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人間》，畢飛宇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3年7月
關于年輕有為的外科大夫傅睿的兩面人生，一面扮演着好兒子、好丈夫、好醫生，那是别人眼中的自我；而另外一個則是深夜中輾轉難眠、自我糾纏、自我博弈、自我掙紮。小說幽默、風趣，生動但又深入、深刻，力透紙背；我們身上的順從、屈就、瘋癫、疲倦、無助，在畢飛宇筆下無可逃遁、無處躲藏。這是有難度的、有挑戰性的寫作，小說家帶領我們穿越時代的浮華與表象，潛入人性的深水區，直面我們時代人的生存困境與精神疑難。這是有時代刻度但又能超越時代刻度的作品，是能夠長久掀起讀者内心風暴、引發讀者強烈共情的年度長篇。
《河山傳》，賈平凹著，作家出版社，2023年11月
讀《河山傳》，想到四十年山河澎湃，四十年山河流轉這幾句話，感慨萬千。這小說是新的，有着我們時代的印迹，但同時也是古樸的，仿佛從曆史深處走來。寫的是人物命運，但也是光陰的浮沉。簡潔、樸素、形象，這是有着強烈賈平凹氣質的作品，出于現實，但也超越現實。農民洗河和富商羅山的故事裡，包含着此刻和當下的人物命運，也有曆史感和未來性。——這是有時間縱深感、經得起時間淘洗的作品，無論是洗河還是羅山，他們不僅僅生活在當下，也生活在曆史，乃至未來。這是2023無法繞開的年度長篇。
《海邊魔術師》，孫頻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3年5月
在孫頻筆下，木瓜鎮是失意者的精神家園。失意者在社會中難覓知音，于是植物、動物以及天地山海便成了可以交流的對象。我以為，孫頻是對世界有自己獨到了解方式的新一代作家。在她那裡，每個人的背後都飽含故事。她用繁複的方式書寫繁複的人性，即使生命中遭遇了寒涼、黑暗，依然能看到天上群星，人之是以為人的單純性依然留存。走進孫頻的作品，不僅僅看到他人的命運，還會看到與自我血肉相連的部分，進而被深深打動。
《貓選中的人》，朱婧著，山東畫報出版社，2023年4月
雖以家庭生活作為寫作背景，但朱婧無意用問題意識角度去書寫，也不使用渲染或控訴的方式表達。她捕捉到看不見的妻子/家庭主婦薄如蟬翼的情緒、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并悉數記下，筆力纖細卻有越軌之力。這些作品顯示了青年一代女作家的力量感，超越了我們通常所見的那種還原現實細節的家庭倫理作品。叙事角度克制、冷靜，溫柔中有寒光閃現。由于表達形式的特别，她把别人眼中狹窄而平庸的家内生活寫得意味深長，風生水起。
《晚春》，三三著，上海文藝出版社，2023年4月
作為九零後作家，三三小說中關注的是戲劇性或者是毀滅性的沖突帶給人心靈的延宕感。這位女性寫作者的筆觸具體而微，她有如探幽者，看到的是人和人之間猶如深淵一般的關系。《晚春》的魅力在于寫了日常生活的驚心動魄，那是司空見慣之外的出人意表，那是讓我們恍然，讓我們怅然，讓我們心驚的現實。
張莉（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責編 邢人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