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李凱
編輯｜老漁
“最近天冷了，大街上的人都開始穿起了棉大衣，羽絨服，開始準備度過嚴寒的大冬天。”
天一冷，想必不少人總能想起自己的老家，自己的父母和一些往事。
至少出門打工這20年來，每逢天氣驟降，我總是第一時間想起老家農村。
可今天回老家，看到牆上挂的軍大衣，我卻淚流滿面，我想起了自己已經離世的父親。
當年讀高中，因為這件軍大衣，我和父親發生了激烈的吵架，傷了父親的心，但我卻再也無法和他說道歉。
大家好，我叫李凱，今年38歲。
昨天周六，廣州的天氣驟降，前天還穿着短袖的我，昨天已經開始要加多兩件衣服了。
天一冷，我就想起獨自一人在老家的母親。
本想着還有兩個月就回家過年，但還是沒能忍住，昨天突然就想回家去看望她。
大半年沒回家，到了老家農村自然心情很好。
剛一回家，母親按照以往的慣例，給我煮了兩個雞蛋。
加點枸杞，加點黃酒白糖，農村自己的木柴焚燒蒸煮，自帶一種煙火氣。
熱氣騰騰地喝下去，一路開車的疲憊，瞬間就沒有了。
吃完東西，我把帶回家的禮物給母親，之後讓她歇着，我來收拾下家裡，搞搞衛生。
大冬天的，母親有風濕，我不想讓她碰太多冷水。
我先收拾母親房間，之後打掃了下客廳，最後走進了父親的房間。
可走進父親的房間，還沒開始打掃，看着牆上釘子上挂着的那件綠色軍大衣，我瞬間愣住，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緩過來以後，拿下軍大衣，穿在自己身上，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我開始潸然淚下。
因為我想起了讀高三那一年，也是大冬天，父親千裡迢迢從農村騎機車來學校看望我的那一次經曆。
那年高三，天氣非常的冷，我老家不少地方，已經開始下大雪結冰了。
我讀的是封閉式學校，每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是星期五，剛好上完那一天的課，我就可以坐班車回家了。
可巧的是，剛好就是那天上午11點50，剛上完上午最後一節課，大家都準備去吃飯時，父親突然站在了教學樓的旗杆下，在那裡呆呆地等着我。
看着父親那熟悉的身影，我沒有感到驚喜和意外，也沒有替他感到同情，而是第一時間生出逃避的感覺。
可父親站在那，我又無可奈何，隻能用最快的速度下去，跑到他面前。
父親見我過來，也小跑地沖我過來，
還沒等父親開口，我便一臉不愉悅地說：“爸你怎麼來了？”
父親：小凱啊，今天天氣冷，你媽說你上次來校沒有帶上什麼保暖的衣服，怕你凍着。
我看了未來一段時間的天氣預報，天氣還會持續降溫，是以今天趕緊過來給你送衣服。
父親說完，便從袋子裡往外拿東西。
坦白地說，那一刻我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因為我覺得太丢人了。
父子倆站在升旗台下，父親風塵仆仆，背着一個蛇皮帶。
父親剛拿出母親腌制的蘿蔔幹，我就趕緊把他塞了回去，生怕父親再拿出一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時，已經有不少來來往往的同學開始朝我這邊看來。
對此，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趕緊拉着父親離開這裡，去了學校最偏僻的腳落，絕對不再讓任何一人看見我們。
這時，父親開始不斷地拿東西出來，除了剛才的蘿蔔幹，還有幾個饅頭，父親讓我趕緊趁熱吃，這是他剛從學校附近包子鋪買的。
除此之外，父親拿出了兩套裡面穿的衣服，還有一件外套。
最後，父親得意洋洋地說：小凱啊，爸這次給你帶來了一件絕對能過冬的衣服。
我以為父親買了什麼好東西。
沒成想，父親拿出來的居然是一件軍大衣。
看着這套軍大衣，剛才還有點期待眼神的我，突然就暗淡了下去。
因為我覺得這件軍大衣，又老又土，我從小就看着父親穿，我是絕對接受不了自己穿着他在校園行走的。
父親給我的東西，除了那兩件貼身的衣服，其餘的我都讓他帶回去了。
可父親說：不行啊小凱，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更冷，你一定要穿上這個軍大衣，别嫌棄他不好看，他可是非常保暖的。
見父親一直說，我隻好再把東西還給他，之後讓他趕緊走，不要在學校逗留。
我對父親說：你就這麼急着過來學校找我啊，我今天就回家了，你為什麼要大老遠跑一趟過來。
父親聽完，馬上一拍後腦勺，之後憨憨的笑着說：哎呀，爸忘記了，我一個做工的，哪記得星期幾啊。
我多次推脫，并讓父親從學校的側門離開，看着父親離開以後，我才回到了寝室。
可沒成想，我剛坐下沒多久，門外就傳來了聲音。
一位同學說：“李凱在這，他就在這間寝室。”
之後便是父親的感謝聲。
當時聽見父親的聲音，我瞬間就想跑，可父親已經先我一步進來了。
父親說：小凱啊，你就聽爸的話，把這件軍大衣穿上，别凍壞感冒了，你下午回家剛好可以穿。
還有這幾個饅頭，爸沒舍得吃，也一并給你。
我不想和父親再讨論，因為周圍的同學都看着。
那一刻，我隻想趕緊打發父親趕緊走，于是無奈的接下父親的軍大衣還有饅頭，之後讓他趕緊走。
父親走後，我面無表情的把軍大衣和饅頭放在床上。
同學們馬上圍了上來，開始拿這件軍大衣開玩笑。
有人說：這不是電視劇裡的人打仗穿的嗎？
還有人說：我記得我那70歲的爺爺喜歡穿這種衣服。
現在大家都穿羽絨服了，誰還穿這衣服。
大家都拿衣服開玩笑，有人甚至還披在身上甩，周圍充滿了嘻笑聲。
或許大家并沒有惡意，但我卻難過到了極點，那時候我的虛榮心強，人也敏感。
我馬上起身搶過衣服，走出門口，父親下樓慢，我從五樓追到三樓，父親才走到樓下。
我隔着三樓大聲的和父親說：爸，這衣服我不要，土得掉渣了。
你不怕丢人我怕，之後我便怒氣沖沖地把衣服從樓上扔下去給他，順帶把那幾個饅頭也扔了下去。
之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回到宿舍，冷靜下來以後，我又開始有點自責，剛才的态度是不是不好。
尤其是一位同學回來和我說，剛剛他看到父親眼帶淚花的走了以後，我更是内疚。
我飛快的往校門口跑，想追回父親問他拿回衣服。
可為時已晚，父親已經騎機車離開了。
下午坐車回到家，可父親不在家。
母親說：父親和别人去做短工了，可能要幾天以後才回來。
之後母親說：你爸走之前留下了兩百塊錢，讓我去買隻雞回來給你炖湯補補身子，你學習壓力大，營養跟不上可不行。
這一刻，我感到更加的愧疚。
我問母親：爸走之前，還有沒有再說什麼？
母親搖搖頭：沒啊，沒說什麼，他上午去學校給你送完衣服就回來了。
不過他有問我，什麼是羽絨服？也不知道他好好地為什麼問這些。
那兩天父親不在家，兩天過後我又去了學校。
就這樣，嘴裡那一聲道歉卻一直沒說出口，直到我出來工作多年，也一直沒和父親提當年那件事。
我總想找個機會說道歉，可一直到父親意外離世，這句話也沒說出口。
這麼多年來，我常常夜裡夢見這件事，夢裡我總是很愧疚，
剛好這次回家看到父親房間挂着的軍大衣，穿在身上以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
我坐在床上流淚，并沒有注意到母親進來的身影。
母親見我哭泣，之後安慰道：小凱啊，你爸走了那麼多年了，你自己也當爸了，沒必要再傷心了。
我問母親，這件軍大衣哪裡來的。
母親：之前一直在我房間衣櫃，今年我拿出來曬了曬，之後就一直挂在你爸房間。
你爸生前啊，最喜歡的就是這件衣服，記得你爸年輕時，存了好久的錢才買了這件衣服，聽說還是托人買的。
自打你出生後，你爸就不怎麼舍得花錢買衣服了。
聽說這件衣服挺保暖的，你現在年紀大了，穿的這身衣服還别說，真的有點像你爸。
母親說我穿着衣服有點像父親，突然讓我心情好了許多。
我照了照鏡子，對母親說：媽，這件衣服我想帶走，以後就是我的了。
母親：你爸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你喜歡就帶走吧，别嫌棄這衣服又老又土就行，将來不要了記得送回家，别扔了。
告辭母親後，我帶着衣服回了自己家。
之後，我把家裡的衣櫃重新整理，專門騰出一個格間放着父親這件軍大衣。
妻子不解地問道：你帶件舊衣服回來幹嘛，怎麼不穿羽絨服，又輕又保暖。
而我卻對妻子說：這件衣服是無價之寶，什麼衣服都能扔，這件衣服不能扔，我要一直保留着他。
妻子見我如此認真，也點點頭，說會好好保管。
看着父親的衣服，我心裡頭開始有一些暖意，再過幾年，我的孩子也讀高中了。
現在的我，終于能體會到當年父親的心境。
而我，也為當年的自己而感到羞愧，從此我要好好保管這件衣服，給兒孫講這件衣服的故事。
最後，希望我的經曆能給各位帶來一定的借鑒。
不要嫌棄父母老土，不要嫌棄他們叨叨，因為他們始終會把他們認為最珍貴的東西都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