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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本文摘自阿爾貝特·凱塞林著,孫渤譯,《最後一日的士兵:阿爾貝特·凱塞林軍事回憶錄》

隆美爾決定在1942年1月21日實施的反擊,源自他的作戰參謀、後來成為将軍的韋斯特法爾乘坐他的“鹳”式飛機飛越兵力薄弱的敵方戰線時偶然生出的一個想法;這個想法突如其來,以最快速度準備就緒和付諸實施,并得到良好的僞裝。隆美爾已經養成一個習慣,讓他的行動盡可能長時間對意大利人保密,原因很簡單,他不信任他們。不可否認,絕對保密帶來的突然性是勝利的基礎,是以,每一種保密手段肯定都有其道理。但同樣可以肯定,這種行為将使任何一場聯盟戰争的指揮變得更加困難,畢竟隆美爾是巴斯蒂科元帥和意大利最高統帥部的下屬。等到隆美爾發動進攻之後,我才在羅馬向元帥卡瓦萊羅伯爵通報這個消息,而他一想到有可能再次遭受挫折,就變得異常激動。根據我的建議,他在我的陪同下于1942年1月22日飛往非洲,不過沒有直接去找隆美爾。他首先去視察意軍司令部,而我關心的則是我的空軍和後勤補給。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初訪北非:1941年年底,凱塞林(右二)視察第2俯沖轟炸機聯隊第2大隊,右一(背對鏡頭者)是第10航空軍軍長蓋斯勒。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初訪北非:左起依次是弗勒利希、隆美爾、凱塞林、克呂韋爾、高澤。

(譯注:弗勒利希時任非洲航空指揮官,克呂韋爾(Crüwell)是非洲軍軍長,高澤(Gause)是非洲裝甲叢集初訪北非,左起依次是弗勒利希、隆美爾、凱塞林、克呂韋爾、高澤參謀長,有些漢譯資料按照英語發音把後兩個姓氏譯成“克魯韋爾”和“高斯”。)

到1942年1月,我們已經對英軍的實力、部署和戰鬥素質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在卡瓦萊羅元帥面前大力支援隆美爾的這場進攻戰役,隻要及時止步就不會冒特殊的風險。英國人的兵力分布和物資短缺從對方的角度證明這場軍事行動合理可行,有可能一舉拿下班加西,進而確定軸心國軍隊的補給。經過與意大利人在會議中的多次讨價還價,我們最終就實施一場目标有限的進攻戰役達成一緻意見。我在這場會議中努力斡旋,并非這場軍事行動的反對者,而我在戰後看到的某些說法恰恰相反。卡瓦萊羅的親筆日記可以為我作證。意大利最高統帥部不想再經受任何新的挫折,于是不願冒任何風險。盡管達成了一緻意見,可是我很清楚隆美爾的想法,他隻會乘勝前進,直到迫于敵人的抵抗不得不停止。那樣做也是正确的。這場進攻戰役隻投入最薄弱的兵力,以令人欽佩的魄力發起,并得到非洲航空指揮部教科書式的支援,于1942年1月30日以前一舉進抵所謂的艾因蓋紮萊陣地。勝利的榮耀屬于隆美爾陸軍元帥。當時的他在指揮裝甲部隊和大膽奇襲方面堪稱舉世無雙。盡管德意兩國派往非洲的航空兵實力比較弱小,意大利航空兵的戰鬥力也有限,但整體上還是在英國人面前略勝一籌。德國方面的動力燃料短缺,不足以讓英國人有挽回局面的機會。德國戰鬥機統治着這裡的天空;“斯圖卡”有多麼受到自己人喜愛,就有多麼令英軍官兵聞風喪膽。英軍航空兵在班加西城外施放的“夜火魔法”讓人以為有強大的轟炸機編隊在活動,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還讓光亮區域内的所有運動都陷入停頓。

我在這裡補充一個小插曲,原因是它的過程可謂絕無僅有。1942年1月23日,我駕駛自己的“鹳”式飛機送卡瓦萊羅元帥去參加上述會議,因為當時隻有這架飛機可以使用,而卡瓦萊羅又堅持要我陪他出席。争論讓這場會議無法按預定時間結束,導緻本應該于黃昏時分降落在歐蓋萊的返程變成一次夜間飛行。就這樣,一位德國的空軍元帥駕駛着一架不适合夜間飛行的飛機,運送最資深的“意大利元帥”飛越沙漠,最終把提心吊膽的卡瓦萊羅伯爵安然無恙地送回他手下衆多将領的懷抱裡。接下來的擁抱和親吻(意大利語:abbracci和bacci)絕不是充滿詩意的虛構!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1942年,意大利,身着夏季制服走下Fi-156的凱塞林,Fi-156是二戰德軍最常見的勤務飛機之一,具有不錯的飛行特性和起降性能,但并不适合夜間飛行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凱塞林擔任南線總司令期間的專機——機身編号為WNr.0028的西貝爾Fh 104聯絡/教練機。

1942年2月初,随着隆美爾的反擊在艾因蓋紮萊陣地停下腳步,的黎波裡塔尼亞境内的德意聯軍也陷入類似于英國第8集團軍不久前在班加西的境地。進攻的勝利果實能保持多久,取決于人力物力的補充。随着一年當中不利于作戰的季節接近尾聲,英國人的補給線越來越短,情況更是如此。當務之急是修複班加西和德爾納兩地的港口。按照南方人的标準,意大利人在修複工作中展現出非同尋常的幹勁,甚至勇于做出一些大膽的臨時創新。全意大利最優秀的港口建築工程師應聘來到班加西,并在這項工作中有突出表現。攻占班加西後僅僅幾天之内,第一艘貨輪就可以進港卸貨。還有一件特别幸運的事情是,我們發現德國原先的彈藥庫等倉庫都完好無損,可以作為海運物資的補充。盡管有這些意料之外的有利條件,但我們還是迫切需要盡快完成空襲馬耳他的準備工作。準備期已經由于非洲的局勢拖延得令人頭疼,但戰果證明這樣做是值得的。

通過在西西裡島與第2航空軍的指揮官們舉行會談,我确信每個人都能掌握作戰的指導原則,并充分領會攻擊指令的精神。視察部隊的時候,我發現官兵們信心百倍,戰鬥積極性高漲。第2航空軍在攻擊馬耳他的指令中表達的基本思路是:以突然襲擊的方式殲滅敵方戰鬥機,或者至少重創其實力,使之不能對接下來的轟炸構成嚴重威脅;以密集的波次攻擊三座機場,使用重型炸彈、輕型殺傷炸彈和機載武器摧毀地面上的飛機,并至少暫時讓跑道無法使用。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亨克爾He 111轟炸機是當時德軍“重型”轟炸機聯隊的中堅力量

轟炸機聯隊的後續攻擊旨在強化對機場的破壞效果,并盡可能摧毀港口設施和艦船,同時避免波及城市設施;白晝的攻擊必須集中兵力不間斷地實施,并派出強大的戰鬥機掩護,阻止英國戰鬥機接近我方轟炸機,并展開追擊,直至将其殲滅。

夜間應頻繁出動單機,實施騷擾性攻擊,妨礙殘骸的清理和修理作業。計劃的後續内容是出動俯沖轟炸機,擊沉少數正在進港的英國補給船,并通過空投水雷封鎖港口的入口。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Ju 87可以對慢速移動的艦船發動極為精确的攻擊

這份計劃向每一支部隊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卻在損失可以承受的情況下圓滿完成。與這個海島要塞的較量一度變得相當艱難。機場外圍和港口内有一些深入岩石内部的天然設施、飛機洞庫、倉庫和避彈所,即使最重型的延時引信炸彈也對它們無能為力,甚至連戰鬥轟炸機炸毀入口的嘗試也未能奏效。隻有使用觸發引信的小型炸彈,多次進行地毯式轟炸才有機會獲得更大戰果。英國人集中強大的地面防空火力,并在艦艇防空火力的輔助下形成一道掩護港口的火力屏障,突破它的攔截不僅需要足夠頑強的意志,還會不可避免地損失一些飛機。

俯沖轟炸過程中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刻是“轉入俯沖”和完成俯沖後的“改出動作”,因為這些動作需要減慢飛行速度,解散飛行編隊。要減少在這兩個階段發生的損失,隻能安排戰鬥機伴飛俯沖,并專門指定一些戰鬥機在改出的高度接應。英國戰鬥機部隊表現出的勇敢和靈活性也值得肯定,特别是從高空(1萬—1.2萬米)俯沖攻擊德國轟炸機密集編隊的戰術,已經在他們手中發展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卸貨作業的組織工作也值得給予高度評價:在短得不可思議的時間内,進港的油輪和貨輪就能完成解除安裝,貨物也轉移到碼頭的地下防彈儲藏室裡。

位于墨西拿的第2航空軍指揮部在策劃和實施這場進攻時表現得非常出色。這裡要特别提到該軍足智多謀的優秀參謀長戴希曼航空兵上将的名字。

對馬耳他的空襲幾次暫時中斷,原因是進攻兵力調去對付英國的護航船隊了,殲滅這些船隊是戰勝馬耳他的先決條件。除了少數船隻逃脫之外,這些船隊很可能在極其激烈的戰鬥中全部覆滅。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英軍出動了多支護航船隊補給馬耳他,圖為在遭到反複攻擊後奇迹般生還的美國“俄亥俄”号油輪

主攻從1942年4月2日開始,到1942年5月10日,我認為這項任務業已完成。由于在馬耳他取得的勝利,我們暫時在意大利到非洲的補給通道上掌握了制海權和制空權。補給的運輸量能夠滿足實際需要。轟炸結束後,攻占這座海島本來猶如探囊取物。未能把它變成現實,是德意兩國統帥部犯下的一個嚴重錯誤,後來終于釀成惡果。值得稱道的是,德國空軍成功地把作戰對象限制在純粹的軍事目标範疇之内,這個事實也得到英國人的承認。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英軍始終沒有放棄為馬耳他派遣支援與補給

“地中海戰場的決定性錯誤”:凱塞林眼中的轟炸馬耳他行動

英軍向馬耳他運送了大量的“噴火”戰鬥機,大大充實了該島的防空力量

随着對馬耳他的空襲獲勝,德國國防軍統帥部認為這裡的局勢得到了極大緩解,以至于可以抽調大部分航空兵去東線。當然,還在地中海地區留下足夠的兵力,監視馬耳他,打擊敵方護航船隊,掩護我方護航船隊,而不必動用非洲航空指揮部的兵力。但從長遠來看,這股力量不夠強大,無法在後續作戰過程中阻止馬耳他這個海島要塞的重建和獲得補給。

然而,重整旗鼓的馬耳他一旦恢複強大的戰鬥力,就會像1941年夏秋一樣嚴重威脅我方的補給運輸。

意大利剛剛參戰的時候錯失占領這座海島的良機,必将作為一個根本性的錯誤載入史冊。

德國國防軍統帥部雖然早早意識到這裡是引發危機的關鍵地點,但是滿足于使用空軍實施壓制,全然不顧我要求攻占該島的一再呼籲,以及後來意大利最高統帥部和隆美爾對我的支援。這是在犯下第一個錯誤之後故意不做糾正,進而錯上加錯,成為指揮方面的第二個根本性錯誤,也是地中海地區在戰争指導上的決定性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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