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芬是卯足了勁要實作階級跨越,想着從筒子樓裡竄出去。
恰逢我們筒子樓拆遷的消息愈演愈烈,有的鄰居開始被悄悄談條件了。
慧姐本來是沉不住的主兒,想着隻要能給個60多平的,和她閨女夠住就行,畢竟人不能貪心,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千萬别硬劃拉。
結果現實很快被打臉,比我家還少一個屋的老住戶,放出來消息,說她家能分到80平,拆遷辦的已經口頭同意了。
這個時候的形勢就有點亂了套,涉及到利益這回事,非常講究什麼是悶聲發大财。
被拆遷辦約談的不止一戶人家,可是除了那一戶嘴快,率先說出來以後,剩下的住戶竟然不約而同都不吭聲了。
秋芬作為一個外來戶,看着慧姐都沉不住氣了,她更沉不住氣。
想買房的心是愈演愈烈。
在足療店都快把顧客的腳丫子搓出火星子了。
本來她就勁大,這下再投入點個人情緒進去,那更是了不得。
一些腎虛的老大爺們根本扛不住秋芬這麼整,沒幾下就要求換人換人。
翠霞把生計放在了第一位,讓秋芬悠着勁,想掙錢不是這麼幹的。
秋芬每天把買房買房的事都會跟翠霞唠叨幾句,唠叨的同時還不忘挖苦下自己那個不成器的老公建明。
翠霞看着秋芬馬上要把顧客的腳丫子當豬腳子拔毛了,就對秋芬說:你要是真想買房,還等着錢夠了才買呀?到時候那房子沒準從8萬到了12萬15萬了。
南來北往的客人翠霞接觸的多,聽到的資訊也多,意識還是比較超前的。
秋芬問翠霞咋辦?
翠霞說:不行你就買個小點的破點的,不耽誤你住就行,你早該從那個筒子樓搬出來了,那地方沒廁所沒廚房的,就像在鴿子籠。
她倆在說這話的時候,是背着店裡的李姐說的。
李姐是我們本市人,從小在我們這個城市長大,她深知馬上要拆遷的花園東街,到底是個啥分量。
她媽非常重男輕女,從小就看不上她,娘家就在牛街胡同,她媽早早就說了,這房子是留給她弟弟的。
離了婚的李姐現在在外面租着房子,也是缺房的主兒。
她始終惦記着秋芬說的那個少平,那個要貌沒貌,但是要房有房的男人,未來在花園東街最低三套房的金剛鑽王老五。
秋芬留着心眼不給李姐電話,李姐三番五次催了好幾遍。
看着秋芬敷衍和支支吾吾的态度,李姐還以為秋芬看不起她,當衆給了秋芬幾句難聽話。
要不是翠霞在中間和稀泥,秋芬和李姐兩個人就幹起來了。
但是有些東西是誰的就是誰的,怎麼躲也躲不掉,不過機遇這個事,始終還得靠自己把握。
李姐知道秋芬的住處,就一路打聽找到了我媽,也就是傳說中的慧姐。
李姐出手闊氣,一下子就是10斤的排骨加10斤的笨雞蛋。
慧姐還以為對方是來找她說對象的,象征性把這些吃的讓了讓,不如李姐到底是在江湖飄飄的人物,說就是專門買給慧姐的,聽說慧姐有能耐,這次專程路過來看看。
一來二去之後,慧姐知道了李姐和秋芬是同僚關系,聽說了少平賣房的事,李姐明面上有意買,實則是為了去會會少平。
見的男人多了,李姐自然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慧姐哪怕對李姐的職業和動機有偏見,但是對于李姐的要求,她還是沒能拒絕,給少平去了個電話,問問他房子出手了沒有?
少平在電話那頭倒是爽快,一聽是個女買主也沒多加拒絕,說是随時都能看房,反正他跑保險業務的,時間有的是。
李姐就這麼着和少平搭上了關系,後來聽說兩個人蜻蜓點水似的相處了一段時間,少平扮豬吃老虎讓李姐花了點煙錢和酒錢,借口自己老娘住院需要照顧沒時間出來,就和李姐說拜拜了。
李姐還想着和少平藕斷絲連,但是少平畢竟不是17、8歲的小夥子,荷爾蒙沒那麼發達了。
秋芬聽說這一切後,内心愉悅的很。
不過也同時給她敲了一個警鐘,少平這種條件很不錯的城裡男人,眼光也是相當高的,就算是硬往上貼,也等同于飛蛾撲火,沒準還得燒掉幾根蛾毛。
2、建明正式從包子攤離職之後的第二天,就蹬着三輪車去農貿市場進了一車的小鳳梨。
第一天基本上業績慘淡,有的顧客讓他削皮,鳳梨都拿不穩,叽裡咕噜轉着圈皮蹭的哪都是。
晚上回家隻能苦練削皮技術,還得給秋芬做飯,秋芬這幾天回家的時間是越來越晚。
建明還得卡着點去接孩子,接完孩子放在三輪車上繼續賣一會兒,父女倆就這麼着餓了拿水果扛饑。
秋芬回家越來越晚,越來越晚。
這個時候她認識了開大車的徐大茂。
徐大茂沒和秋芬過三招,就讓秋芬跟他去酒店。
秋芬吃了徐大茂的飯,拿了徐大茂的禮,甯死不屈堅守底線。
徐大茂轉着脖子裡粗粗的金鍊子,對秋芬說:聽說你是打算要買房是吧?你要是跟了我,我資助你,房子到時候寫在你的名下。
這話完全是翠霞和李姐告訴徐大茂的,直沖要害。
鐵塔般的身闆,渾身的汗臭味,滿口的髒話連篇,說不了十句話能吐3口濃痰的徐大茂,在秋芬眼裡,除了舍得花點小錢,半點是看不上他。
她對徐大茂說:我買不起就不買,買不起我就租,幹嘛讓你掏錢?
呵呵呵呵……徐大茂輕蔑地笑了幾聲,他不想讓這個到嘴的鴨子飛了,沒想到這個鴨子嘴巴還這麼硬。
“多了我不敢說,2萬塊錢還是有的”,徐大茂已經明着開價了。
“呸呸呸,你把我想成啥人了?”秋芬趕緊嘴上沖徐大茂來了反擊,實際上内心對那2萬塊錢已經深有觸動。
徐大茂一把摟住了秋芬的脖子:我明給你說吧,我看的上你就是你的福氣。李姐人老珠黃了,翠霞現在跟着别人,就你現在還能看過眼去,過了我這個村,你未必能找到我這店。
這麼嚣張的語氣,就像當初的牛發,秋芬是個吃軟怕硬的主兒,在霸氣側漏的男人面前,隻要對方稍微再堅持堅持,秋芬沒準就認了。
隻不過徐大茂太彪悍了,秋芬還是比較怵頭的,這種人不好惹,翠霞也在私下提醒秋芬,徐大茂經常打他老家的老婆,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他照打不誤。
秋芬就和徐大茂保持着正常關系,時不時把建明是她老公的話拿出來當擋箭牌。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後,徐大茂幹脆短時間也不光顧了。
秋芬起初還覺得不好意思,給翠霞弄丢了一個客戶。翠霞倒是識趣,安慰秋芬說不要往心裡去,原來店裡有個叫小雲的員工就被亢奮的徐大茂掐過脖子。
小雲是吓怕的,走了以後才知道徐大茂家暴。
秋芬一聽更是萬幸自己沒有掉入沼澤。
掙錢的同時必須要明哲保身。
3、晚上回家看到一筐筐賣不出去的鳳梨,秋芬簡直鬧心死了。
她問建明到底怎麼打算的?不是保證說賣水果隻賺不賠的麼?
咄咄逼人的氣勢讓建明無可奈何,就算他再聰明再能幹,短時間内他這個生手還是需要像這個社會交學費的。
秋芬拿了個塑膠袋,裝了幾個小鳳梨打算給翠霞李姐帶過去,并且給建明下達了通知:你要是不掙錢就别亂折騰了,還給别人打工吧,旱澇保收得了。
建明忙說不行不行,這次哪怕第一個月不掙錢,他也得試試,光給别人打工沒啥前途,還得聽人家指揮。
建明說到做到,賣完了鳳梨賣草莓,賣完了草莓賣桃子,桃毛串了他一身又一身的,身上抓的紅紅的,臉曬的也像個小爛梨一樣。
風吹日曬幾個月,建明老了得有5歲。
他做事情倒是比秋芬韌性足,隻是時運不好,經驗不足,折騰了幾個月也沒攢下幾個錢。
這頭的秋芬倒是比建明幹得更起勁。
手法日漸娴熟,周旋于各個男人中間心眼也活泛了不少,有一次還接待了讓她曾經失身的工廠中的房間主任。
對方倒是釋放出來了和秋芬冰釋前嫌的意思,隻要秋芬肯答應,他就甘願為對方做一切事情。
秋芬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容易被騙的鄉下妹了,她早就聽說了原來那個小服裝廠連工資都發不出來的窘境。
對于眼前這個讓她傷透了心丢盡人的男人,秋芬連場面話都懶得說。
無論對方說什麼,她都是裝聾作啞,心理一陣輕視。
4、到了2006年三月份,我家筒子樓要正式拆遷的消息,也公開了。
限定是在年底前開始動工。
秋芬的房東為了多掙幾個月的房租,提前和秋芬兩口子說:條件我都談好了,你們現在這幾個月就安心住吧,動工前再搬就行。
建明無動于衷,他每天還是早出晚歸賣水果,隻要房東不趕,他是能心安理得住下去的。
秋芬屬實有點坐不住了,跟着翠霞幹了差不多小一年的時間,翠霞才給了她8000塊錢。
一會兒說秋芬當學徒沒工資,一會兒又說秋芬請假多周末休息的時候也多,是以為了公平起見,就隻能拿這麼多錢。
再不高興,這條路也是翠霞給她帶出來的。
平時翠霞給她的衣服鞋子和化妝品也不少,一天還包她兩頓飯。
這離她買房的目标差的還遠呢。
頂多也就是翠霞吃肉她喝口湯而已。
翠霞不僅吃肉,吃的還滿嘴流油的,過年回家就甩給她媽一萬塊錢,讓她媽随便花。
秋芬這邊倒好,建明的爺爺過年之前生了重病,一直在縣醫院住着,建明爹最後是扛不住了才給建明張口要錢。
建明把賣水果掙的4000塊錢,都給他爺爺交了住院費。
屋漏偏逢連夜雨,桃桃冬天在樓道裡玩的時候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孩子胳膊骨折了,在醫院住了些日子,把秋芬掙的8000塊錢也花了一多半進去。
兩口子使勁擺脫貧窮,但是扛不住家底太薄,在赤貧線上反複掙紮。
是以秋芬一直沒好氣,對建明說話壓不住語氣,不是喊叫就是吼的,甚至還說要不是建明當初賤兮兮一直纏着她要跟她結婚,她也不至于混成現在這個窟窿樣。
秋芬看着翠霞和李姐兩個人穿金戴銀,過年的時候使勁給自己身上砸錢捯饬,秋芬氣就不打一處來。
别說讓建明給她買個金豆了,就是個頭繩建明也沒那心思。
他爺爺和他爹兩個老光棍兒,一個歲數太大馬上要失去勞動能力,一個天生殘疾幹不了重活,守在農村那個一畝三分地裡,隻能等着建明掙錢救濟。
他倆也沒有終身俸,進一次醫院就能把建明一年的心血幹垮。
這還攢錢買房子?天方夜譚吧。
建明那個遇事拎不起來的人,被人欺負了甯可生吞都不會反擊一樣,就算命運對他再不公,建明還是踏踏實實蹬着三輪車出攤。
一點情緒都沒有,一點抱負也沒有,一句怨言也沒有。
一想到這裡,秋芬就抓着頭發哇哇大叫,直接抄起啤酒瓶就往嘴裡灌。
往下租的房子也該拆了,日子該何去何從?
正當她進退兩難的時候,認識了幹工程的于老闆,這個小老頭都快60歲了,看到秋芬的第一件,于老闆竟然有了異樣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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