量子彈外,其餘彈藥一律收繳集中保管。

敵人有了提防,起義就不好辦了。而湖南方面又提出延期。無奈,指揮者決定推遲10天,定于10月16日起事。

一顆催命的煙頭

推遲了10天,就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更加保證萬無一失。于是,為了安全起見,起義總指揮部被設在俄租界的寶善裡。可萬無一失哪有那麼容易!

10月9日中午,孫武等人在指揮部裡配制炸藥。劉仲文的弟弟劉同也來了,他點起一根煙,興緻勃勃地在一邊看炸藥。

據說他是炸藥的出資人,是以誰也不好意思提醒他:為了健康更為了安全原因,不要吸煙。

煙瘾過完,劉同看看周圍,找不到煙灰缸,隻有旁邊一個髒兮兮的盆子像是裝垃圾的。他将還在冒煙的煙頭精準無比地丢了進去。他不知道的是,盆裡裝的是起義用的炸藥。

結果,轟的一聲,炸藥爆炸。離得近的孫武被炸得面目全非,被沒有受傷的其他人趕緊送往醫院,劉同倒是安然無恙。

改變曆史的一根煙頭:偶然事件與大清國運

受重傷的孫武,逃過了被抓捕的命運

爆炸引發的大火不可收拾,滾滾濃煙四起。其他人逃離前本要把起義的檔案和同志花名冊帶走,可是都鎖在櫃子裡,沒人知道鑰匙在哪。

還沒來得及想辦法,俄國巡捕已經到場,控制住所有人之後仔細搜查,不僅發現了危險的炸藥,用大斧劈開櫃子還找到了起義名單、旗幟、通告、彈藥和印信。

很快,這些東西包括劉同在内的6人,全被俄方移交給了清政府湖北當局。劉同很快就統統全招了。

湖北布政司陳樹屏建議銷毀名冊以安衆心,督府師爺張梅生主張按名冊搜捕。瑞澂聽從張師爺的主張,立即下令關閉四城,按名單搜捕革命黨人。

少寫了八個字的催命告示

眼看事已敗露,蔣翊武決定當晚12時立即發動起義,以南湖炮隊的炮聲為号。他派遣鄧玉麟去南湖炮隊傳達指令:炮一響,大家就行動!

然後呢?晚上十二點到了,卻一點動靜沒有。

原來全城戒備森嚴,交通幾乎癱瘓,鄧玉麟緊趕慢趕,十二點過才回到炮隊。此時炮兵們已經熄燈就寝,誰還起來放炮啊!

而且就算炮響也沒用。早在11點半,軍警就闖入文學社總部,蔣翊武僥幸逃脫,其他三位骨幹彭楚藩、劉複基和楊宏勝,第二天清早人頭就挂到了武昌城門樓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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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起義上司人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革命軍一盤散沙一片混亂。就這樣還能起義?還能成功?

然而瑞澂硬是把這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在明知有人造反,又掌握了具體名單的情況下,最好的處理方式隻有一種:分化處理,暗緊明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賊先擒王,同時安撫人心、息事甯人。

可是瑞澂偏偏選擇了明緊暗松的蠢招。

他下令關閉所有城門,禁止出入,貼出告示:新軍官兵一概不得出營,并按名冊捉拿革命黨人,就地正法。

這一下立即捅了馬蜂窩。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人一共有5000多名,但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在名冊上。

于是謠言四起:一開始說瑞澂要把革命黨人全部殺掉;跟着又傳不止是革命黨,要把剪辮子的人都殺掉(好多新軍都已偷偷剪了辮子);再後來說隻要是漢族新軍,就要被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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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練中的湖北新軍

瑞澂很快也覺得措辭不妥,立馬在告示上加了一條:“除主謀外既往不咎”。但是為時已晚。

病毒式傳播的流言成了最好的戰前動員,新軍人人自危。最終大家達成了共識:不起事,大家死路一條,要活命,就隻有先下手為強。

其實好多人是不想幹的,革命黨人的計劃裡甚至還有用炸彈強迫士兵起義的預案。萬萬沒想到:就因為告示上少寫了八個字,讓本來無心造反的人也下決心要造反到底了!

稀裡糊塗打響的首義第一槍

既然決定起事,那誰來打響這第一槍呢?

10月10日晚上7點過,陸軍第八營的哨長(即排長)陶啟勝查夜,發現班長金兆龍、士兵程定國正抱着步槍仰卧睡覺,旁邊還有一盒子彈。

陶啟勝輕輕地走上前去,幫兩人蓋好被子。見兩人睜開眼睛,于是和顔悅色地對他們說:别多想了,好好睡吧,不會有事的,一切有排長我呢。

如果他這樣做了,曆史說不定會被改寫。

但是現實情況是陶啟勝沖過去,厲聲訓斥:幹什麼!想造反是吧?

金兆龍回罵:造反就造反,你能怎樣 !

兩人扭打起來,程定國一槍托把陶啟勝打倒,然後背後補上一槍。據說,這就是武昌起義的第一槍!

随後連續趕來彈壓的三名軍官都被程定國一一擊斃,軍營大亂。第八營班長、共進會代表熊秉坤立即鳴笛集合,宣布正式起義,前去占領楚望台軍械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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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熊秉坤與溥儀同桌座談

“不想死的就跟着來”,什麼話都不及這句有鼓舞性,立時響聲四起一呼百應,起義人數達到3000餘人。占領軍械庫之後,起義軍掌握了大批輕重武器。

晚上10點半,起義士兵分三路進攻湖廣總督官署和旁邊的陸軍司令部。

駐守武漢地區的清兵約有22個營多一點,除5個營參加起義完全成為革命軍隊以外,還剩下17個營,相當于起義軍的3倍。

其中以總督衙門的警衛部隊火力最為猛烈,因為機關槍配備較多,又大多是老兵,射擊技術好,實戰經驗也豐富。

前面提議按名單抓人的師爺張梅生建議死守官署。他向瑞澂進言:新軍嘩變,事出有因。如今隻是一時躁動,不但立足未穩,而且群龍無首。隻要堅守靜待援軍趕到,再設法告知士兵既往不咎以安撫人心,可保大局無虞。

但是瑞澂的漢人小妾廖克玉卻死勸瑞澂離開總督官署,去長江上的楚豫号兵輪上指揮,理由也很充分:上了兵輪進可攻退可守。老爺萬金之體,留在這裡一旦有什麼閃失,一家人如何是好?何況此時不走,過一會就走不脫了!

清政府湖北軍政最高長官瑞澂再一次敗在選擇題下。他沒有聽張梅生的,帶領全家老小從後院撤到長江的軍艦上。他哪裡知道廖克玉其實是革命黨精心安排的内線。

此時起義軍現場成立的40人敢死隊正勇往直前,人人心裡明白:今晚不攻下督署,明早大家黃泉路上再見。而守衛總督官署的士兵一見長官都跑了,還拼什麼命呢?士氣此消彼長,總督官署分分鐘被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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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澂離開總督府上艦後,指揮失靈,清軍大亂。淩晨1點30分,整個武昌都被起義軍所控制。第二天,武漢三鎮都不姓清了。

大清朝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就此倒下。

帝國的猝死說來就來

武昌起義之後,各地起義容易得讓人不敢相信!在此之前,起義何其艱難。

從1906年到1911年,孫中山先後發動上司了10次武裝起義,無一成功。尤其是廣州黃花崗一役,林覺民、喻培倫等精英的犧牲更是讓革命黨人損失慘重。

是以當孫中山在美國收到武昌即将起義的電報時,他想回電讓湖北新軍暫時不動,一定要慎之又慎地等待時機,避免重蹈黃花崗的覆轍。

10月12日,正準備吃完早餐去回電的孫中山買了一份早報,掃了一眼,全身的血都不流了:一行醒目的黑體大字專電“革命黨人占領武昌”。

很快,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府成立,黎元洪被推舉為都督,改國号為中華民國,并号召各省群眾起義響應。短短兩個月,湖南、陝西、廣東等十五個省紛紛宣布脫離清政府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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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都督府成立

革命爆發後僅三個月不到,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就在南京成立。革命爆發後四個月,1912年2月12日,溥儀退位,清朝滅亡,延續2000餘年的中國古代王朝就此落幕。中國政治走向了另一條路徑。

一顆不經意的小煙頭,點燃了革命的炮火,更是将舊制度斷壁殘垣上的野草焚燒殆盡。

如此微弱的火光,卻能産生燎原之勢,必須是有其他助燃條件的。其中階級對立、民族沖突、晚清政權的腐朽,在過去的曆史叙事中,我們已經很熟悉了。

在《劍橋中國史·晚清卷》中,費正清提出了“文明對立”的觀點。在他看來,晚清70年,“古老和變化緩慢的文明”與“現代和更有生氣的文明”擦出的火花,使得劉同的煙頭燃燒更旺。

在兩種文明的對立下,總有一些先行者試圖尋求新的制度和社會關系來重新定位中國。他們接受新思想,摒棄舊觀念,組合新同盟,摒棄血緣和宗族關系。革命黨人和湖北新軍,就是這種組合的典型例子。

除此之外,在1911年以前數次小規模起義中,也形成了很多反清團體和思潮。于是,當革命到來之際,他們才能糾合在一起,形成摧枯拉朽之勢。

辛亥革命之後,費正清的“文明對立觀”逐漸表現為各種水火不容的觀點論戰,貫穿中國近現代史百年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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