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發沖冠、憑欄處,潇潇雨歇…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
一曲《滿江紅》唱出了嶽飛嶽武穆的壯志難酬,那十二道金牌,停下的不止有嶽飛北伐的腳步,更是停住了中華文化複興一次程序。
一句輕飄飄的“莫須有”,一出引人怒血的“風波亭”,更是葬送了一位千古不出的忠肝義膽之将帥巅峰。
但在後來的封建王朝之中,由于皇帝威嚴的不可觸碰,在嶽飛墓前被人們鑄成了四尊鐵人,永世下跪贖罪的,也隻能有秦桧、王氏、張俊和萬俟卨了。
但就是在這四個“罪魁禍首”之中,卻有一人的後代能夠高中狀元,在自己“祖宗”的跪像前留下的兩句詩,更是人盡皆知。
清朝康熙晚年間,南京有一家喻戶曉的文人之家秦家,其家中次子名曰秦大士,此人自幼便是有着過目不忘之能,更是酷愛讀書,詩詞歌賦無有不能,小小年紀便有了一個“神童”的稱呼。
但讓秦家在左鄰右舍出名的,不僅是秦大士這個小神童,更是因為秦家的出身。
原來秦家是在明朝末年避兵禍而來的南京,其祖上是何人一開始大家也不知道,但是不知什麼時候,這秦家在衆人的口中就成了宋朝大奸臣秦桧的後代。
有的人來問秦家,秦家人對此也毫不解釋,這一下更加坐實了這個傳言。
這一下秦家在左鄰右舍的眼中,也就變了味,畢竟雖然當時是清朝,是當初的金人後裔掌了天下,但誰會看得起奸臣之後呢。
這也就令秦大士頗為苦惱,每日看着衆人不善的眼神,不知該作何解釋,隻能每日遊山玩水,排解心中苦悶。
恰好這時,著名的文學大家、“吃貨大家”袁枚受到兩江總督尹繼善的幫助,由沭陽移任江甯知縣。
袁枚聽聞江甯北郭城門觀音門外,有一座号稱“萬裡長江第一矶”的燕子矶,風景格外秀美,就打算前往遊覽。
當袁枚到了燕子矶後,卻看到石壁上題着一句詩:
“漁火隻疑星倒出,鐘聲欲共水争流。”
袁枚一看,不由得大加稱贊,再一看落款,正是秦大士所題。
就此,袁枚找到了秦大士,二人把酒言歡,袁枚得知了秦大士一家的處境,不由勸他何必受世俗之見,難道祖上是奸臣,他自己也就一定是奸臣嗎?
秦大士聽了袁枚的話,卻也隻能苦笑不已,想要辯解一些什麼,最終隻能化為了一聲長歎。
而後秦大士和袁枚二人交往日益深厚,袁枚也是把胸中所學盡皆傳授,二人亦師亦友,秦大士的生活中有了一道光。
一日袁枚拉着秦大士遊覽秦淮河,看到這秦淮河兩岸人聲鼎沸,南京這六朝古都車水馬龍,袁枚雅緻頓時興起,拉着秦大士便讓他作詩一首。
秦大士站在船上猶豫了片刻,方才緩緩開口:
“金粉飄零野草新,
女嫱日日枕寒津。
傷心慢莫悲前事,
淮水而今尚姓秦。”
一首七絕出口,頓時引得袁枚想要開口叫好,卻又是沉思不已。
“傷心慢莫悲前事,淮水而今尚姓秦。”
很顯然,秦大士這還是對于自己的出身有着芥蒂啊,看來自己這個好朋友,還是難免放不下世俗之見啊。
到了後來,袁枚離任了,秦大士也隻能和一些新的朋友一起出遊,但這些朋友們可就沒有袁枚那種心胸格局了,經常以秦大士是秦桧後代這件事來打樂取笑他。
秦大士面對這樣的一群損友,也是大感無語,外出遊玩便也少了很多,在家中專心讀書治學,終于在自己三十八歲這年,正好趕上了乾隆母親六十大壽,朝廷開恩科放榜考試。
秦大士在這場考試中一舉奪魁,高中狀元。
高中之後,衣錦還鄉的秦大士也是成了左鄰右舍眼中的紅人,誰也不敢再說他是奸臣秦桧後人了,可幾個曾經的詩友卻是十分眼紅,這怎麼這小子就中了狀元呢。
一日也不知是幾個損友串通好的,還是無心之舉,他們幾人拉着秦大士,竟然就遊覽到了嶽王墳之前。
嶽飛墓前,還是跪着這幾個鐵人,再配上周圍的景色,頓時讓一衆文人們連連歎息。
一個損友看着眼前的景色,突然開口道:“這新科狀元見了自己的老祖宗,怎麼也不說磕個頭啊,不能中了狀元,就不要自己的祖宗了吧。”
這話一出,可謂是刻薄至極,不說秦大士,就連旁邊的人們都變了臉色。
說這話的人自己也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話已開口,覆水難收,隻能是硬着頭皮道:“那不磕頭也就算了,見了自己的祖宗,總有什麼想說的吧,畢竟是中了狀元呢。”
秦大士聞言,一臉苦笑着上前,摸了摸一旁的石柱,看着跪在地上不知幾百年的秦桧塑像,又看了看幾個大眼瞪小眼,也在看着自己的損友,仰天長歎一聲:“人從宋後羞名桧,我到墳前愧姓秦。”
這句話一出口,幾乎就是給幾個損友求饒了,而這幾人的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不知應該怎麼回答秦大士的話。
等到回了京城之後,秦大士照例進入了翰林院,聽候乾隆的差遣,但不知怎麼,乾隆竟然也知道了秦大士乃是“秦桧後人”的傳言。
一次在召見了秦大士之後,乾隆突然向秦大士問道:“世人皆言你秦家是秦桧後人,你秦大士是秦桧的子孫,這事是真是假啊。”
秦大士聞言頓時跪在了地上,不敢說話了。
自己面前的可是皇帝啊,不是那群損友,怎麼回答都要小心翼翼,一句話說不好可能就是要掉腦袋的。
首先肯定不能說承認,畢竟奸臣後代這個稱呼,怎麼聽都不好聽,萬一這個名頭坐實了,唉,親娘勒,影響仕途啊。
可也不能說不認,畢竟乾隆這麼說了,那在乾隆的心裡估計也就是這麼認為的了,自己反口不認,不是讓皇上不高興嗎?
更何況這滿清的祖上就是女真,就是金國,自己這麼急于和“祖宗”撇清關系,難道是承認了嶽飛打金人打得對?嶽王爺殺你滿人的祖宗殺的真好?
萬一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就是九族消消樂啊,幾個腦袋夠砍的。
在地上趴了一會,秦大士方才顫抖着回答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個回答就很巧妙了,也算是回答到了乾隆的心裡,看着跪在地上對自己畢恭畢敬的秦大士,乾隆也是哈哈一樂,沒有再說什麼。
就這樣秦大士在乾隆一朝恪盡職守,到了後來方才請辭回家。
乾隆四十二年,六十二歲的秦大士因病去世,作為一科狀元,朝廷命官,乾隆下旨為其續上家譜。
但誰知這一追根溯源,發現秦大士的這個秦家竟然和秦桧這一支的秦家關系不大,秦大士不是秦桧的後人,而是秦桧他哥哥秦梓的後人。
這麼算來,雖然秦大士也可以說是秦桧的子孫,但秦桧算不上秦大士的直系祖宗,最多算是他的“叔祖宗”。
而且秦梓和秦桧不同,秦梓是一個知名的清官,甚至在秦桧害死嶽飛後,他心中為自己弟弟的所作所為羞愧難當,隐姓埋名辭官歸隐,這才導緻自己的後人聲名不顯。
以至于到了秦大士這一代,人們都直接把他認成了秦桧的後人。但也正因為這一層關系,秦大士也是不好說自己和秦桧沒有關系,隻能是默默地認下了這個給秦家摸了黑的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